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呆呆地呢喃:“不会的,玉儿,你是不是在吓唬姑姑,玉儿……”
大玉儿没料到姑姑会是这样的反应,上前搀扶她:“姑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一眼?皇上已经没有气息,心也不跳了。”
哲哲满眼的泪水,茫然地晃着脑袋:“玉儿,你别吓我,不会的,皇上不会丢下我们。”
所有的一切,颠倒了。
当日哲哲严词厉色地警告玉儿,不可以在皇帝故世后慌乱悲伤,她说她没有时间流泪难过,可当事情到眼门前,真到了这一天,大玉儿冷静沉稳,慌乱哭泣的人,却是哲哲。
“姑姑,您冷静一会儿。”大玉儿果断不再和哲哲纠缠,到门前唤来阿黛,虽然阿黛也惊慌得不行,可心里多少也是有准备的,苏麻喇害怕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但玉儿吩咐她,“保护好福临,不要舍你的性命来保护他,我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格格?”
“苏麻喇,我在家等你们回来,不怕。”大玉儿给了苏麻喇一个拥抱,便让她跟着阿黛走。
阿哥所里,福临正站在屋檐下大声地背书,阿黛和苏麻喇来说,要带他去清宁宫用膳,小家伙乐呵呵地跟着走,问能不能把其他兄弟姐妹都带上,苏麻喇哄他说:“今天就九阿哥一个人,皇后娘娘奖赏您背书用功。”
但福临很快就发现,自己没往清宁宫走,他开口想问为什么,苏麻喇对他比了个嘘声。
小小的孩子沉重地看着他所信任的苏麻喇,没有出声,一路跟着往前走,等他再回头,已经坐在离开皇宫的马车上了。
关雎宫里,哲哲哭成泪人,伏在皇太极身边起不来,阿黛送走了苏麻喇和福临再回来,玉儿便吩咐他:“把皇上抬去清宁宫,就说是在清宁宫走的。”
“是。”
阿黛上前把皇后搀扶开,众人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皇帝送去清宁宫,哲哲瘫软在阿黛的怀里,看着冷静而毫不慌乱的玉儿,也努力地让自己平静。
从关雎宫到清宁宫,纵然只是几步路,也少不得弄出动静。
麟趾宫里,娜木钟听见声音就立刻趴到窗棂上张望,看见皇太极连着美人榻一起被抬进清宁宫,当下就觉得不妙。
都成这样了,只有两种可能,一则病重,二则已经死了,可皇太极精神那么好,怎么可能死了,她脑筋飞转,要如何才能通知到宫外的豪格。
清宁宫里,皇帝被安置到卧榻上,他面容安详宛若熟睡,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只是一切都太突然,就算是早就在心里做下万全准备的哲哲,也无法接受。
她跪坐在脚踏上,一手握着皇帝冰凉的手掌,大玉儿来搀扶她,哲哲木愣愣地看着侄女,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玉儿,你不哭吗?”
大玉儿平静地看着姑姑:“我们没有时间。”
“皇上啊……皇上……”忽然,窗外传来尖锐的呼喊声,是娜木钟,她冲破了麟趾宫门前的软禁,正在宫苑里大呼小叫,几个年富力壮的嬷嬷上前拉扯她,她死命地挣扎死命地喊叫,“皇上,让臣妾看看您,皇上……”
“姑姑,我们没有时间,外面的人很快会得到消息,而眼下是最糟糕的状况,多尔衮不在盛京。”大玉儿沉着地对哲哲道,“不论如何,要撑过这几天。”
哲哲这才恍然回过神,问玉儿:“福临呢,福临现在在哪里?”
