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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完了完了,开始往下掉了,她现在没别的指望了,只求等会儿下水之后,那个来救她的人能坚强些,别被她吐出来的东西恶心死了……

“唔!”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轻功了得的身影骤然闪过,落到半空的人儿竟突然不见了。

“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苒小姐呢?苒小姐去哪儿了?”

“郡主……”

赶到的下人们纷纷问道,可惜荣安郡主才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也正纳闷她的苒妹妹怎的就凭空消失了,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世子爷回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

“呕!”

只见他们的世子爷正站在池塘边,服帖的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怀里还抱了个发髻凌乱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下,终于忍无可忍地……吐了他一身。

侯誉风:“……”

……现在撒手还来得及吗???

第9章

这事儿虽是有惊无险,但动静终归闹大了,最后惊动了在主厅谈话的两位长辈,侯老夫人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神色未变,听说小孙女儿没摔着就放下心了,让下人领路去房间看看情况。

倒是跟在她后头的景王妃心里咯噔一跳,心道这才刚求得侯老夫人的同意,何曾想自己女儿转手就给人小姑娘整了这么一出,这下可好,事情经过虽尚未明晰,但等会儿小姑娘要是哭着告瑜儿的状,侯老夫人的心里多了些计较,到时她不单是借不到人,还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日后拿什么脸来做人情?

景王妃尚且惴惴不安,守在床边的荣安郡主就更难受了,本想着逗小妹妹玩而已,现下瞧着人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原本粉嘟嘟的小脸此刻比纸还白,既担心又内疚,隔会儿就问下人药煎好了没有,急得要亲自去厨房蹲守。

“快好了快好了,郡主莫急,奴婢已经派人去催了。”

“怎么不急,这都过去多久了?”荣安郡主本就是个急性子,一味的干等只是徒增焦躁,终于摇头道,“我还是过去瞧瞧吧,你们让开。”

“郡主……”

眼看着就要劝不住了,众人正惶惶,忽闻一道轻唤从床上传来,声量不大,但足以让三步之遥的宋宝瑜听见了,霎时转身扑回床沿上,紧张地看小姑娘慢慢睁开眼,冲她微扯了扯嘴角。

“苒苒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还难受的?”

“……”侯苒再困,也被这连珠炮似的发问炸醒了,何况她本就不严重,只是方才受了惊,又大吐了一场,才显得比较虚弱……额,当然也不是真晕的,就是刚吐了某人一身,无颜面对,只好两眼一闭装死,以免场面太尴尬了。

不过躺了这么久,早缓过来了,听郡主似乎被她吓得够呛,算是小小地惩罚一下吧,她有意讨好郡主,却不是任郡主随意折腾的软柿子,趁此机会让她吃个教训也好。

“瑜姐姐……”当然,适可而止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开口安抚道,“苒苒没……咳咳……没事……咳……”

荣安郡主立刻反应过来,吩咐下人给倒了杯水来,亲自扶侯苒起来喝。

“……唔!咳咳……”

可惜也是位养尊处优的主儿,向来只有被伺候的份,哪知道怎么伺候人,这一杯水下去差点儿没把小姑娘呛死,硬生生把那张煞白小脸给咳红了,瞧着气色倒像好了些,不那么难看。

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要骗骗迟来的侯老夫人和景王妃或许还行,那一回屋换了衣服便过来的侯誉风可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立刻跨门而入,声音冷得仿佛渗了冰碴:“放肆,郡主在此,都不知道伺候人吗?”

这话明面上说的是屋里的下人,可聪明些的都听得出,世子爷是在讽刺郡主不会照顾人还多管闲事,宋宝瑜立时脸上一僵,只觉得侯世子看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刺得她如鲠在喉:“我……我不是故意……”

“让开。”

侯誉风并非耐性好的人,即便有,也不是对她这种毫无分寸、陷孩子于危险境地的人,没出手已是对她最大的容忍,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好语气?加上前世在军中积威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把荣安郡主吓得腿软了,听这话哪里还敢坐着,一激灵就站到了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半个字不敢多说。

识相的丫鬟重新倒了杯水端过来,接替了荣安郡主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扶着侯苒把水慢慢喝下去,侯誉风负手立于床畔,垂眸看着丫鬟将小姑娘扶回去躺好了,这才松了眉头,沉声吩咐道:“去看药煎好没有。”

