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葭消磨了半个小时，也不着急回去，划开了久违的社交软件。
手机先是卡顿了一会儿，私信堆满了界面，几乎全都是骂他的许葭后知后觉想起，他之前在微博上和金凤启撕破了脸，有这些消息并不奇怪。
他等待了五分钟，退出又重新登入，有些生疏地输入了白金音乐四个字，入目的是一个有着几千粉丝的公司官号，最新的置顶是许葭八首歌曲的链接，0转发0评论只有两三个点赞。
许葭犹豫了一瞬，却没有写出一个字，只沉默地按下转发。
转发了这条消息，许葭退出了社交软件，拿着泡好的咖啡回了房间。
白鹿还在睡，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头发微微蜷着，看着格外温顺无害。
许葭浪费了三秒钟的时间看他，很自然地收回视线，划开了kindle的界面，准备看本书消磨时间。
书本翻过了几十页，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只手，每一根手指都纤细而修长，像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醒了？许葭明知故问。
醒了，昨天差点被你弄死在床上。白鹿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摸上那些红色的痕迹，我记得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定好了，你在上面一次，我在上面一次的。
许葭抓住了他的手腕，挪到一边，平静地说：你上我一次，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这是赔本的生意，我不做。
许葭闻言，倒有几分遗憾，只说：那就不要提这回事。
那时候
那时候我喜欢你。
白鹿于是不说话了，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金凤启的事，要不要我帮个忙？
不用，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
许葭说完了这句话，白鹿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沮丧和难过，像是真的伤心了似的。
许葭权当没有看见，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拿着托盘离开了房间。这处住宅足够大，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不必和白鹿时刻相伴。昨天去了书房，今天不如去健身房吧。
许葭打定主意，去了空无一人的健身房，刚做了大半个小时的器械，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并不陌生周明宇。
许葭接过了电话，将手机覆在耳侧，只听那人直截了当地问：签了哪家音乐公司，刚发现你出了新歌。
不算新歌，是柳哥当年帮忙录的。公司没签，忙着考试。
许葭平静地说完了这两句话，将手机挪离了一些，对面果然调高了分贝，也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找了谁做靠山？
许葭抓了把头发，轻轻地问：就不能是有人发了善心，帮我一把么？
搞你的人连我老婆都说惹不起，你的事，不是大佬不敢管。
周明宇的老婆出身名门，很有些人脉，为人也爽利，她和周明宇谈恋爱的时候，直白地劝过许葭，人生不只有娱乐圈这一条路。
可惜那时候许葭没有听明白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也还有些年轻气盛，以为自己还有翻身的余地。
就不能是哪个大佬闲着无聊，帮我一把么？许葭算是承认了一半。
那你一定要小心，周明宇的声音瞬间变得格外严肃，他们那种人，付出一分，肯定是因为能收到三倍以上的收益，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生意。
嗯，我会小心。
不说这个了，我能不能转发下你的微博？
可以啊。
那我这就去转。
谢谢。
老朋友，谢什么。
第40章
周明宇和许葭现在是关系尚可的朋友，时间倒转到七八年前，他们称得上是关系亲密的挚友，当年甚至有粉丝调侃似的给他们凑了个CP，名字就叫佳明。
他们同时进入歌坛，许葭擅长唱舒缓情歌，周明宇则擅长电音RAP，他们相识于一次音乐盛典的颁奖礼，两个年轻的帅哥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谋杀了不少菲林，照片传到网络上，引发了不少姑娘们的狼嚎。那时同性婚姻刚刚合法，大家对同性之间的调侃也格外包容，佳明CP上了几次热搜，周明宇和许葭态度坦荡，没有避嫌，反倒是玩得越来越好。CP粉们一开始磕的是爱情，后来也开始磕友情，总盼着两人友谊能长长久久。
