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撤。”
费南渡答完秦笛,招手示意那个狂打手势的女老师上台,弯着腰跟她说了两句什么。片刻,只见那老师用力点点头,没多时就送了个无线话筒上来。
费南渡接过话筒,目光不急不徐扫过台下。那里最前方正站着一排园方领导,从园长到主任,全在等音乐结束后他们正式开始表演。
“各位领导,老师。”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费南渡表情有些慵懒,道:“很荣幸今天能来这里做一天的义工,下面这个节目,我和我的同伴已经准备好。不过……”
抬起眼帘,声音微扬,慢慢道:“没想到我的一个朋友今天也来了这里。如果园长不介意,我想邀请这位朋友一起上台,不知道可不可以?”
台下一名五十左右、着装干练的女士推了推眼镜,微笑着举起一只手,做了个“ok”的手势,接着便双手合拢带头“啪啪啪”的鼓起掌来。顿时,所有师生整齐划一,全都合声而上,操场上瞬间掌声雷动,
“那么——”费南渡微微一笑,眼梢流转,将话筒凑近一些,朗声道:
“薛眠,上来吧。”
景观树下,树干背后,被点到名的人当即一愣,傻愣愣的懵在原地。
脑中一道凌厉的闪电劈过,有个什么东西突然“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炸得一片混沌,乱七八糟。
薛眠:“…………”
这、这什么意思?
我是被……被……被看到了?!
“薛眠——”见人躲在树后还不露面,费南渡非常耐心的又喊了一声:“看见你了,过来吧。”
薛眠几乎绝望,仰头望天竟是欲哭无泪,暗暗锤了自己一拳,心中恨恨的想:“让你来!好好的自习不去上,让你羊入虎口跑来送死!”
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随着那一声呼唤齐刷刷投向树后,一个挨得近的小男孩见状,大着胆子脱队跑到了树下,歪头一看——果然有个人!
“哥哥,”小男孩碰了一下树后人的手:“那个哥哥是在叫你吗?”
“……啊?”薛眠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是个长得奶萌奶萌的小朋友,正拽着自己的衣袖往舞台方向指。
“哥哥你出来呀……”小男孩吊住他一只胳膊,笑嘻嘻的抬头看他:“哥哥你来呀,哥哥去那里,那里也有哥哥。”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掉的了。薛眠咬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将背包往肩上提了提,反手牵住了小朋友,勉强算是自然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然后,在上百双大大小小眼睛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相当艰难且僵硬的向舞台方向走去。
舞台上,原本还算有点秩序的一帮人全挤到了前排正中间,人堆里发出几声别有深意的哨音,音调起伏绵长,让人忍不住联想翩翩。
薛眠背对观众,踏过台阶,终于站上了舞台。
也许他可能不知道,从他从树下走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有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就一直没移开过落在他身上的灼灼视线。二人此刻面对着面,距离不过一步之遥。薛眠目光微暗,不安的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你喊我上来……干什么啊?”
费南渡眸光温柔,低低笑了一声,道:“难道不该是我先问,你怎么来了这儿?”
“我……”
确实没什么及时又合适的好借口可以拿出来挡这个问题。
薛眠瞬间涨红了脸,心脏一阵怦怦狂跳,支吾了好几秒,囫囵道:“我下午没课,想、想到你昨天说这里……我……我就是来看看而已。”
停了停,忽然皱了下眉,有些小心翼翼的委屈道:“我没想过会打扰到你的。”
“谁说打扰了。”
费南渡抬起一只手,当着台下百十双眼睛,在那颗认错似的垂在自己眼前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就像平时任何一次做这个动作一样自然。
薛眠敏感,意识到不妥,刚准备抬头制止,费南渡已经拿起话筒对台下再度发言了:“我这位朋友没上过排练课,应该是不会跳。园长,我想站在后面教他,行吗?”
“没问题。”园长边说边又笑盈盈的打了个“ok”的手势。
“……喂?!”薛眠差点厥过去:“你你你,你疯了吗?你想要我干什么,跳操?!”
怎么可能!
居然妄想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踢腿扭腰?
想什么呢???
带队老师收到园长给的指令,抬手示意播放音乐的老师可以切换跳操曲目了。广播里,随着一阵轻快的音乐声响起,费南渡将话筒插进裤兜,手速出奇的快,在薛眠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搭着他的两臂将人一百八十度转了个身,让他背对自己面朝观众,整个横挡在了自己面前。
“没疯。”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至薛眠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肌肤,轻声道:“大老远的突然从学校跑过来……你是不是想见我?”
被转身的动作来得太快太毫无防备,薛眠一时羞臊难当,不愿面对台下的泱泱观众,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偏偏这人就像故意似的,不但靠自己这么近,还毫无征兆的砸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谁想见你了?!
心跳咚咚咚的狂跳个不停,脸上更是臊得面红耳赤,情急之下居然一个反驳的字眼都吐不出来,薛眠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正恍然间,一阵鼓点急急嘈嘈的砸过来,广播里的音乐声轰然间变大数倍——
“我们是祖国的小花匠,小花匠,一棵小草一朵小花都要爱护它。我们是祖国的小蜜蜂,小蜜蜂,勤劳勇敢勤劳勇敢一起把蜜采……”
……
果然是幼儿园曲目!
