我被凌邪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得问:“为什么啊?”
凌邪说:“血泪伤身,凡人一生最多只能流一次。若你再流血泪,恐怕会性命不保。”
原来如此,怪不得阿修罗少主会放我们走,丝毫不担心我会用血泪解了凌邪身上的蛊毒。因为他早就知道,我如果再流血泪就会死,而凌邪是绝不可能同意让我以生命作为代价去救他的。所以我就算知道血泪能解毒,也还是救不了凌邪。
不愧是千年老怪物,心机真是太深了,我和凌邪的每一步都被他算计到了!
难不成真的要让那个混蛋如愿,让凌邪永远变成废物?
不,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结局!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要再劝一劝凌邪:“我的身体已经被蛊灵彻底改造过了,比从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兴许我能受得住呢?就算我真的受不住,不是还能轮回呢嘛,十八年后我就又长成了,照样能跟你在一起。你连上千年的时间都能熬得过,不至于等不了十八年吧?”
凌邪固执地摇头:“该是我保护你才对,怎么能让你为了我冒险,甚至是送命?”
“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救你又怎么了啊?”
“不行。”
“……”
我发现了,现在这个凌邪,虽然不是幽精之魂那种老古董做派了,但骨子里还是多多少少残留着那个时代的大男子思想,认为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反过来让女人保护、靠女人救命,就是软弱无能。
这种观念问题是最让人头疼的,因为根本不可能靠三言两语就掰过来的。眼下还在阿修罗族的地盘上,实在不适合掰扯这些,我虽然心里郁闷也只能暂时终止这个话题了,想着等到了鬼界再想办法慢慢给他做思想工作吧。
正想着,就听见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一队全副铠甲的人马,气势汹汹地冲着我们来了。
那个混蛋又想耍什么花样?!
凌邪倒是镇定,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别怕。”
我怎么可能不怕,这些阿修罗显然都是士兵,就连胯下战马都披了一层铠甲,防护得严严实实的,一副要上战场厮杀的气势。他们可跟方才那些没骨头的怂蛋侍从不一样!如果他们真是奉命来杀我们的,我和凌邪绝对没有任何逃命的可能!
然而凌邪却说:“不用担心,他如果真的想杀我们,反而没必要让他们全副武装。”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凌邪说的没错。他现在已经无法使用任何法术了,能够依仗的就只有纯粹的魂体力量而已。而我,虽然能用法术,也只是些简单的法术而已,论战斗力未必能比得过凌邪。真想杀我们的话,随便派个三五人的小队就十拿九稳了,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恐怕是他自己也知道,先前的那番嘲讽根本没能刺激到凌邪,反倒是丢了他自己的脸面,所以这是打算找场子呢?
转眼,上万名骑兵已将我们团团围住,并且驱使战马绕着我们不断奔跑,掀起的尘雪宛如一场小型风暴,不断地打在我们的脸上、身上。
凌邪把我按进怀里,用斗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自己默默承受敌人的戏耍与羞辱。
骑兵们不断用长枪挑衅,做出攻击的动作,然后再擦着脸皮、擦着衣角把长枪收回去,放肆地哈哈大笑。
虽然上万名骑兵当中,最内层能够做出挑衅攻击的,不过十几人而已,但是这种万马奔腾所形成的气势,带来的压迫感却极强。上万人的耻笑与嘲讽,也足以在心理上留下一道重重的阴霾。
然而凌邪始终淡然,不怒不恼也不还手,只是把我护在怀里,一步步朝着空间通路的方向继续走。
那些骑兵也不阻拦他,只是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始终保持着包围之势,种种挑衅与嘲笑也从未停过。不得不说,他们的骑术的确不凡,如此缠了凌邪一路,阵型始终没有散乱过。
凌邪的情绪也从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哪怕一丝变化。所有的挑衅和嘲讽,全都被他彻底无视,淡定得仿佛只是在穿花过柳一般。他的这份定力,也不得不让人佩服。连我都觉得快要受不了了,他竟然仍能保持淡定。
忍常人所不能忍,也定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凌邪有如此魄力,怎么可能因为区区蛊毒就一蹶不振,他相信即便不靠我的血泪解药,他也一定能用别的办法解了这蛊毒!
