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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7

谈话似乎陷到了一种无意义的僵局里,卞雪莉掌控欲过强,到现在都不肯交一个底,只想一味牵着对方的鼻子走,以期满足某种戏弄般的恶趣味。

也对。

毕竟着急的那个又不是她。

“卞小姐既然不要钱,看来我这里有比钱更具吸引力的东西。”费南渡抬表扫了一眼时间:“如果你能保证薛眠的安全,我们可以再兜几个圈子。”

“那倒不用,我和费总都是各自见一面嫌多一面的,你不想看到我,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卞雪莉笑着站起身,款步走到费南渡面前,忽然抬手在对方胸前的西装衣襟上抚了两下,神色挑逗暧昧,勾着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看过去,软声道:“上次到云汉拜访,费总不是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怎么办呢,我这个人认死理,又容易想不开,心心念念想得到的东西越看就越惦记……费总,您没忘吧?”

心心念念得不到的东西……费南渡稍加回想,想起一个多月前那场不欢而散的见面。原来卞雪莉耿耿于怀、始终不能放下的,竟是一句来自他的道歉。

“想起来了?”卞雪莉眼神灵动,邪气一笑:“是不是不可思议,还是真把我看成个疯子了?别说你,我都有点想为自己这份执着鼓个掌了。”

“薛眠在哪?”费南渡无视她诡异的笑,重新将话题带回原点。

“放心,他很好的,好的不能再好……我怎么会忍心让他不好呢。费总,您未免太多虑了。”

卞雪莉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书桌前,那上面用纸镇压着一张白色的a4纸。卞雪莉移开纸镇,对着纸上内容仔仔细细端详了十几秒,回身将目光重新投向费南渡,道:“费总想见他,总得留下点诚意,我才好让您如愿以偿吧。”

瞥了一眼她手里东西,费南渡道:“你要什么。”

“很简单,”卞雪莉笑了一下:“您给得起的,不过是个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的东西,费总赚到了。”

她说着,手上拿着那张白纸,纸页内容却是朝着她自己的方向,所以费南渡暂时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

“说来还要感谢费总当年做得那么绝,把我赶出云州,我才逼不得已像条落水狗一样辍了学,一个人孤身北上。后来在北京多年打拼,终于站稳脚跟,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卞雪莉面带微笑,从眉眼到嘴角全是满满的笑意,但那笑容不够走心,好像一张画好的面具,只管戴到脸上就行。那面具会替她笑,替她说,替她应付这个虚伪的世界。

“好,我给你。”费南渡忽然出声。

卞雪莉一怔,失笑道:“我都还没说要什么,费总是不是太痛快了点。”

“随你是执念还是不甘,你要道歉,我给你。”费南渡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以一种不在卞雪莉接受范围内的平淡语气,一字一字道:“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来自费南渡之口的“对不起”。

细算算,自己等这句话等了已有十年之久,如今蓦地得偿夙愿,但不知道为什么,卞雪莉发觉自己并没有体会到那种想象中的痛快。

她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为什么呢?

哦。

一定是这个程度的道歉还不够。

卞雪莉看着他,讥讽的语气里更透着深深的不甘与嘲弄:“奇怪,之前费总不是宁可舍掉一个几亿的电影项目也不肯道这个歉吗?呵,费总……费南渡,薛眠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连面子都可以不要了,居然愿意给我低头?”

该说的已经说了,费南渡不欲纠缠,只道:“歉我已经道了,可以把薛眠交出来了?”

“急什么,”卞雪莉眨了眨状似无辜的眼睛,似笑非笑道:“费总也太会做生意了,一本万利的买卖是吸引人,但不是你和我的这桩哦。”

见她这是要反悔,费南渡眉头一凛,冷声道:“你还想要什么。”

“不多,但肯定不是你这一句不痛不痒轻飘飘的‘对不起’。”卞雪莉扬了扬手上的纸,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之前让你道歉,你却不以为意。现在突然肯这么干脆的说你错了,可我却不想随随便便的接受了呢。”

她几步走到费南渡面前,手上白纸翻转朝外,字迹对着费南渡,那上面是手写的几行字,笔脚清晰,内容直白。

“致一位无辜的女孩:

当年因我自私自利,犯下诸多亏欠于你的错事。在此,我向你诚挚致歉,并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衷心请求你的原谅。”

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费南渡抬起眼帘,以一种看待异类的审夺目光盯着眼前女人,几乎是哑然失笑,道,你想让我念给你听?

