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触摸屏的开关轻轻一摁,室内一片灯火大亮,但光线并不刺眼,暖色调,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薛眠踏进门前本是以为这样一片富庶的别墅区,家家户户内景装修都该是极尽富丽奢华,然而眼前光景却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
从装饰到家具采用的都是北欧风,主色调白、灰之类的淡色系相间,极尽简单却不失稳重。部分细节摒弃了这种风格里本身带着的过于理性刻板的一面,譬如壁橱上放着的几个装饰物或摆件,稍微加入一些其它色彩。原木色的茶几、吧凳、长桌等家具彰显着自然的魅力,原始的高级感不觉扑面而来。
然而薛眠站在门口,从身到心的第一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如果没有顶灯和壁灯散发出的淡融融的暖光,在这五月初热的天气里,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应该加件外套再进来。
“是我看错了么……”费西瀿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往客厅沙发那儿走,边走边回头盯着玄关处的薛眠看:“这位小哥哥不是……”
停了停,将脸一转,带着明显挑事意味的目光直接投向费南渡,唇角一勾,明知故问:“哥,这是谁啊?”
自费南渡从老爷子手里接过管教弟弟的担子,费西瀿对这位兄长便是能有多忤逆就有多忤逆,偶尔高兴的时候能赏脸喊声“哥”,可一旦逆了他那一身光鲜亮丽的龙鳞,他便立刻张牙舞爪直呼其名。所以刚才在室外,听着他一口一个“费南渡”喊得痛快,费南渡根本不放心上,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而这种态度反倒让费西瀿觉得整蛊添堵没能达到预期,纯属无聊无趣的自娱自乐,不爽的挫败感激得他差点没把天灵盖冲稀碎。
费南渡解开西服纽扣,手机放到餐桌上。略过刚刚那个不怀好意的发问,声音风平浪静,听不出有任何不快:“要多少?”
“不多,”费西瀿大晚上的一路折腾就是奔着钱来的,没心思花在其他人事上,很快就把薛眠抛诸脑后,眯着眼睛嘻嘻一笑,一脸的卖乖讨好:“哥,你看着给就行,不过得有个起步价,五十万吧。但……”说着又主动往费南渡面前挨了两步:“要是你心情好,愿意多给点,我也不跟你客气。”
这栋别墅应该少有人到访,玄关处的拖鞋刚好只有三双,且都是男款,不过非常干净崭新,应该是经常更换。
薛眠最后一个换鞋,把自己的皮鞋拎到一排金属鞋架上放好,余光瞥见一双宝蓝色运动鞋呈倒八字状的被扔在一边,应该是费西瀿随脚乱踢留下来的。薛眠皱了皱眉,有点看不过去,脚尖轻轻拂了两下,将它们归置摆好。
玄关连通着足有百平米大的开阔客厅,薛眠刚才在门口只简单扫了一眼室内陈设,这会儿走进来才看到更多。但别的他都没有留意,唯独飘窗前一架黑色的钢琴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一些细微又遥远的片段不自觉浮现,电影快进似的在脑海里闪过,快得甚至都来不及捕捉看清一帧一节就全消失了。薛眠愣了一下神,思绪不听话的自我放飞着,正在这时,一杯飘着袅袅白气的东西被递到了眼前。
薛眠一怔,抬头时正好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沉静无恙,隔着一对透明的镜片。
费南渡握着一只白色瓷杯,手臂递过来的距离刚刚好,没有太远让人够不着,也没有近到越过某种无形的界限。
“茉莉清。”他说。
语气和缓,听上去似乎只是尽宅主之谊,给登门的客人倒一杯再普通不过的茶水而已。
薛眠骨子里虽然倔强,却不是个扭捏的人,宅主好意招待,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几步开外的一个浑头小子正歪着头一刻不停的盯着自己,目光意味深长,朝这边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他要是再不接,那就……
“薛眠,”浑头小子收了打量,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目光里似乎含着两分讥诮,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是你吧?薛眠。”
单从语调上来说……
不是个好开头。
薛眠端着茶,白色的水雾在眼前弥散。扯了下嘴角,道:“你好。”
“我好?”
费西瀿笑了一声,大拇指刮了刮鼻尖:“我当然好了,好的不得了呢。你呢,这么多年不见,瞧这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一定也过得很滋润吧?”
薛眠之所以认识费西瀿,自然是因为费南渡。可他二人之间也只是“认识”而已,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多年前曾接触过几次,时间不长,交情也不深,除此之外无有其它。
所以这会儿费西瀿一口不阴不阳的语调听得薛眠没来由的烦躁,没再搭理他,杯子被随手往桌上一放,冷冷道:“费总,时间不早了,忙完我还要回去调整方案。方便的话请配合一下,尽量快一点,有劳。”
语气拿捏得当,客气中不失自我原则。
“忙完方案?”
