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生你前世是受人敬仰天师,二十岁那年在道观门口捡到一个弃婴,将她收作徒弟养在身边,这个弃婴尚在襁褓中,已经深懂会哭孩子有奶吃的道理,谁也不给抱,唯独亲她师父.”
“所以我养他长大做半子,他为我送终?”客晋炎道.
“错,是半女.”
客晋炎也坐正了身,“继续.”
“你养她长大,她却喜欢上你,要做你妻子.”
“简单,拜四方土地结成夫妻,从此过神仙眷侣日子.”
“师徒如父女,结成夫妻会被人耻笑.”
“后来呢?”客晋炎伸手揽她进怀.
贺喜低头,语声低落,“后来,你娶了妻,只不过不是她.再后来她被心术不正的术士害死.”
“他是懦夫.”客晋炎评价,“另世的我.”
“不许你这样讲他!”察觉到失态,贺喜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或许他只把他徒弟当子女来看,并没有其他想法.”
文慎成亲那日,建康城中张灯结彩,帝王亲临,他身披红衣,手握红绸,红绸另一头牵的是他妻子.
后来这一幕经常在梦中穿梭,让贺喜哭醒.
“阿喜,老婆仔?”
耳边有朦胧喊声,贺喜困难睁开眼,身体仍在打颤,对上客晋炎的,他摸她濡湿的头发,担心道,“噩梦了?”
“嗯.”
踢掉鞋,客晋炎挤上她床,侧身向她,轻拍她后背,“好了不怕了,有我在.”
***
☆、第44章 号一更
他体温偏低,睡梦中贺喜不觉拥紧他,脸贴在他胸膛上,猫咪一样蹭了又蹭,蹭得他心中旖旎难耐.
低头想亲她,刚好听清她咕哝,“文慎.”
客晋炎僵住,一颗火热心好似掉进寒窟,推开她,气恼道,“文慎是谁?”
她睡得香,对他问题置之不理.
客晋炎干瞪眼,思索半夜无果,无数次想摇醒她,可看她酣眠,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改拍背哄她,心中酸涩难耐.
转天天光,贺喜缩在他怀里醒来,对上他胸前裸.露的大片肌肉,一时脸颊作烫,抿嘴对他笑,“客生,早啊.”
“不早.”他一夜没睡.
犹记得问她,“文慎是谁?”
“嗯?”刚睡醒,贺喜一时脑壳混沌,反应过来后,干脆埋头在他胸膛嘀咕,“你好噜苏.”
他脸更黑.
早餐莉迪亚熬了山药粥,贺喜喜欢吃甜,请她帮忙加砂糖,趴在餐桌上静静吃.
对面,客晋炎正在读一份熨烫好的早报,贺喜想提醒他,报纸拿倒了.
他浑然不觉,执着于文慎,“他是男人?”
他突然讲一句.
贺喜没接话.
他又道,“他几岁?娶老婆没有?”
贺喜点头,眼藏狡黠,“和你差不多年纪,至今还没娶老婆呢.”
吐出一口郁气,他低声道,“没娶老婆你也不能惦记.”
再没心思吃饭,搁下报纸电召司机过来接他上班,只是工作频频出神.
先有扑街佬觊觎,后又来个文慎.
“叼!”逼得绅士也暴粗.
直到贺喜登机回港,客晋炎心中仍不爽,连赖斯也有察觉,私下偷问贺喜,“客董押醋了?”
不亏女人堆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猜即中.
七四七即将起飞,赖斯来催登机,贺喜抬眼皮偷看站她身旁的人,他脸上分明写着“快来哄我,不然我真生气了.”
贺喜忍笑,小指勾他的拇指,“客生.”
他不为所动,提醒她,“你该登机了.”
“那个文慎...”
他立即竖耳,她拉他胳膊,示意他弯腰.
他迟疑一秒,顺势弯下腰.
“文慎就是你呀.”贺喜在他耳边低语,“一定要等我长大娶我,不要再娶别人了.”
她往登机口跑去,犹记得回头向他挥手.他立在原处,呆若木鸡.
港地依旧潮湿闷热,却不影响贺喜心情好,下飞机迫不及待让阿晨先送她去金鱼街.