“是,”世子爷可不像荣安郡主那般温和好说话,丫鬟恭敬地福了福身,不敢怠慢,“奴婢这就去看看。”

等她出去以后,这屋子里变得一片静默,多了侯誉风这尊冷冰冰的大佛在,莫说下人们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连自知理亏的荣安郡主也闭紧了嘴,绞着手站在床尾处,忐忑不已,生怕再被他丢一记眼刀子。

……可躺在床上的小病号表示很尴尬啊。

本来吧,侯苒是想安抚荣安郡主几句的,毕竟没有真出事,看她那模样也受够了折磨,知错了,没必要跟她撕破脸皮。

无奈旁边杵着个心情明显不美丽的人,此时虽一言不发,但周身的寒意显然是冲着郡主去的……尽管侯苒并不懂这人的怒气从何而来,被丢的又不是他,而且他才回来两日,对她应该也没什么感情才对,总不至于为了她发火吧?

不过,安全起见,她还是没敢当着侯誉风的面向郡主示好,毕竟真正算自家人的是他而非宋宝瑜,断没有无视他反去讨好外人的道理。侯苒倒想跟他道声谢的,好歹是人家救了她,可一想到自己往他身上吐完后看见的那张黑脸……瞬间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又不傻,这种揭人伤疤还带撒盐的事,吃饱了撑才做呢。

于是,一屋子人全成了闷嘴葫芦,侯苒憋了又憋忍了再忍,不知多久才终于听见外头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其中一种她很是熟悉,入耳便知是侯老夫人到了。

“见过娘娘,见过老夫人。”

屋里的下人跪成一片,进门的两人却无暇理会,越过他们便直奔床榻。

“苒苒啊,你可把祖母吓坏了!”

先前听下人粗略一说,还以为是孩子们小打小闹,这会儿见小姑娘软绵绵躺在被褥里,平日里灵动的双眼都没了精神,侯老夫人的心肝儿都揪疼了,坐下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道:“出去前还好好的,怎的弄成这样了?”

景王妃稍慢半步,闻言瞪了荣安郡主一眼,也关心道:“对啊,苒苒,可是瑜儿她欺负你了?”

这话问得十分无奈。

来之前抱的三分侥幸,在看见小姑娘的病容后便落了空,景王妃清楚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性,横竖这罪责是赖不掉了,与其等人告发,不如先发制人。

眼下一没受伤,二来身份摆在那儿,侯老夫人总得留几分体面给她们的,接着让瑜儿老老实实认个错,给小姑娘道个歉,这事儿也就完了,她不怕别的,就怕伤了两家和气。

岂料侯苒还未开口,杵在床头旁不说话的“木桩子”突然出声道:“祖母,此事确是郡主之过,孙儿亲眼见她……”

话才起头,侯誉风便察觉肩上一沉,似是被人扯了扯袖子,垂首望,果然瞧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攥着他垂下的袖口。

侯苒的动作很小,除了他之外无人得见,待两人视线相交时,她微乎其微地摇了一下头,大概是示意他别往下说了。

侯誉风以为她想自己交代,于是停了下来,黑沉沉的目光落到别处。

“谢王妃娘娘关心,苒苒没事,瑜姐姐人可好了,一直陪苒苒荡秋千,只是不小心推得太高了,才……幸好有大哥哥在,苒苒也知道瑜姐姐并非故意,不会放在心上的。”

侯誉风皱眉,转头看她。

侯苒佯装不知,依旧攥着某人的袖子没松开,转向侯老夫人道:“祖母也别担心,苒苒已经不难受了,很快就会好的。”

“真的吗?”