费西瀿挑了下眉,扭头去看费南渡:“哥,你跟这个人一会儿有什么事么?他是来合作?是客户?还是……”顿了顿,恍然大悟一般的睁大了眼睛:“该不会他现在是你员工吧?”
如果此刻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费西瀿别说是主动搭话,连看一眼都嫌多余。他对那些围在费南渡身边的人或事根本不关心,反正云汉有这么个大哥打理着,老爷子也还没退位,怎么样都轮不到他这个二少爷出马操心。
但这会儿情况却不是这么个情况,局面也不是这么个局面了。就算是打他十个大巴掌,他也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眼前这个人,尤其——
还是在费南渡的家里。
在费南渡的旁边。
简直活久见。
费西瀿越想越觉得蹊跷,偏偏费南渡像没听到似的,根本不接他这茬,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几句过后挂断电话,转身朝自己看过来。
“明天到公司找姜蒙。五十万副卡,半年。听懂了就出去。”
这下可轮到费西瀿懵了:“副卡?没搞错吧!给张副卡,那我不是什么花销都被你监视着?”越说越来气,直接一脚踹开了旁边的茶几,脸色说变就变:“而且还得撑半年这么久?哥,我还是不是你弟弟了,有你这么对我的吗?你是有多恨我啊!”
长桌旁的薛眠已经等得有些生烦,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似的呆楞楞的站在这里,听着这些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有的没的,想想也是不能忍了。
抬手松了松领带,越听越心烦意乱,薛眠正要再次开口催促,费南渡却在这时转过身来对着他,道:“到二楼书房等我。”
第一次进别人家门,说实话,薛眠并不想走动太多地方,何况听这意思还是没有主人带路,得靠自己去找。然而看眼前情况,这对兄弟似乎还有未尽的话没说完,而他却是真的不想当这个莫名其妙的围观客了。两相抉择,薛眠点了下头,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看着那道消失在二楼拐角处的背影,费西瀿再度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憎恶鄙夷,忍不住道:“喂,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了吧,怎么又跟他联系上了?费南渡,你是无药可……”
“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三个字,”费南渡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人背对着这边:“你试试。”
“哪三个字?”费西瀿赖皮赖脸装傻子:“你的大名么?切,都让我白叫了这么多年了,还没习惯呢?”
“知道自己今年贵庚么。”费南渡坐到沙发上,低头点了一根烟,然后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
“知道啊,”费西瀿摘下鸭舌帽,扒拉着被帽子压趴的头发:“不就比二楼那小子小三岁么。干嘛?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劝你还是免开尊口吧。费家不用等我肩挑重担,你们就让我维持现状挺好的,大家都自在。所以,哥,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我就这样,你们谁也别管。”
别看费西瀿年岁尚小,但心智早熟,平时吊儿郎当满天胡闹是一回事,一旦真聊起什么来也是个深沉内敛的。
“拿了钱,养养性子,安分点。”费南渡吸了一口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管你的人到我这里不算完,往上还有两座大山。自己想清楚,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知道,”费西瀿劲一松,笑眯眯的往沙发上一靠:“老爸那儿你一直帮我挡着,我记着你的好呢,没忘。至于老妈么……她那个人刀子嘴,我有办法拿下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嗓子忽然有点发痒,费南渡咳了两声,揿灭了烟:“不早了,回去吧。”
“别催啊,这就走还不行么,才多一会儿啊就赶我两次了……”费西瀿撇了撇嘴,边走边咕囔:“我不回家住啊,找个酒店对付一晚上,明早回上海。你别跟爸妈提我回来了,免得给我打电话问东问西的,烦死。”
想了想,又转身瞪了费南渡一眼:“诶,你家大门钥匙真不能给我一套啊?再不济让我录个指纹备着也行啊!都是亲兄弟的,上这儿串个门还得翻墙爬梯,传出去笑死人了。”
费南渡依旧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玄关,只把头侧过来一些,露出一张线条明晰的侧脸:“不行。”
“靠,没劲透了!”
费西瀿愤愤然,挪到玄关准备穿鞋,瞥到一双整整齐齐摆在鞋架上的皮鞋,不是费南渡的尺码,显然是那个小子的。一瞬间,脑子里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久违的故事似的,心里顿时觉得膈应的慌,无名火也重新又烧了起来。
费西瀿觑了一眼二楼方向,冷哼道:“别说我这个当弟弟的没提醒你,这混蛋既然出现了,你可得当心点,别又栽了。统共就俩眼珠子,没那么多给……”
“好了,”费南渡按下茶几上一个半透明的圆形按键,楼外大门应声打开:“走吧。”
见状,费西瀿耸耸肩,也懒得再做滥好人,穿上鞋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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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章该是留到周五更的,但明天应该会很忙,怕来不及,就这会儿大晚上的跟姑娘们小伙子们见个面吧。
关于为虾米费弟弟这么讨厌薛哥哥,呃……
故事很长,慢慢道来。
下章;穿越号登机预警,周六见~~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