大玉儿道:“我已经让苏麻喇带他走了,她带福临去找范文程,范文程会安置好他们。”
哲哲这才想起来,她们早就商量过对策,而眼下恰恰是当时预估的最糟糕的情况,多尔衮不在盛京。
比起多尔衮,豪格才是最可怕的存在,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第一时间让福临从这个人世消失。
“娘娘,奴婢已经把贵妃塞回去了。”几个结实的嬷嬷,喘着粗气来禀告。
“你们立刻离开。”大玉儿却说,“把麟趾宫的门从外面锁了,然后带上细软离宫,在外头躲一阵子。”
“庄妃娘娘,这是?”她们面面相觑。
“恐怕接下来一阵子,少不得小人得势。”大玉儿道,“你们现在关押看守过娜木钟,她必定会打击报复你们,到时候我和娘娘若不能救你们,如何是好?现在立刻离宫,再晚一些,怕是走不了了。”
几位嬷嬷面面相觑,阿黛上前来撵,从柜子里抓了些散碎银子和金子塞给她们,要她们立刻离开。
麟趾宫的门被反锁,娜木钟在里头摔摔打打闹得震天响,衍庆宫里淑妃不得不来问发生了什么,大玉儿冷酷地告诉她,皇帝已经驾崩。
淑妃孱弱,当时就吓得瘫坐在地上,大玉儿则告诫她:“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在衍庆宫里好好呆着别出来,倘若我和皇后娘娘能闯过这一关,将来自然还有你安乐平静的日子,但若我们不能,叫娜木钟得势,自求多福吧。”
“大不了还有一死。”淑妃此刻却多了一份坚强勇敢,“我不怕,你们不用管我。”
大玉儿命人将淑妃送回衍庆宫,前脚人才走,豪格就带人闯进了凤凰楼。
娜木钟的哭闹喊叫,给了外头的人信号,自然不仅仅是豪格,代善、济尔哈朗、多铎等等,都在宫里安排着眼线。
夜色降临,内宫里却叫火把照得通亮,娜木钟被放了出来,她第一时间冲去阿哥所找她的儿子,等她抱着十一阿哥回来时,特地跑去告诉豪格:“福临不在阿哥所。”
豪格阴鸷地看着大玉儿:“庄妃娘娘,我们要进去看望皇阿玛,还请您把路让开。”
大玉儿淡漠地说:“皇后娘娘和太医正在宫内为皇上医治,奉娘娘的懿旨,各位在此稍候,有什么事里头会吩咐出来,在那之前,还望各位不要擅闯。”
济尔哈朗上前,还算客气:“庄妃娘娘,皇上是不是不行了?”
大玉儿道:“太医会来向你们解释。”
豪格怒斥道:“皇阿玛每日神采奕奕,前天还去马场骑马,怎么会突然有事?莫不是你们几个毒妇,对皇阿玛下手。”
“肃亲王,还请谨慎言辞,你就不怕皇上等下走出来,治你不敬之罪?”大玉儿一脸平静,虽然她心里明白,皇太极再也不会走出来,再也不会保护她。
多铎在一旁看戏,他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赫图阿拉把多尔衮找回来,但心里估摸着皇太极可能已经死了。
盘算之后的事该怎么办,刚才听见娜木钟对豪格说福临不在了,多铎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其实豪格好对付,大不了兵刃相见拼个你死我活,福临才是不好对付的。
因为他哥很可能为了布木布泰而放弃皇位,扶持福临,这辈子的苦,岂不是都白吃了。
多铎一转身,竟是离开了宫苑,代善和济尔哈朗都是愣了愣,而多铎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他要去做的事,是找出福临,先杀了那小畜生,断了他哥的念想。
就在多铎走出皇宫大门,内宫里终于有了动静,哭声从清宁宫里传来,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跑出来,伏在地上禀告所有人,皇上猝死驾崩。
宫苑里跪了一地的人,豪格率先闯了进去,皇阿玛果然已经撒手人寰,他哭得以头抢地。
“济尔哈朗。”宫门外,代善没急着进来,他对身边的人说,“接下来,两虎相争,你我可不要站错了队,也不要轻易卷入其中。”
“多铎去哪里了?”济尔哈朗轻声道。
“看样子,去找九阿哥了。”代善摸了把花白的胡须,“这几天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们要稳住。”
他们正说着话,但见大玉儿走向他们,两人互相看了眼,代善道:“庄妃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皇上走得突然,朝政不能乱,还请二位王爷为大行皇帝稳住朝纲,内宫里的事,有我和皇后娘娘在。”大玉儿平静地说,“更要紧的是前线,绝不能给明朝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