“阿妈!”丢下行李箱,缠住粱美凤一番撒娇作嗔.
久不见她,粱美凤心里也惦念,任由她阿妈叫不停.
“帮阿妈看铺,阿妈去街前买菜.”
“阿妈,我想吃滑鸡煲仔.”
粱美凤应声,人已走远.
鱼缸该换水,贺喜把锦鲤逐个捞出,搬开氧气机重新加水.
“贺大师.”
有匆匆脚步声,贺喜回头,那人已经进铺,面孔方正,极有气势.她有熟悉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自报家门,“贺大师,我是港府警卫.”
贺喜恍然,总算想起.
请他坐,“是麦港督找我有事?”
“不是港督找.”周警卫面上赧然,“是我,想劳烦大师为我家看风水.”
“可以,什么时候?”
周警卫诧异,来时心里还有点忐忑,他人微言轻,怕请不动贺喜,却没想到她能答应这么爽快,不由心生感激.
他恳切道,“大师什么时候有空?我配合您时间.”
贺喜沉吟,“那,就明日吧.”坐一夜飞机,一身臭汗,总要收拾歇息一天.
粱美凤拎菜回来,又请云姑帮忙看铺,母女两人回家做饭.
饱餐一顿,贺喜格外满足,帮粱美凤收拾残桌,系上围裙刷碗.
“小囡,你走之后,客太太去鱼铺几次.”
客丁安妮时刻贵妇做派,难以想象她会在鱼铺那张沾染鱼腥味的高凳上坐下.
“好端端的,客伯母过来做什么啊?”
“话里话外,还是想让我同意你和客生订婚.”粱美凤笑得颊肉作抖.
“那阿妈怎么讲?”
“阿妈也不好端过头,就答应等你中学毕业再订婚喽.”她心中畅快,连番拍手,“我粱美凤也没想到有天会住半山大屋,进出有车接,菲佣尽我使,难怪你契爷讲我有福相.”
贺喜好笑,“有福相的阿妈,先把垃圾拎楼下倒了好吗?”
粱美凤不满,“打断我美梦!”
转天粱美凤去鱼铺,赶在她出门前,贺喜睡眼迷蒙从床上爬起,“阿妈,我今日去为人相风水,中午不回来.”
粱美凤已习惯,叮嘱她小心,戴遮阳帽出门.
贺喜本想再睡回笼觉,又被电话铃吵醒,打哈欠接起,“客生.”
话筒那头声音有些疲累,“昨天想打电话,担心扰到你休息.”
贺喜笑,“我每天都精力充沛.”
漫无目的讲许久,挂电话前,客晋炎不忘问,“阿喜,真的有前世,我是文慎?”
贺喜卖关子,“信则有,不信则无.客生,你晚安.”
挂下电话,贺喜匆匆洗漱下楼,周警卫在下面等,他开一辆老旧凌志,为贺喜开车门.
“最近老婆总讲家中闹鬼,她疑心重重,看哪里都有问题,我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自从港督府闹鬼,麦港督请几位大师查看之后,守卫室晚上再没接到麦港督的电话,周警卫本来不信,可港督府事件摆在眼前,不由对鬼神之事也将信将疑.
“老婆日日劝我搬家.”周警卫苦恼.
“那你怎么讲?”
“洋楼价一日贵过一日,卖掉旧屋,再买新屋钱不够,只能租间尾房,划不来.”
讲话间,车开到周警卫家楼下.
周警卫原是警署差人,后来调进港府做港督贴身警卫,薪水应该不错,否则也无法在尖东地段买洋楼.
老式电梯缓慢上升,在八楼停下.
数字也很吉利.贺喜不动声色看四下看.
“我老婆打麻将应该回了.”周警卫按门钟,没片刻,门从里面打开.
见到周师奶那一刻,贺喜略有诧异,她穿几万块的姬仙蒂婀洋裙,妆容精心搭理过,委实靓女一个.
她招呼贺喜,不冷不热,似乎不太欢迎.
周警卫面有尴尬,请贺喜进门,私下低声道,“自从家中闹鬼,我老婆就这样,对我也冷淡.贺大师,您别介意,我代老婆给您赔礼.”
贺喜不在意,“没事,我看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