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陈夫人忽道:“易大人府上下人未免太少了一些,若易大人不弃,老身手下倒有一些得用的小厮和丫鬟,还有几个手艺不错的本地厨子。”
易玹笑道:“陈夫人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府中本就人丁简单,倒也不必那么多下人伺候。”
陈夫人神情一僵,略显尴尬。
凌相若见状便道:“正好府中缺厨子,若陈夫人愿意割爱,我们感激不尽。”
陈夫人借坡下驴,笑道:“能帮上二位就好。”
未时左右,陈霖便打算告辞免得过多打扰易玹。
谁料赵嫣突然出了幺蛾子,整个人脸色煞白,显得十分虚弱。
陈家众人自是一阵焦心,忙请凌相若再给看看。
“陈小姐本就身体孱弱,应是今日路途奔波累着了。”凌相若道。
“这……”陈大少为难道,“那再赶路回去怕是不便,不如今日就先在闽州住下,也正好请世子妃为妹妹调理调理。”
“只能如此了。”陈霖点点头,吩咐道,“大郎,你去订一家客栈。”
“何必如此麻烦?”易玹阻止道,“太守府中客房不少,使君便先住下吧。”
陈霖惭愧道:“太叨扰易大人了。”
“使君多虑了。”易玹劝道。
赵嫣被安顿进客房休息后,陈夫人立即命随行丫鬟去煮水泡茶。
趁着这个空当,赵嫣请出老鼠:“等我喝完茶就让我变得更加虚弱一些。”
老鼠为难:“让你便虚弱没问题,可不被看出来就难了。”
赵嫣闻言激动道:“你不是说你无所不能的吗?之前还帮我瞒过了凌相若的眼睛,这回怎么不成了?”
“她对你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养生茶不会与你相克,你无故犯病自然蹊跷的很。”老鼠解释道,“这叫我怎么帮你遮掩?”
赵嫣不想暴露自己的异常,否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候她只能舍弃这个身份了。但陈小姐的身份目前她还很满意,并不想放弃。除非日后找到更尊贵的身份。
于是她只能暂时放弃借养生茶挑拨陈家和凌相若的关系的阴谋。
喝下养生茶之后,她的气色果然好多了。
陈夫人满是欣慰:“好好好,小娘终于有治了,世子妃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赵嫣心中冷笑,回头你们就是大仇人。
借口歇息支走了陈夫人和下人后,赵嫣便开始和老鼠商量起阴谋诡计来。
老鼠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它特想远离易玹和凌相若这对恐怖的夫妇,可赵嫣的执念在这里,若是让她离开,她的信奉怕也要终结。偏偏老鼠又舍不得这么浓厚激烈的信仰之力。
“你与其借伤害这具身体陷害她们,倒不如从离间她们入手。”老鼠提议道,“只要设法让易玹污了你的名节,她们自然怀疑不到你的异样上来,还能离间她们的感情。”
赵嫣神色一变,目光闪烁不定。
“怎么了?”老鼠不解,“这个法子不仅能离间她们,且还能保全你,一举两得多好?你现在好歹是刺史的女儿,易玹不可能随意打发镇压你。”
赵嫣眼中迸出恨意道:“我心有所属,岂能让易玹这个狗贼玷污我?”
她如今的执念有二,其一是对易玹和凌相若的恨,其二便是对刘冰的占有欲了。若说她爱刘冰倒也未必,只是得不到刘冰她却不甘心。
“又不一定非要碰你的身子。”老鼠解释道。
再说了,依它看来,易玹怕是对她的身子也没有半点兴趣。
赵嫣闻言心中排斥少了一些。
老鼠又道:“我看你对你那心上人也未必就是爱了,你若还对他念念不忘,日后设法招为入幕之宾就是了。也不妨碍你享用其他美男啊。”
赵嫣:“……”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你让我好好合计合计。”赵嫣还真的思考起路子来。
另一边,陈霖有意让三个儿子跟易玹多接触,便趁机询问起易玹有关闽州的公务来,顺便让他们仨旁听。
“易大人上任后便大刀阔斧地修路开荒,更是在极短的时日内恢复闽州商业,不知如今经营如何了?”陈霖问道。
易玹闻言,让主簿将记录各家商铺盈亏的卷宗取来,一边让陈霖过目,一边将各个行当的宏观情况解说了一遍。
陈霖看完卷宗,连连惊叹:“竟多有盈余,最多者竟达百两,而亏损者也不过数两,盈亏基本持平,真真是不可思议。”
就闽州这个情况,一个月能盈利百两简直是奇迹。
“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也是商户经营有方。”易玹道。
陈霖放下卷宗,感慨道:“当初易大人另辟蹊径令闽州迅速商铺林立,已叫老夫大开眼界,没想到惊喜更在后头,实在是后生可畏啊。你们三个可要多向易大人学习才是。”
陈二少不解道:“大人出身勋贵,又是一甲探花,于士林间颇有名望,却醉心商贾之道,岂非舍大取小?”
