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四景楼艳名满天下的花魁,想要赎身,以她如今的家产,想走?简直太容易。但她没有,她不想就这样轻易离开。
当年被骗到那高高的歌台,哭着奏完一首流离,屈辱印刻在骨子里,她擦干眼泪告诉自己:簌簌,别哭,总有一天你会亲手毁了这地方!她坚强多年,隐忍多年,生命中突然有人站到她面前,温柔的承诺她:簌簌,我来帮你。
那时候,教她如何不心动?又怎能放手?
想赎身简单,想用银子砸碎高高在上的歌台,难。
稳住歌台的,是权。
在禹州城,有钱也动不了权。好在她遇见阿槐,爱上阿槐。
那人被她欺哄着,甚至感恩戴德满心欢喜的要和她做一对假夫妻,企图骗过天下人,却在紧要关头清醒。
苏簌簌以手抚琴,暗生悔意,她不该将爱意提前显明,更不该去招惹云瓷,覆水难收,她与姜槐,没可能了。
不甘心么?
是,不甘心。喜欢一个人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爱阿槐,所以想让阿槐来楼里见她。让所有人看看,她的心上人,如何为她撑腰。很幼稚,可她就是那样想的。
苏簌簌起身离开琴台,看了眼盛世安稳的洞庭,照例易容从楼里走出去。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戴着一张假面,感受镜花水月的太平安宁。她每晚都会去游船静心赏景。
洞庭,平滑如镜的水面,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大船,大船里不知何时混进一艘精致结实的小船。船虽小,却比多数人租的大船看起来更好。一眼望去,极为亮眼。
隔着很远,看不清船上的人,依稀能猜到是对年轻男女。
入夜偷跑来洞庭幽会赏景,醉时吟一场风花雪月,清醒纵情高歌,已然成为权贵子弟心照不宣的雅事。不得不说,大禹国从皇室再到权贵平民,都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风流气质,这气质挥洒在洞庭,犹甚。
云瓷坐在船板,梨花木桌摆放着天青色茶具,正有一搭没一搭和姜槐说着话。气氛正好,就听嘭的一声炸响,云霄璀璨,开出极大极美的烟花。
“阿兄,好绚丽的烟花啊!”
云瓷拽着某人衣角,提醒她去看。姜槐眯眼枕着胳膊躺在甲板,长腿伸展开,神情慵懒,扬起得逞又得意的笑:“喜欢吗?一会还有。”
“嗯?”云瓷陡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这是阿兄准备的?阿兄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会……”
“笨啊你。”姜槐笑容灿烂,露出八颗齐整洁白的牙齿,语气轻快:“和阿瓷出来玩,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吧。书上说女孩子喜欢惊喜,我也想哄阿瓷开心呀。”
“书上说?”云瓷红着小脸觑她一眼,往日温柔如水的眸子多了抹探寻,像试探着伸出小爪子的猫咪,看得姜槐又想揉搓她小脸了。
云瓷眸光稍转,轻哼一声,凉森森道:“阿兄背着我到底在看什么不正经的杂书?”
“人之常情,哪里不正经?”姜槐不自在的摸摸鼻尖:“反正不告诉你。烟花不美吗,你不开心吗?你开心就不要煞风景呀,好歹也是为兄一番心意嘛。”
云瓷被她问得一愣,脑袋懵懵的,仅余下一个念头:阿兄果然没从书里学好,都敢顶嘴了?阿兄可从来都是对她百依百顺,这才哪到哪儿,她不过问了一句,阿兄都能驳得她哑口无言了!?
趁着小姑娘想事情,姜槐低声坏笑,撑着单臂坐起身:“阿瓷,我问你,洞庭美吗?”
“美。”她又不是瞎子,没法睁眼说瞎话。
“阿瓷,你要听吗?”
“听什么?”
姜槐凑近她,小声道:“洞庭风光无限,再美也比不过你美。”
嘭!头顶的天空被烟花照亮,一盏盏烟花渐次绽开,那些细碎的欢呼声或近或远的响荡洞庭,声音再大,也进不了云瓷的耳。
阿兄不仅送她天上繁花,还让她的心开出了一朵朵小花。烟花总会坠落,但她心里的花永不会倾颓。她抬眸,姜槐含笑不羁的样子就这样刻进了心板。
云瓷心想,阿兄笑起来才最美,美得能随时拨动她心弦。阿兄一笑,她也想笑,什么人间疾苦纷纷退去,只剩下一场梦幻般的人情温暖。
克制不住心底欲炸开的欢喜,她音调软软,带着些许感叹和惬意,问道:“阿兄,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姜槐点头:“会。”
云瓷又问:“会永远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吗?”
姜槐到底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脸颊,“会。我会牵着阿瓷的手,不管到哪儿,洞庭也好,其他地方也罢,只要阿瓷需要我,我就会牢牢抓紧你,做你永远的依靠。”
小姑娘轻笑:“我需要阿兄,不想和阿兄分开。”
“都行,都可以,只要我的阿瓷开心就好。”姜槐轻柔抚摸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