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替陈兄高兴了,还想着同陈伯父说几句,让他老人家也跟着高兴,毕竟这青菜可是他老人家种出来的。但是我在山上见到了青菜,又觉得那里不对劲,难道这陈伯买来专门种菜的?”
唐二少满脸疑惑,神色里满是羡慕。
妇人们哪里忍得住,连连摆手,反驳道,“可不是先生想的那个样子,这种菜是我们小米琢磨出来的,陈掌柜帮着卖菜呢。陈管事在京都那里的酒楼也是和小米合伙的,小庄里种菜的都是我们村里乡亲…”
正说到这个关键的时候,韩姨母正好从外边进来,听得热闹就道,“嫂子们,再说什么呢?”
众人想起她也在京都住过,就拉了她笑道,“韩家妹子,你不知道呢,这位唐公子是京都来的,说咱们村人种的菜,皇上都吃到了呢。还说认识陈管事,原来是自家人。”
唐二少也是起身同韩姨母点点头,温和有礼的模样,惹得家里有孩子读书的妇人,都暗暗盼着将来孩子也能长成这般如玉君子。
倒是韩姨母回礼之后,再望向唐二少眼底有丝戒备之意,“这位公子来自京都唐家,可是西城玄武街上的唐家?”
唐二少眼神一闪,笑意不变,点头道,“正是。”
韩姨母也是笑道,“原来是唐二少爷,先前常听人说唐二少自少年行走大元南北,唐家的生意有大半是二少在打理,如今一见,才知二少果然是一表人才。”
唐二少得笑脸有些僵硬,待得扫了一眼众人,就猜的今日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于是就道,“婶子夸赞了,叨扰半晌,我就不耽搁婶子们准备饭食了。”
说着话,他抬步就走了出去,冷风吹起他的锦缎长袍,很有些冷酷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无害又腼腆的书生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这…”
“咱们是不是被骗了?”
妇人们到底没有傻透气,在京都里掌管家族大半生意的人怎么可能是温和又无害的?但他装作这个模样同大家说了半晌,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婶子越想越有些心惊肉跳,回身吩咐妇人们,“你们继续准备饭菜,我跟韩家妹子说说。”
众人应了,勉强打点精神烧火炖菜,贴饼子。
刘婶子拉了韩姨母的手,仔仔细细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担忧道,“方才还不觉得,怎么这会儿越想越不对劲啊?这人是不是在刺探咱们种菜的事?”
韩姨母皱着眉头,很是为众人如此没有警觉懊恼,但转念一想,众人也没在大宅门里讨过生活,平日相处直来直去已经成了习惯,如今被人套话也是意料之中,于是就安慰道,“想必也没有什么大事,我一会儿回去跟四姑娘说一声。老冯爷说了,明早就撵他们进城呢。”
“那还好,赶紧让他们走吧,真是一群祸害,没有一个好东西。”
刘婶子也是恼了,怪不得都说大地方的人没有好的,如今想来真是这般,她们当人家是亲人,人家当她们是傻子!
韩姨母也是难得下山一趟,若不是小米嘱咐她过来带红梅上山,她整日里就守在陆家院子。
老熊岭的日子虽然没有先前那般富贵,但胜在安宁,村人淳朴热情,不想她今日还遇到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唐二少。
她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妙,赶紧去寻了红梅,不等她推脱,直接扯了她就往山上走。
红梅原本还放不下院子,但眼见韩姨母神色不好,倒也没挣扎。
小米也被早晨的事气到了,中午没有胃口,就让江大娘擀几碗面条对付一口,左右山下那些豺狼已经塞了一头鹿过去,用不到再送饭了。
韩姨母赶回来把事情一说,小米也觉得唐二少套话儿没什么好事,但一时又没什么把柄,只能安慰众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一早就撵人,管他们什么阴谋诡计,再不放人进来就是了。”
“好,就这么办了。这面也擀完了,韩妹子你烧水煮了,我去各家走一趟。”
江大娘在陆家做工日久,倒是一改先前不善言辞的模样,很多时候到做了小米的传声筒。
韩姨母点头,接手了活计。
面条没等煮好,陆老二就盯着一脑袋雪花儿跑了进来,“饿死我了,妹子什么时候开饭!”
小米大大翻了个白眼,这个哥哥真是让她无奈至极,上一刻还说就在家里呆着呢,下一瞬就跑山上找师傅去了。若是当真应了“食言而肥”这句话,他怕是都胖的门都出不去了吧。
但先前这些事,她也不好多解释,万一这莽撞二哥一怒之下抛下上,之前一切就都白隐忍了。
“打卤面,马上就好。这几天家里许是有事,你可不能再走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又不听话,以后就别回来吃饭。”
“好,好,我不过就是去山上溜达一圈儿吗,我还给你带了一窝子雪兔呢!”
