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达所部进入江西境内,没有丝毫的客气,抢占了九江,驱逐了原有的官员,直接将九江府纳入到了自己的直接统治之下。
消息传来,钱文中暴跳如雷。
眼下,春耕刚刚结束,钱文中立即征召府兵,准备讨伐刘信达。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的征召完成,刘信达的使者却是先一步抵达了
“傅晓田见过观察使!”换下武将甲胄的傅晓田,身着一身文士服装,抱拳向钱文中行了一礼。对于大堂之中两边那些怒形于色手按刀柄的将领或者文职官员。
“傅将军,你到得洪州,也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大军已经正在集结了,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那么,这支军队,就将马上开赴九江,而你,就是自投罗网,我可要拿你的头颅来祭旗了。”钱文中阴沉沉地道。
傅晓田昂然而立,道:“观察使,您集结大军是对的,而且非常及时,不过对手,恐怕不是我们。”
钱文中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傅晓田叹了一口气道:“观察使,您就不奇怪我们本来在鄂岳广水一带与北唐军队作战,怎么就突然转回了江西吗?”
“我怎么知道?”钱文中哼了一声:“说不定你们已经投靠了北唐也说不定。”
“如果我们投靠了北唐,我还敢到您这里来吗?”傅晓田摇头道:“广水一战,我们输了。向真大将军的数万兵马,被唐军的右骁卫与右千牛卫团团包围在广水一带,我们算是见机得快的,稍慢一步,我们也就被他们包了饺子了。”
“你说什么?”钱文中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大事,我哪里敢跟钱观察使您开玩笑!”傅晓田道:“我是在一进入江西境内,便奉了刘大将军的命令,脱离了大部队,日夜不停地向洪州赶过来,就是为了向您送达这个消息,也是刘将军担心您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钱文中缓缓地坐了下来。
“你所说的这都是真的?”
“真的假的,两三天之内,肯定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了。”傅晓田道。“所以观察使,接下来您的军队,不是去讨伐我们,而是要想着如何应付北唐军队了。鄂岳尽数落入到了北唐军队之手,您说接下来他们会干什么呢?要是我们没有任何的防范,只怕他们就会趁势而来了,到时候,钱观察使您还能保得住江西吗?”
钱文中瞪视着傅晓田,半晌,才挥了挥手:“来人,送傅将军下去好好休息。傅将军,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不会少了你的吃喝。”
傅晓田微笑躬身:“多谢观察使体恤,这些日子,又是作战,又是赶路,一天都睡不上两个时辰,现在能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睡一个好觉,正是我所想的。告辞。”
傅晓田一去,大堂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哥,您说傅晓田所说得是真的吗?”钱文东站了起来:“是不是刘信达的疑兵之策,让我们不敢去讨伐他们,好让他有时间准备?”
钱文中瞪了他一眼,“你糊涂。傅晓田是刘信达现在手下最得用的大将,就算是要用疑兵,刘信达会舍得让傅晓田来吗?他所说的事儿,八成是真的。”
堂中顿时沉默下来。
好半晌钱文东才道:“那现在怎么办?就让刘信达占了九江?”
钱文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因为如此,刘信达才有底气。知道接下来我们还要仰仗他手下的军队一齐来对抗北唐。他之所以派傅晓田来,就是在向我表明一个态度,九江他是占了,但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傅晓田是一个可以作主的人。”
“刘信达是怎么逃出来的?”钱文中麾下大将吕锦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向真可是前去救援刘信达所部的,没道理刘信达逃了出来,而向真却被对方给团团包围了啊?”
钱文中叹了口气:“这还不简单吗?刘信达把向真给出卖了。他能逃出来,是以向真被包围为代价的。”
“那刘信达岂不是已经投靠了北唐?”吕锦豪一惊道。
“投降北唐肯定是不会的。”钱文中思忖了片刻,“但他与北唐将领之间有某种交易是必然的。在北唐人眼中,向真的价值,比起刘信达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如果能一举全歼向真,那么,放刘信达逃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脑后长了反骨的东西,他与向真联兵,兵力多达十万,与北唐军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如此作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吕锦豪怒道。“现在又想来害我们吗?观察使,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他现在能害向真,将来就不会害我们吗?”
