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倏然抬眼,嗓音略沉,“不如让王爷写了奏折去,便以那武郡粮商暴民之事开始,姜武失职不说,又对我几番冲撞惹的我与王爷皆不悦,大肆彻查之下,发现此人诸多罪状,武郡其他官吏跟他均有牵扯,这才不得不除掉他们。”
顿了顿,她又道:“言辞间多提及姜武冲撞我惹得王爷不悦,最好写的详详细细,一字不漏,我在于奏章内复上书信,向皇上请罪,让王爷休了我。”
事已至此,她暂时也想不出旁的办法,若是不行,便只能如此博一博了。
若是对了,皇帝非但不会罚他们,还应大肆赏赐,若是错了,最多她真的被休,成了普通人而已。那样,也未必是最坏的。
她现在已有武郡那边财富在手,便是成了普通人,也不会因此损失多少。
花千柳眉梢微挑,眸中笑意褪了几分,“你真的决定做这‘祸水’?你可知此事后果会如何?”
“自是知道,可若皇帝发现阎北城并非真正的纨绔子弟,怕是后果会更严重。”陌上花凝着脸点了点头,眸底一片清明,“况且,我如此帮他,自是有条件的。”
“你都知道了?”此刻,花千柳眸中笑意才彻底消退下去,正了面色看向陌上花。
“是。”陌上花也不打算在装傻,索性干脆的承认,顿了顿,她又道:“我与他相处了两月有余,何况,他也并不是全无漏洞,我早晚都会知道,不过时间问题。”
花千柳眸中满是惊讶,而后似又想开了,不禁又笑了起来,“北城兄啊北城兄,你果然还是遇到克星了。”
陌上花抿了抿唇,未曾言语。
心里却私想着,若是花千柳知晓,她连斗篷人与阎北城是同一人的事也知晓了,怕是会更加惊讶。
花千柳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兀自又饮了一杯酒,才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明黄色奏章,推到陌上花面前,“你且不如先看看这个。”
阎北城早有准备?
陌上花心中微动,将奏章拿起细细看了起来。
这奏章便是阎北城亲自所书,其中内容,以及说话的语气,都与他平日在外所表现的模样如出一辙,字字都在控诉姜武的罪责,却都是从小事开始。
如,姜武在他们到武郡时,不曾出来迎接,他们住到姜武府中又多有怠慢,对王妃不敬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之事先是唠叨了许多。
而后才转到正题,但也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已,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写此奏章之人,多么的任性妄为,半分也未抹黑陌上花,更看不出陌上花丝毫的祸水姿态。
陌上花将奏章合起,眉心顿时浅浅蹙起。
还不待她发问,花千柳手中折扇便“啪”的一下打开,语气霎是轻松,“这才是禹王的风格。”
随着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下来,陌上花原本紧蹙的眉头却是缓缓舒展开来,美目流转而过几分异色。
是了,花千柳说的不错,阎北城就是阎北城,不仅是个闲散王爷,还是个风流任性的纨绔子弟,皇帝想必也是了解的。他若真是因为这些事而记恨,从而发展到最后把姜武革职斩首也不无可能。
如此同时,在故意在武郡外散播一些消息出去,可信度便更高了。
陌上花眉眼间的困惑之色这才散了去,只是,一想到她今日竟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眉心便重新蹙成一团。
“美人蹙眉可是就不好看了。”阎北城摇折扇,满脸谓叹之色。
陌上花抬眸望了他一眼,美目微光轻闪一下,而后便恢复了如水般的淡然平静。
“对了。”花千柳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淡了不少,“我听说,你这两日在府中遇到了些麻烦,那些管事都不是很听话?还有南鹤,她似乎与你也有些冲突。”
“阁主的情报倒真是快,什么鸡毛蒜皮之事也逃不脱你的眼睛。”陌上花眸色倏的一谙,意味不明的徐徐吐字。
花千柳摸了摸鼻翼,一脸无辜,“冤枉,本公子原也不想管你们这内宅的事,可北城兄不在,我与他相交多年,不得不替他好好照看。”
陌上花侧过头去,面色淡然,“阁主放心,以我的地位,在王府之中还未能有人能伤我半分。”
她向来不喜被人监视,花千柳如今竟悄悄派人留意她这里,她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说完这句,她便站起身来,“我出来不能太久,若阁主没有旁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告辞。”
花千柳看着已然空下来的对面,手中的折扇这才缓缓收了去,朝着空荡荡的屋子,微扬了声音:“进来吧。”
话音落下,半晌,窗外的黑色剪影才忽的一闪,而后,眼前的雕花木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水芙色长裙的女子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的女主走了进来。
那女子美目生的张扬上挑,似樱红唇紧紧抿着,平日的温婉端庄此时消减了大半,仅余几分自骨子里而出的矜骜。
“原来是你。”花千柳挑了挑眉,眼眸中却无惊讶之色,像是半分不感意外,“可真是巧,小陌花方才走了,你便来了。南鹤,说说看,你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可是想念本公子这绝世美颜了?”
“公子真是说笑了。”南鹤眸底的阴郁转瞬便掩了下去,自顾自的在他对面坐下,半分不提陌上花的事,“公子是绝顶聪明的人,我今日来到底为何,想必公子也是极为清楚的。”
“好说好说。”花千柳毫不谦虚的应了下来,而后话锋却轻轻一转,“不过呢,本公子虽绝顶聪明,但你一来,半分旁的也不肯透露,便是在如何聪慧的人,怕也是猜测不到的。”
南鹤纤白的素手不禁捏了捏袖口,胸中溢出几分怒意,“南鹤都来公子这里数次了,每次的理由还不是一个,若是公子实在想不起来,南鹤便直接说明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