古人云,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相信,凌邪今日的所有忍耐,都必将化作来日的百倍爆发。他今日遭受的所有屈辱,将来也一定能千百倍地归还!
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一步踏出阿修罗空间,那些刺耳的喧嚣声才终于消失了,我情不自禁地对凌邪说:“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踏平那个世界!”
凌邪笑着揉我的头发:“傻丫头,总是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问他:“有什么不对吗?你本来就有那样的能力,我对你有信心那是应该的呀!”
他笑:“所以说你是傻丫头啊……”
“我这叫有眼光,能透过表面看本质好不好!倒是那个阿修罗少主,才真是脑子进水,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到时候他哭出去的眼泪,全是今天进的水。”
凌邪失笑:“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词儿……”
“网上呀。”我说:“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多上上网,包管与时俱进。”
我暗暗想着:最好再多接收一些男女平等的思想,改改大男子主义的毛病。
后面的一路上,我都刻意回避了有关蛊毒的话题,半个字都没有再提过,只跟凌邪说些轻松的闲话。凌邪也非常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些事情,气氛轻松得像是出门郊游一样。
但是到了鬼界以后,这份轻松的气氛便瞬间消失了。凌邪刻意地跟我拉开了距离,甚至还撕下一截斗篷蒙了脸,不让别人认出他是谁。
我有点懵:“你这是……”
他说:“我失踪了上千年,鬼界如今的局势恐怕已经跟当年大不相同了,眼下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我回来。”
我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鬼界现在的实际掌权者是凌无殇,虽然他一直挂着摄政王的头衔,没有登基过,但是大家心里面肯定早就把他当成真正的王了,可能也做好了他会永远这样统治下去的思想准备。
但是现在凌邪这个真正的鬼王又回来了,让底下的大臣们怎么想?就算凌邪不提王位的事儿,底下的大臣也会猜,他是不是想要夺权,两兄弟会不会因为权力而争得你死我活。如果两兄弟真的同室操戈了,他们又该如何站队,到底是支持名正言顺的王,还是支持实际掌权了上千年的凌无殇?
有了猜测,他们就会不安,局势就会动荡,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严格保密,别让底下的臣子知道凌邪回来了。只有这样,才能够维持住目前的局面不发生变化。
想通了这些,我也就理解了凌邪为什么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因为他当年为了让我复活,连天道都敢违逆,闹出那么大的事,肯定人尽皆知……哦不鬼尽皆知啊!我虽然轮回千年,可容貌始终没有改变过,如果让当年参加过婚礼的老臣见到了,肯定还能认出我来。如果他跟我举止亲密,肯定会有人顺着猜出他的身份啊,那他的这番心思不就白费了?
所以,我也非常配合地跟他保持距离,表现得比普通朋友还要生疏。
靠近凌无殇寝宫的时候,我们终于被守卫拦下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故靠近王宫?”守卫冷着脸一指凌邪,“你蒙着脸干什么?把面巾摘了!”
凌邪压低声音道:“我们有要事求见,劳烦帮忙通传一声,就说……就说苗疆谢公子求见吧。”
“苗疆谢公子?”守卫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凌邪,似乎看他不像是故意找事的,才勉强同意了帮忙传话,随后又冲着我问:“那你又是谁?”
我说:“我叫孟隐。摄政王听到我的名字,应该就会同意见我了。”
守卫听到我称呼凌无殇为摄政王,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看,但也没有直接发作,只是没好气地说了句:“在这儿等着!”说完就快步进去传话了。
守门的侍卫自然不只他一个,其余人看向我和凌邪的目光,也都不太友善的样子。我暗暗想着,或许他们内心里,都非常希望凌无殇能够正式登基,所以才如此不乐意听见别人喊“摄政王”吧。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死忠,凌无殇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守大门?
只是我有点担心凌邪,他毕竟才是名正言顺的鬼王,可现在却见到连看门侍卫的心都向着凌无殇,他会不会很难受呢?我忍不住偷偷看他,他马上就发现了,冲着我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叫我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