陆老二委屈的嘟囔几句,到底屈服在妹子的“威胁”之下。
不说陆家如何,只说唐二少出了草棚,越琢磨越是兴奋。
先前在山上看见青菜,他就琢磨这老熊岭同陈家有干系,没想到居然是姻亲,最重要的是冬日种菜还是源于这老熊岭一个小姑娘,不是出自陈家!
京都那边,虽然隐约传出风声,皇上不肯与民争利,给陈家让出了一年的独门财路,但也只是约束京都众人不能动手,却是没说不能另辟蹊径。比如从陆家姑娘这里下手…
姑娘嘛!总不能一辈子在娘家,嫁人是必然之事。但嫁给谁,这就要琢磨一下了。
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人都嫁了,任何独一无二的财路法门,自然也就是夫家的…
唐二少这般想着,眼睛都隐隐发了红,脸颊上的肉也是跳个不停,但突然一阵冷风吹到他脖子里,冻得他激灵灵打个冷战,又是恢复了三分冷静。
当然,这事谋划好了,自然是一本万利。但若是有个差池,这后果怕是也不好磨平。毕竟如今陈家仗着王家的势力,而王家外甥又是太子的侍读。
事关东宫,大元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谁敢撸一下虎须,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但送到嘴边的肥肉,又顺便给陈家填个堵,这样的好事,他怎么好轻易放过?
他皱了眉头,正是懊恼的时候,就听得正房里魏得胜已经在嚷了,“人呢,到底杀没杀鹿呢?想饿死小爷啊!”
唐二少眼睛立时就是一亮,威远侯府这绝好的盾牌,他怎么就忘记了…
几个兵卒黑着脸,正是嘟嘟囔囔迈出院子,眼见唐二少过来都是行礼。唐二少低声道,“将军心气不顺,你们多担待。赶紧去把鹿杀了,记得混两碗鹿血酒送来,将军这里有我劝着呢。”
“那就多谢二少爷了,将军又砸了茶碗,我们都没法找人家刘婶子她们讨要了。”
几个兵卒都是无奈,听得唐二少接手伺候魏得胜都是感激之极。
唐二少客套两句就进了屋子,魏得胜恼的厉害,冷笑道,“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来说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唐二少好似听不出这话里的鄙夷轻视,笑眯眯道,“世子爷,您方才瞧着这陆家姑娘如何?”
“陆家姑娘?”魏得胜想起方才小米的灵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虽然有些青涩,但勉强还入得了眼。”
“哈哈,世子爷有所不知,这姑娘聪慧着呢。我方才听说,这冬日种菜的法子跟陈信那狗奴才没关系,是这姑娘琢磨出来的。就是京都那座火锅楼都是这姑娘的买卖,您说这这事奇不奇?”
“新奇,当然新奇!”
魏得胜听得来了精神,直起腰身嚷道,“谁能想到京都最红火的酒楼,出自这等穷乡僻壤的村姑之手。”
“就是啊,世子爷,这种菜的法子可是一本万利,不说卖新菜,就是喜洋洋一日就是一千两的进项。王家背景还差,若是归到世子爷名下,扔给我们唐家打理,怕是一日一一万两都打不住。”
一万两?
魏得胜倒抽一口冷气,他一个堂堂侯府世子,平日被母亲娇惯,但月银也不过千两。若是一日一万两,那会如何,简直是挥金如土,酒池肉林,从此就是横扫京都,想要哪个花魁,都不必点点手指,人就直接扑上来了…
“你有什么主意,赶紧说!若是强抢可不成,事情不等发作,我爹就能打杀了我!”
魏得胜到底没被银子冲昏头脑,虽然眼睛都在冒金光,但依旧不肯轻易涉险。
唐二少心里暗骂,脸上却是笑的更热情无害。
“这陆姑娘还没有许人家,世子爷您介意后院多一个小妾吗?”
“小妾?”魏得胜眼珠转了转,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隘,于是拍手大笑道,“好计,好计!这样的小妾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已经让人准备鹿血酒了,世子也一会儿多喝两杯,晚上就等着做新郎官了。”
唐二少弓着腰,低眉顺眼,一副忠心为主的奴才样子。
魏得胜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夸赞道,“还好,这次是你给跟出来了,若是我家表弟,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哪里还会帮我出主意?”
唐二少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嘴上却是笑道,“若是我家三弟知道世子爷出来一趟,得了这样的好事,怕是要后悔的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