两人还携手上了一次杂志，那份杂志卖了二十万份。他们一起参加了一届春晚，只是可惜的是，当晚的耳返设备出错，许葭唱得很不好，周明宇因为唱的rap，幸免于难。
两个人关系最亲密的时候，每个周末都在彼此家中度过，许葭有一手好厨艺，周明宇经常拍照片上传到网络上，搭配上点赞的表情，调侃许葭是世上第一贤惠男子。
他们做了五年的挚友，粉丝们也亲如一家，但最后还是走上了疏远的道路。
江湖广泛流传的版本中，他们关系变淡，是因为许葭那一年的春晚失误，一个被媒体夸赞为行走的CD，一个被媒体嘲讽成跑调王，两相对比，许葭心理失衡，最后又有几次小摩擦，关系自然变差。
周明宇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那年春晚后，许葭突兀地出门旅游，一走就是一个月，后来两人的行程怎么也对不上，将近一年没怎么见过面，渐渐就疏远了。
再后来，许葭陷入事业的低谷，周明宇也曾想过拉过去的朋友一把，但他的经纪人，他的爱人纷纷劝阻他，他束手束脚、犹豫不决，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近年来，周明宇越来越红，他周围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他曾经的挚友。
他知道许葭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嗓子，他知道许葭是一个温和善良的男人，他知道他过不去当年选择袖手旁观的愧疚。
所以，当他发现许葭转发了白金音乐的微博后，终于还是拨通了许久未曾联系的电话。
挂断了电话，周明宇直接转发了许葭的微博，配字是我兄弟的新歌，他真的唱得很棒，大家支持下。
转发后不到十分钟，周明宇收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对方告知他话题爆了。
许葭已经和之前的公司和平解约了，临走前，他和经纪人大刘约了一次烧烤，他喝了很多酒，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最后只问了一句他们在封杀我，这事你知不知道？。
大刘没说话，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许葭看着这一幕，他什么都懂了。
那一天，大刘和许葭谁也没说再见，谁也没提送对方回家，数十年的交情，最终落得一个再不相见的结局。
许葭没有经纪人，他也没有上网浏览热点新闻的习惯，自然对网络上的风波一无所知。
反倒是白鹿，因为有着张助理这个得力助手，早早收到了相关的详尽报告。
白鹿翻着纸质的文件，翻了一半，干脆划开了手机的锁屏，亲自过去看看。
热搜的第一名，赫然就是佳明。
CP粉是一群很神奇的粉丝，他们可以很善变，也可以很长情。甜蜜蜜的互动令CP粉磕得上头，但BE的关系会令CP粉们吞着玻璃渣，痛彻心扉却刻骨铭记。
佳明这一对，曾经是国内同性CP的天花板，绝就绝在正主盖章过关系很好，即使知道爱情向磕不到真的，依旧能安慰自己可以走友情向，两个年轻的少年在娱乐圈里并肩作战、闯出自己的天空，最后成为多年挚友、相伴到老，未尝不是一个甜美的结局。
但就在大家喜闻乐见，追得最火热的时候，双方的关系急转直下，一方又爆出了诸多负面新闻、迅速陨落。
多年以后，CP粉们还在反复重温两个视频片段。
一个是许葭穿着黑色的大衣，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他说：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很大了，我不认为，我还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一个是周明宇手捧着奖杯，站在人群之中，他听完了记者的问题，怔忪了很久，才说：我不认为我的嗓音条件优秀，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唱歌真的很好听，只是很久没和他聚一聚了。
周明宇后来官宣结婚，磕着友情向的CP粉们并没有太难过，他们一直盯着直播视频，希望能看到许葭，希望能看到这对挚友再次站在一起。
但许葭一直没有出现，这段友谊好像真的已经到了尽头。
一转眼，七年已经过去了。
谁也没想到，周明宇有一天，还会转发许葭的微博，两人还会有互动。
周明宇本来就是拥有上亿粉丝的当红歌手，微博热度不低，CP粉涌入后，热搜开始缓慢升起，而当吃瓜群众点进热搜后，最先看到的，就是CP粉们多年珍藏的视频、照片和小说。
许葭的那张脸足够英俊帅气，歌声辨识度也极高，他与周明宇当年的互动清新自然，带着少年的骄傲和锐气，有着魔性的魅力。