“不那倒用,”卞雪莉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碎发,神态端的是风韵无限,犹如一朵烈阳下的娇人玫瑰:“这么肉麻的话哪敢劳您念出来。据我所知,云州本地发行量最大的报刊是《云州晚报》,现在刚好12点,今天的新闻应该还在排版。费总,您觉得什么样的道歉才能算是‘真心’?我私以为当然是敢公诸于众的。而且为了照顾您面子,这封致歉信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费总要是真心想道歉,就请把这封信登到今天的云州晚报上吧。什么时候第一份报纸送到我手上,那就什么时候让费总见到您想见的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瞳孔不可察觉的骤然一凛,费南渡面色冷硬,那张雪白的纸页还残留在眼角的余光里,像一记刀锋冷光割开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

他不在乎什么虚无的面子。

事实上从薛眠失联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一颗心一直悬而未落。身份、颜面、尊严,和找不到那个人比起来,统统不值一提。

“你不敢?还是不愿意?”

卞雪莉嘴角翻开一个讥诮弧度,颇是不屑道:“看来薛眠在你心里也没我想的那么重要嘛……哦,忘了说了,头版头条登报还不够,我要费总在第一份出炉报纸的首页落款处签下你的大名,然后——”

倏然一笑,一字一顿道:“亲手交到我手里。”

夕阳渐落,潮汐时的江水浮浮沉沉,浪涛拍岸,推动水面上的船只跟着上下起伏,一般坐不惯船的人此时难免会觉得头晕得紧。

绑在身后的手已经麻了有一段时间,薛眠面色凝然,死死盯着那个将距离与自己拉开些许的人,冷声道:“所以你费心把我绑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费南渡向你道歉?你拿我当什么,又拿你自己当什么?”

“薛眠,你太爱批评我了。”卞雪莉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拿了一瓶水递过去。忽然想起对方的手还被绑着,倒也没纠结犹豫觉得抱歉,更不打算给他解开,只是将水又放了回去。

“我对你还不够好么。昨晚把你带走后我可一点没吝啬,订了个相当贵的套房让你舒舒服服休息了一整晚。”卞雪莉说着,指了指身下的渔船:“就是今天的条件差了点……不过也没关系了,再过一会儿费南渡就要来接你了。到时候你可以好好跟他撒撒娇,让他安慰安慰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薛眠终于忍不住愤怒的吼出声:“他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你这是在绑架,是在犯法,知不知道!”

“不会啊,”卞雪莉毫不在意的耸了下肩:“这一路我都避开了路边的摄像头,办事的人嘴也严,不用你替我操心。何况我绑架你图什么?薛眠,就算事后你们报警也没用,你不缺胳膊不少腿,很安全的回家了。而且我们没有任何金钱交易往来,我的账户里干干净净……哦,你是想说费南渡吧?呵,我可没勒索他一分钱,你们抓不到证据的。所以说这不是绑架,薛眠,充其量只能算是我想你了,找了个比较特别的方法让我们见面而已。”

薛眠咬着牙,浑身上下不可察的细微的哆嗦着。此刻水面潮涨潮落,小破船随之上下颠簸,虽然他们就在岸边,但了解的人都知道薛眠坐不了船,卞雪莉更是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把他绑来了这里。

所以她这番故意为之,明显是对薛眠也有一股恨意作祟。

薛眠强压着生理上的不适,靠在沙发上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缓了缓,这才道:“卞雪莉,你不但恨他,也恨我,对吧。”

卞雪莉嗤声一笑:“当然。”

“可是为什么?”薛眠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艰涩地发苦:“就因为当年是我提出的绝交?因为他在我面前拆穿了你?”

“那只是其一。”

卞雪莉声音骤然变冷,像暖春里突然飘下了一场大雪。她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咬到嘴边,望着远处无边的江面徐徐吐出口烟圈,淡声道:“本来我对你只有埋怨,没有恨的。毕竟开头是我错了,所以你报复我,你甩脱我,我只会埋怨,但不会有恨。”

“只是薛眠啊,费南渡后来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很聪明的。他查出是我向你告密徐甪的事,所以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黑白两道人脉关系,他让学校开除了我,让整个云州没有我半寸容身之地……”

“那会儿都秋天了,天开始变冷,树上的叶子也黄了,掉光了。我拖着一只孤零零的行李箱,就这么一个人去了北京,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我不敢回来,没成功之前我不敢回来,因为怕他的势力还在。他会威吓我的,他说了,这辈子都不准我回云州,不准我——”

突然话语一顿,卞雪莉咬住下嘴唇,眼中倏的射出两束近似怨毒的目光,直直射向那个沙发上的单薄人影。

“他不准我再靠近你啊,薛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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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快乐!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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