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吴管事从屋内出来。他遣散了所有人,独将祁荀留下。
“小姐唤你进去。”
元银幸灾乐祸地嗤笑了一声,心想着这回小姐应不会再看重他了。
屋内,白念正闷闷不乐地坐在画案前。她提笔画着璎珞,那璎珞纹饰简单,很好辨认。
见祁荀进屋,白念才搁笔托着小脸问道:“阿寻,到底是谁想要嫁祸于你呀。”
祁荀愣了一下,瞧见她清澈的眸子,不由地失笑。
这话还未问,便认定他不是行窃之人?
小姑娘的心思未免太简单了些。
“东西是打我褥子里搜出来的,小姐怎么不疑心我?”
“我信你的。”
有阳光从窗子的罅隙钻入,给鹅黄色的姑娘镀了层柔和。
白念眨了眨眼,语气笃定,没有半点迟疑。
祁荀本不在意元银的言论,因他并非久居于此,左右是得离开的,故而也没着急辩解。可瞧见白念笃信的模样,他最终仍是将事放在心上了。
白念信他,他就去自证清白。
不想让小姑娘失望。
“多谢小姐。”
“只是这副金器,是我生辰时,阿爹赠与我的。我宝贝得紧,眼下丢了,难免有些难过。”白念起身,将手里的画卷交在祁荀手里:“这人偷了银钱尚能放在身上,只这耳铛璎珞,式样是永宁第一份的,留在身上,难免惹人眼目。”
“所以小姐想教我去当铺查查,看能否找出些线索来。”
白念点头,不由地感慨,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聪明。
“还有副耳铛,我也画于你瞧。”
画案上横七竖八地摊着几幅画卷,画卷压住底下的素白的宣纸,白念胡乱翻着,从底下抽出一张未着笔墨的纸来。
祁荀走上前,信手拿了幅画卷,他将画卷成筒状,整齐有序地摆入画案旁的瓷制画缸中。
待她画完,画案上的东西也理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幅半卷的画从砚台下取出,展开一瞧,祁荀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神微眯。
匀称的纸面上勾勒着男人的身形,肚腹处画着三条横线一条竖线,往上挪眼,这男人的五官优越又熟悉。
白念的手边正巧有一盛了清水的青花梅纹笔洗,祁荀垂首去照,又拿起手里的画比对,发现是自己后,轻咳一声,快速将画卷了起来。
“阿寻,我画好了。”
白念将耳铛的式样塞入祁荀手里,抬眸时,正巧撞入祁荀眼里。
祁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很是好奇这小姑娘的脑袋里究竟装着甚么东西。
*
夜里,树影婆娑。
储玉院内,摆了一桌的膳食。
柳詹和白念分坐在柳氏身侧,在外人瞧来,颇有种儿女双全的喜乐。
柳氏破天荒了起了坛酒,几盏过后,她转身望向柳詹,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关切:“好久没有这般快意了。”
白念只以为他们姑侄二人久别重逢,想要说的话多了些,这才借酒助兴。
可白念不怎么能吃酒,两盏下肚,她已面色坨红,浑身像躺在棉花堆里,轻轻飘的。
没吃多久,流音便搀着她回了扶安院。
屋内,柳氏递给康嬷嬷一个眼神,嬷嬷躬身退去,只留柳詹在屋内。
柳氏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柳詹埋头吃菜,张口敷衍:“随意逛了逛。”
“逛到兴隆当铺里去了?”
柳詹抹了抹嘴:“阿娘,你着人跟踪我?”
听到’阿娘’两字,柳氏下意识地向外张望:“跟你说了在府里不要这般喊我。”
柳氏紧张,柳詹却有些无所谓:“阿娘不是说,白行水远海时遭遇风浪,至今都杳无音信。既如此,整个白府都是您的,您怕甚么?”
柳氏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一记:“这儿还有白行水的宝贝姑娘,白念。你可不能叫她瞧出端倪。说起白念。听闻她在查银钱失窃一事,我且问你,她屋内的东西,可是你拿的?今儿去兴隆当铺,可是去当她的金器去了?”
柳詹心虚地挠了挠脑袋,也没否认,也没承认。
到底是从自己肚腹里出来的,柳氏很是了解柳詹。
不说话相当于默认。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柳詹一眼:“阿娘唯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能给的都给了。你莫要再打白念的主意,听到没有?”
“那今日这事呢?”他后知后觉事情的严重性:“会不会查到我头上来?我不过是偷金器时,被那元银瞧见,心一慌还给了一副金镯子封口。他应当不会说出去吧?”
若是查至他身上,莫说二人的关系可能败漏,还极有可能引来牢狱之灾。
“给元银的?”
给元银的金镯子为何会出现在阿寻的被褥?
柳氏默了一会。
今日府里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听吴管事说,扶安院内有个名唤阿寻的下人,今日失窃的金镯子便是在他被褥找着的。
柳氏忽然明白了。
她笑了声:“他们二人之间的争锋可谓不小。这府衙,有人替你去了。”
第34章 引路  祁荀单手抱起白念,让她坐在自己……
扶安院, 四合院子圈出一方天地。
白念坐在秋千架上,头倚着纤绳,美目微阖。
这个秋千架是白念十岁生辰时, 白行水着人搭建的, 搭建完那日, 白行水帮她推秋千,秋千飞出去, 又落回阿爹的怀里。
日子过得快,一晃眼, 她竟到了及笄之年。
流音站在一旁,见小姐郁郁寡欢, 便知小姑娘在想阿爹了。
今夜晚宴氛围怪异,夫人一颗心扑在柳詹身上,同白念不过寥寥数语。
这场面论谁见了,都会心生不快。
流音心疼地理着她的发丝:“小姐,您倦了?流音帮您推推吧。”
她撑着纤绳,使了劲将人推出去。
凉风划过耳廓, 夹在耳后的几缕乌发随之拂漾。
白念晃着脚, 努力教自己荡得高一些。
可流音力气小,纵使卯足了劲, 也没荡起更大的弧度。
“流音,怎么不动了?”
话落,她回过身去。
一股宁神的香气钻入鼻尖。
她仰起脑袋, 却见祁荀撑着纤绳,虚虚地拢着她。
男人身形伟岸,挡了风,又能接她入怀。
“阿寻, 你怎么在这呀?”
祁荀弯下身子,垂首瞧她。
小姑娘笑意盈盈,一双乌黑的眸子,比扶安院上方的星子还要明亮。
“流音推得有些吃力,正巧我路过,刚好接手。夜里凉,她怕小姐冻着,眼下应是去屋内取披风了。”
白念左右瞥了一眼,院里果然没甚么人。
“是有些凉。”
不知是吃了酒的缘故,还是夜色撩人。小姑娘面色绯红,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她将脑袋埋在祁荀腰腹,一双小手不安分地钻入他的袖口。
祁荀的掌心、手腕都暖烘烘的,像屋内暖手的火炉。
男人感受到指尖的冰凉,僵愣在原地。
换作别人,他早就一把推开了。
可垂首时,瞧见身上倚着蹭来蹭去的小脑袋,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想伸手去抚,却被白念一把拽住。
祁荀双眼一阖,认命似的借她靠。
“阿寻。”白念开口道:“小时候,阿爹也是这样站在我身后,帮我推秋千的。”
“阿爹?”
“对呀。他也会帮我暖手的。”
祁荀面色一沉,合着小姑娘将他当作白行水了?
*
两日后,沈语安启程去绥阳。
临行前,白念特地将她送至城门,絮絮叨叨地一顿嘱咐。
“这几日天气多变,衣裳得多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