佳明CP一路攀登，直接升到了热搜第一，此外，许葭是谁这个热搜也慢慢升起。
一个拥有500万粉丝，转赞评却只有几十个的过气明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入到网友的视线中。
第41章
许葭是谁？
粉丝和网友大多都一脸懵逼，流量号发现了热度，用神一样的手速迅速将许葭的过往经历整理成九宫图，带着热搜话题发布出来。
于是点进热搜的人，最先看到的就是营销号整理的精致的九宫图，从稚嫩的出道照片，到渐渐打出名气，到开始大红大紫，再到逐渐过气。为了增加热度，营销号还特地截取了金凤启粉丝在许葭评论区发布的污言秽语，提了提双方的摩擦。
这操作一下子点燃了金凤启粉丝的怒火，他们疯狂地转发和评论，热度一路攀登，热搜也越来越靠前。
金凤启的粉丝手握剧组的声明，一开始倒是很容易控住了场，但他们对上的是古早的CP粉们众所周知，不要轻易得罪一群混网络多年的CP粉，谁也不知道他们皮下到底是哪个粉圈的大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金凤启的粉丝就这样踢上了铁板，CP粉们随意挖了挖，就挖出了金凤启早期不红时的一堆黑料，又通过关系网打听一番，竟然找出了金凤启和新剧签订合约的影印版上面的落款日期赫然在金凤启官宣退出《平安扣》剧组之前。
金凤启在官宣退出《平安扣》剧组前已经和其他剧组签订了合约，这也就证明他完全是个人原因才决定放弃这边，分明是他违约，许葭来救场，最后他的粉丝却倒打一耙，说是许葭抢了他的角色，哪里有这种奇葩的道理？
CP粉们纷纷将实锤转上了热门，营销号连同金凤启的对家团队一起下场，截图写稿买热搜，忙活得不亦乐乎，数个小时内，舆论倾向了许葭的一方。
许葭的微博在几个小时内涨了五十万粉丝，最新的一条转赞评都破了五万，澄清与安慰的评论顶下了之前的恶评，仿佛真的有很多网友，对许葭路转粉。
许葭接通了周明宇的电话，听他简单说完了事情经过，却笑着摇头：应该都是吃瓜群众，不信你过一周再看。
趁着热度高，你再多买点营销，就算不能大红大紫，也会比现在好得多。周明宇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对红不红的事早就看开了，现在也不缺钱，顺其自然吧。许葭正说着话，突然看到白鹿推门而入，他心思坦荡，但也不想让白鹿听到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于是话锋一转，我有点事，以后再聊，挂了。
说完这句话，许葭也没等回复，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谁的电话？白鹿直白地问。
一个老朋友。许葭不想多聊。
周明宇？
对，是他。
许葭并不意外白鹿知道这人的名字，无论白鹿是通过网络还是通过其他途径得知的。
你们关系很好？
曾经吧。
你喜欢过他？
怎么会。
白鹿的影子又细又长，从地板攀爬到墙面，像怪物张开了漆黑的网。
他调整了下右耳里的蓝牙耳机，笑着问：要不要签我的公司啊？包你红。
倒也不用。许葭没有犹豫，直接拒绝，红不红的，靠命，强求不得。
我想捧你。
强捧遭天谴。
许葭的每一句话都向聊天死的方向引，白鹿竟然也没露出什么生气模样，只是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我叫人买了你爱吃的甜点，要不要去一楼的阳光房里吃个下午茶。
过一会儿我下去。
我在楼下等你。
白鹿转身离开，许葭的视线落在他的影子上，不知为何，心头浮现了少许冷意。
他又重温了一遍两人对话的情形，也没有找出什么争执和冷凝，只得按下心头不断涌现的不安。
白鹿单手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蜿蜒的楼梯，他走得并不稳当，身体摇摇晃晃，像只断了线随风摇曳的风筝。
张助理垂眼等在台阶下，双手捧着厚厚的纸质文件，等待着他心中的暴君新的命令。
白鹿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发火，他将张助理带到了阳光房，指了指茶桌上漂亮的甜点，问他：看着怎么样？
还不错。
当然不错，他也爱吃。白鹿忽地笑了，他用手向上捋了捋头发，露出惨白的脸颊，但是我买的，他不想吃。
张助理不敢说话，他也清楚，白鹿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想红，别人帮他，他欣然接受，但我想帮他，他只会拒绝。白鹿缩了缩身体，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差，即使我先帮忙，再告诉他，他也只会觉得麻烦，会感激，但没多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