侯老夫人问的是侯苒,眼睛却看向了显然知情的大孙子,总觉得五岁的小姑娘是太单纯了,受了委屈也不晓得说。

“真的真的。”侯苒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保证道,“方才大夫就是这么说的,大哥哥也听到了,祖母不信,可以问大哥哥呀。”

语罢,还仰头看了看他,表情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仿佛某个三番四次扯他袖子求配合的人不是她一样,侯誉风垂眸望着小姑娘,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嗯。”侯老夫人这才信了,轻拍着小姑娘道,“那祖母且安心些了。”

侯苒话说得委婉,又处处维护宋宝瑜,将原本惊险无比的事说得轻描淡写,为的就是给景王妃母女一个台阶下。

她并非大度,也没有心宽到,吃了闷亏还帮始作俑者收拾烂摊子,若不是考虑到她们日后的利用价值,侯苒巴不得把这些委屈全哭给侯老夫人听呢,让祖母觉得她老可怜了,以后再多疼她一点儿。

“好,没事便好。”景王妃听了这话,高悬的心总算落下地来,心知小姑娘是有意为自家女儿在开脱了,边暗忖这孩子确实懂事识大体,边拉过女儿,自责道,“这回的确是瑜儿不对,哎,都怪我管教不严,让苒苒受委屈了……”

接下来说的都是场面话了,侯苒左耳听右耳出,未放在心上,只是纳闷儿那药汤怎的煎这么久还没好,她受的风早都吐完了,又在被子里捂了许久,现在肚子里剩下的唯一感觉就是——饿。

太饿了,饿得想哭。

她也是大夫,自然清楚自己的身子如何,这药喝不喝都死不了人的,还不如直接给她上饭菜裹裹腹,要求不高,最好有烧花鸭万福肉八宝熏鱼醋熘肉片儿……

“祖母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小米粥,养胃的,以前佑之闹肚子了,也是喝这个粥慢慢好的。”

侯苒:“……”吃、吃粥?那肉呢???

“苒苒乖,大夫说了,你暂时还不能沾油腻的。”景王妃母女刚走,侯老夫人端着药坐床沿,见小孙女儿哭丧了脸,以为她是怕喝药,边哄着,边吩咐人,“去拿些蜜饯来。”

侯苒真想哭了。

她不要蜜饯,只想吃肉啊……

“呵。”

侧后方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冷笑,打断了侯苒的痴心妄想,紧接着顶上的阴影少了大片,她一愣,却发现原本守在床头的侯誉风,不知怎的,突然转身出去了。

第10章

如果侯苒没听见那声冷笑,可能还以为他只是有事出去了,比如侯老夫人,习以为常地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喂她喝药。

……可她听见了。

并且,完全搞不懂这位世子爷……无端端来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又不高兴了?嫌弃她?

还是又生气了?

不会吧……他是吃火药长大的吗?刚刚才冲荣安郡主发过火,这会儿又生哪门子的气啊?

侯苒直觉不妙,想像上回那样溜出去找人问个清楚,可惜心有余力不足,侯老夫人走前吩咐过了,让下人看好她在屋里歇着,不许出去玩儿,只好老老实实躺床上,闭目思过。

一眨眼天便黑下来了,思了半天也没思出什么过,倒思得她有些饿了。

饿肚子最是睡不好觉的,侯苒在榻上翻来覆去,正想着不如让人给端点儿吃的来,外头忽然传进丫鬟们毕恭毕敬的声音:“见过世子爷。”

……咦,他怎么来了?

侯苒有些忐忑,想了想这人不会是趁侯老夫人不在,要跟她秋后算账吧,于是赶紧平躺回去,双眸一闭——装睡。

习武之人大多步履轻盈,行间无声,估摸着侯誉风是自己单独走进来的,没跟着下人,侯苒等了许久都听不见靠近的脚步声,直到眼前的阴影骤然加深了几分,才意识到他已经行至床畔,似乎还微微俯了身。

“……”好近好近,听着四下无旁人在,他想做什么呢?

侯苒捏着被角的手一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未几,耳边略过一阵轻微的风,像是他伸手把什么放在了她的枕边,很快便收回手,那宽袖不经意扫到了她,惹得她耳根一痒,差点儿就要穿帮了。

“你,过来。”

侯苒听见有人应了声是,应该是侯誉风叫丫鬟来的,又改了主意,伸手把她枕边的东西拿走了。

“醒了给她。”

丫鬟小心接过,道:“是。”

……什么?要给她什么?

侯苒对这件放在枕边不放心非要托人亲自给的东西表示很好奇,立刻取代了心里的那点儿忐忑,想着侯誉风正跟丫鬟说话,不会留意到她的,于是悄悄地掀起一条眼缝儿,打算朝他手上偷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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