正当薛眠愣神的工夫,忽然上半个身子猛的一颤,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不知何时被人牢牢攥在了掌心,以一种非常机械且幼稚的动作摆动着,整个人或是挥动手臂,或是弯腰扭身……
就像提线木偶,一举一动,为人支配,只知身后的人正与你如影随形。
他真的快疯了。
这也……太……太羞耻了……
随着第一段音乐播放完毕,过渡的间隙,薛眠缓了缓已然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全程紧闭着的眼睛稍微撕开一条缝,偏了偏视线——
瞳孔倏的放大了一圈,差点惊呆。
只见左手边那个同样平日里一贯高冷倨傲、不苟言笑的秦笛秦学长正一脸铁色,抿嘴不语,随着音乐起伏不时“舞动”身姿。当然,动作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甚至卡点卡得比自己还要精准半秒。
……不愧是搞音乐的。
只是比起流畅的动作,他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了,好像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一脚踢翻台下的音响,然后一骑绝尘,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薛眠已经没脸看了,再度重重闭上了眼。
眼下局势已难更改,挣扎变得毫无意义,只能将身体完全交给身后的人,心里不停阿q似的宽慰自己: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就当这会儿是昏迷过去所以毫无知觉了吧……
夕阳西下的时候,成功完成任务的义工团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几名队员面色如土,全是被抽干了力气的颓废样子,颓着脸,垮着腰,摆摆手跟这边道了别,相约找个按摩店放松一下去。
“你怎么说,回家还是?”费南渡递了根烟过去给秦笛。
“我就问一句,”秦笛接了烟叼在嘴里,歪着头拿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你妈到底是冲谁来的?”
“我。”费南渡笑了一声:“只有我。拖你下水了,不过看你玩得还挺开心,没……”
“哥,”秦笛斜睨着他,不冷不热的一声笑:“你确定玩得开心的是我?”
费南渡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转过头,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一个站得离自己并不太远、正背着个双肩包立在一排行道树下的细瘦人影。
“说起来他过来干什么?”秦笛同样看了一眼:“这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难道是故意跑来参观?”
“哪那么闲,”费南渡吐了口烟:“人家是学霸,时间宝贵。”
“算了,懒得问,估计也是个怪人。”秦笛吸了两口烟,摇摇头,竖起一根大拇指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你这大庭广众的这么开涮他……一会儿要挨骂的吧?”
“怕什么,”费南渡丢了烟蒂,从兜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扔进嘴里:“哄哄就好了。难得这么开心,不怕多费点力气。”
“哄?”秦笛嗤之以鼻,冷笑了一声:“你这不是哄。叫什么知道么?”
“什么?”
“讨好。”
“讨好?”齿间往复咀嚼了两遍这个略带暧昧意味的词,片晌,费南渡咧嘴一笑,语气痛快道:“行啊,就是讨好了,活这么大还真没一个能让我做到‘讨好’这种地步的人。wow,长经验了。”
秦笛摆了摆手不想再理:“随你吧,你开心就行。没事我走了。”
队伍全散,还没放学的幼儿园门口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接孩子的家长在等。
“怎么了,”费南渡走到了树下,弓下腰歪了歪头,笑眯眯的故意把脸往某人跟前凑:“生气了?委屈了?”
“你……”
薛眠脸上一阵白又一阵粉,耳朵烫成个大红元宝,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道:“你戏弄我!”
“我哪有……”费南渡一副“你真的是在冤枉我”的样子,摊了摊手,无奈道:“我是真看见你了,但又不确定,就试着喊了喊呗。”
“喊我就喊我,干嘛又要我上台去?”这理由太牵强了,薛眠哪肯买账,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这个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费南渡蹙了下眉,像是真在认真思考他这问题:“就看见你的那一眼,我就冒出这个念头了。”
“……”
薛眠已经不想说话了,亏自己还放弃宝贵的自习时间眼巴巴的跑来这儿,原本是想看看这人要怎么做义工,会不会碰到什么麻烦或是不懂的,如果有必要,如果被自己看到他需要支援需要帮忙,那肯定会第一时间“现身”援助的。
他不想过度深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反正来都来了,要是真看到对方有需要的,以他为人处世的原则,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可是个有道义、有爱心的五好青年啊。
而且毕竟……那30个学分真的挺重要的,特别是对费南渡这种即将毕业的大四老生。
对!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自己只是想帮他争取到那30个学分而已。
可是……可是仗义相助并不包括要陪着上台跳什么扭屁股、举胳膊的低龄儿童操啊!
越想越气,薛眠真的不说话了。
直接掉头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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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一些地方需要再精修细调,大家先这么看,回头再修文。
这几天三次元非常非常的忙,所以文章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请包涵啦!
最近灵感有点受阻,所以存稿码得十分痛苦,我在调整,可以在这里预告一下,大约11月完结本书,大概……2个半月后?
嗯嗯我加油!
周五见哦~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