陈霖面色一变。
易玹闻言,却笑道:“何谓大何谓小?我固然是一甲探花出身,可若一身所学于国于家无用,又与草包何异?或许你会说我这般学问该去著书立传或高居庙堂,但著书立传所为者何?高居庙堂所为者何?”
陈二少被问得一怔,不禁陷入沉思。
“我等读书人,无非是继先圣之学而利当下利后世。管子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试问若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又如何向学?诸君,若日后高居庙堂也当知民为国之本。庙堂非庠序,于庙堂之中治国与百姓治家道理相同,大多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庶务罢了。”易玹语重心长道。
“受教了。”陈二少心悦诚服道。
“易大人一心为民,且治理有方,真是叫我等佩服。”陈大少恭维道。
“为官者之本分罢了。”易玹谦虚道,“天下为民之官比比皆是,易某之举也无足称道。”
陈霖深以为然道:“正如此,圣人治下才有这般太平盛世。如易大人者,皆是我辈楷模。”
易玹自是谦虚不认。
不骄不躁的态度,自是更让人钦佩。陈霖从一开始的误解到如今已经只剩下赞赏,而陈家三位少爷也被易玹的气度折服,甚至觉得从他身上能比从自家老爹身上学到更多的治理经验。
陈三少年纪最小,也相对较跳脱,突发奇想道:“易大人,我想在您手下当个书吏,可行?”
陈霖:“……”
他看向尴尬道:“犬子无状,易大人权当他胡闹吧。”
易玹并不介意:“若使君不介意,倒也无妨。”
陈三少眼前一亮,立马看向陈霖,满眼希冀。
陈霖嘴角抽了抽,无奈对易玹道:“犬子顽劣,还请易大人多多管教,若他胆敢惹祸,易大人不必顾及老夫,直接遣走就是。”
“想来是使君过虑了。”易玹笑道。
于是陈三少得以顺利留下,这让陈二少也看得眼热,他道:“爹,您看?”
陈霖:“……易大人,你看这?”
“无妨。”易玹不介意道。
于是陈二少也留下了。
陈大少只能干看着了,他是家中长子,还得帮着操持家务呢,哪能像两个弟弟似的任性?
刚成为易玹书吏的陈二少和陈三少都有些兴奋,后者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吩咐要我们做的?”
易玹见他们这么有干劲,于是仔细思索一番,还真想起一个活计:“我正准备在城中修建公厕,正好有个任务给你们。”
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暂时不解何为公厕,但还是毫不犹豫道:“请大人示下。”
易玹先给他们解释了公厕及运营模式,而后道:“你们需实地勘察一番,择选适合修建公厕的地址将其记下交给我。”
“是。”两人一腔热血地应下,可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对如何选址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想到这里,两人齐齐蔫了。
易玹却并不点破:“你们先好好商量,三日之后将结果呈上来即可。”
“好。”两人底气弱了几分,但依旧应下,然后起身告辞,下去商量如何操作了。
陈霖对此十分满意:“也该让他们受些挫折。”
“二弟、三弟尚且稚嫩,若有纰漏,还请大人多多海涵、多多指教。”陈大少替他们托付两句。
“这是自然。”易玹道。
陈二少和陈三少初心是为了多学习多历练,他也不是藏着掖着故意磋磨人的,等事后自然会指导他们。
那俩出去以后,就郑重研究起了选址的事。
“二哥,你说咱们先做什么?”陈三少问道。
“我们对闽州不甚了解,应当先将城中都看一遍,才能知道哪里适合修建公厕。”陈二少分析道。
“好。”陈三少觉得有理,“那事不宜迟,趁天还早咱们赶紧去城里逛一逛。”
“等等,带上纸笔,到时将城中布局画下,更为方便。”陈二少考虑周到道。
“你说得对,这样,你逛城东,我逛城西,一人画一半,到时候合起来不就是整座城了?”陈三少分配道,“也好节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