“那是将来的事情!”钱文中瞪了吕锦豪一眼道:“如果向真已经全军覆灭了,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北唐军队极有可能大举向我们发起进攻,刘信达在九江,的确可以为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
想到北唐军队如果挟扑灭向真五万大军的威势侵入江西的话,堂中所有人,都不禁背脊凉嗖嗖的,现在可以说是江西最为虚弱的时候。几年前与向氏对抗,几仗下来,损失了不少精锐,后来见势不妙投降了向氏,虽然保住了江西的地盘,但麾下大部精锐都被向真给整编了。现在倒好,随着向真一起被歼灭在了鄂岳。
如今整个江西观察使,称得精锐的,不过就是驻扎在洪州的隶属于钱文中的两万兵马,一支由吕锦豪率领,一支由钱文东率领。剩下的,能动用的,就只有征召府兵了。
北唐军队如果真打来,只怕又是一个兵败如山倒的下场。
“马上派人去打探消息。”钱文中站了起来,“事到临头,怕也没有用。第一条,我们要加快征召府兵的步伐,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上,尽在征召之列。第二条,加征赋税,征集粮食,我们需要大量的军费和粮草备战。第三条,派人向广州求援。”
“观察使,刚刚春耕结束,现在老百姓手中的钱粮是一年之中最少的时候,此时再加征赋税,只怕……”一名文官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道。
“顾不得这么多了!”钱文中阴沉着脸,“要是北唐军队打过来,我们没有足够的钱粮,怎么抵抗,此事不用再讨论了。”
“加征赋税的同时,不若也同时要求大户们乐捐吧?”这名文官鼓起了勇气道:“正如观察使所说,北唐军队真打过来了,大家什么都不会剩下,想来大家还是乐意的。”
堂中文武官员神色各异,有人低头沉思,有人左顾右盼,也有人瞪着眼看着这名文官。
钱文中呵呵一笑:“喻安,你说得对,此时,正该是同舟共济的时候,我钱氏带一个头,出钱十万贯,粮五万斤。这事儿,就由你来负责,自我之下,你列一个单子,大户人家每家要出多少拿来我看,然后便按着这个单子去收取。”
喻安大喜,躬身道:“观察使英明。下官领命。”
“两件事同时进行,都由你来负责吧。”钱文中指了指喻安,“你本是我江西的库藏大使,这件事也正好是你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
“下官一定做好这件事。明天,明天下官就把所有的细则拿出来。”喻安深深一揖,“下官这便去做事了。”
钱文中挥了挥手,道:“大家都去做事吧,这一次一个应对不当,我们只怕都是身家性命难保,万万懈怠不得了。”
等到众人都出了大厅,钱文东才走了过来:“大哥,我们真要拿这么多钱粮出来?”
钱文中斜了一眼:“整个江西都是我们的,这点钱粮算得了什么,现在拿出去,要是保住了江西,拿回这些东西来,需要多少时间?”
“那些大户肯出钱粮?”
“所以让喻安去办!”钱文中道:“回头你不妨再给他暗示一下,让他放开手脚去办。哪怕是手段酷烈一些也不要紧。此人出身寒微,是一个办事的好手。”
钱文东会意地点了点头:“要是以后真有什么不妥了,推他出去顶事,影响也不会太大。”
“忠心办事的人,我向来都奖赏分明!”钱文中冷哼了一声道。
钱文东一笑,“那我这便去给他再打打气,再配备一些人手给他。”
整个江西开始全体动员的时候,在与鄂岳交界的阳新,王又已经收集了大约两三千残兵了。在这些溃散下来的残兵之中,相当一部分是从广水逃回来的,这让王又惊吓不已。
向真全军覆灭,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而今天,腾建又带着一部分人跑了。他在得知了刘信达在九江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带了其中一部分人马,径直奔了九江。
而王又,却想在阳新再等一段时间,他还不死心。整整五万人呐,就这样没了?而且向真大将军到底如何了?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他也不想离开。
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