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溪流的声响,数百人朝着不远处的小溪跑去。
跟着一群青州军残兵,孙观跑出没多远,就看见前方的林子里,一条清冽的小溪正缓缓流淌着。
嗓子干的直冒烟,看到小溪,他哪里还会有半点顾虑,脚下的步伐也要比先前加快了许多。
数百名青州军残兵扑到小溪边,一个个趴在地上,伸手掬起溪水往嘴里填。
一些人渴的不行,觉着用手掬水喝的不够过瘾,干脆把脸贴到溪流上,大口大口的饮了起来。
跑到溪流边,孙观也是一下子跪在地上,从溪流中操起清冽是水,低着头就着双手一通猛灌。
冰凉的水进入口腔,顺着嗓子眼滑进食道,干渴顿时被驱散的干干净净,浑身都好似舒泰了起来。
就在孙观和他麾下数百名青州军趴在溪流边饮水的时候,四周的林子里突然蹿出了许多身穿大红衣甲的秦军。
冲出来的秦军飞快的将这群残兵围了起来,他们手中的朴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身旁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秦军,孙观和他麾下的青州军残兵一个个全都愣住了,竟是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拿起兵器反抗。
秦军将士们将这群残兵团团围住,从他们的身后走出了一员秦军将领。
此人手按剑柄,穿着一身蘸金鳞片甲,从秦军将士们身后走出,冷眼看着孙观,冷声喝道:“孙观,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从秦军背后走出的将领不是别个,正是率领大军在轩辕关和嵩山之间驻扎了许多时日的吕布。
看到吕布,孙观慢慢的站起身,仰脸望着天空。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自嘲的说道:“某着实未有想到,数万大军,竟是毁于一旦!见到将军时,某竟是连拔剑的能耐也是无有……”
“孙观,秦王仁德,若你投诚,定不会为难!”凝视着孙观,吕布冷声对他说道:“此时不降,莫非一心求死不成?”
“温候好意,末将心领!”苦笑着摇了摇头,孙观对吕布说道:“某当年乃是青州黄巾贼人,与麾下将士们投诚曹公,受曹公恩德,百死难报其一!秦王虽是仁德,可某又如何可悖逆曹公?”
扭头朝身后的秦军将士们看了一眼,孙观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叹了一声才再次将眼睛睁开,对吕布说道:“末将只有一事恳求温候,还望温候应允!”
从孙观的话中,吕布已是听出他一心求死,心内对他也是多少有了些尊敬。
听得他说有事相求,吕布说道:“将军有事,但说无妨,若某可做到,定当应允!”
“一把山火,数万大军皆成山中游魂!”扭头看着稍远处烧成了一片焦土的山岗,孙观对吕布说道:“末将麾下只余得这数百人,还望将军在末将死后,给他们留条活路!”
“将军!”孙观的话音刚落,数百名跟着他死里逃生的青州军将士,便一个个泣不成声,连声呼唤。
看了一眼那些青州军将士,吕布点了点头,虽是没有言语,却已是允诺了孙观的恳求。
见吕布点头,孙观再次仰脸哈哈大笑,高声喊道:“曹公,末将无能,未能守住嵩山!今日便以死谢罪!”
说着话,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将长剑一横,往脖子上抹了过去。
吕布并没有阻止他。
孙观的话已说的十分明白,大军惨败,他唯有以一死来谢曹操。
长剑划过,一股鲜血从孙观的颈子喷涌而出。
持剑的手缓缓松开,颈子里的鲜血还在喷涌着,染血的长剑已是掉落在地上。
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当孙观重重摔倒在地时,数百名青州军残兵,早已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个个跪着蹭到了他的尸身旁。
看着被青州军残兵们围在中间的孙观尸身,吕布脸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两下,朝那些残兵摆了摆手说道:“某应允过孙将军,饶得你等性命!你等且逃命去吧!莫要再为曹操卖命!”
被秦军包围着的青州军将士们,此时就如同被摆在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要吕布一声令下,秦军将士必定会一拥而上将他们劈杀在当场。
吕布这句话,对青州军残兵们来说,无疑是一道赦令。
数百人渐渐止住了哭声,一个个给孙观的尸身磕了个头,相互搀扶着,纷纷朝山坡下走去。
望着离去的数百名青州军残兵,跟随吕布来到此处的张辽凑到他近前,小声问道:“温候,将这些人放走,可否……”
“我等正是要给曹操个音讯!”扭头看着张辽,吕布对他说道:“若是曹操不晓得嵩山一战,青州军全军覆没,我等又如何建立更大的功勋?”
吕布的一句话,将张辽说的是一脸的愕然。
他早已有心将这些青州军残兵放走,孙观的请求,不过是给了吕布一个由头而已。
这场出征,吕布没再擅作主张,而是将剿灭青州军的功劳让给了高顺,自家只是事先领兵于孙观等人会败退的路上截杀。
看着吕布,张辽有种感觉。
眼前这位温侯,自从被秦王召回洛阳闭门思过之后,整个人都好似成熟了起来。
他对功勋的追求,或许已然炽烈,只是再不像先前那般,只是一味的追求功绩,根本不去考虑秦王心中的想法。
青州军残兵们离去之后,看着孤零零躺在小溪边的孙观尸身,吕布向身后的秦军兵士们吩咐道:“将孙将军厚葬!”
一众秦军应了一声,其中有些人立刻便在附近选了处地势相对好些的地方挖起了墓穴。
战场上,不可能备有棺椁,所谓的厚葬,也不过只是选个好地势,用草席将尸体裹上一裹,就地掩埋。
秦军将士们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会,就为孙观挖好了墓穴。
两名秦军找来一张草席,将孙观的尸身简单裹了一裹,用麻绳在腰部和头脚两处都系了一道,这才抬起尸身,走向挖好的墓穴。
轻手轻脚的将孙观的尸身放进墓穴,十多个秦军便往坑中填起了土,没过多会,在距离小溪不远的地方,就多出了一处坟茔。
看着那十多个秦军掩埋孙观,吕布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很清楚,这次出征,秦军对许都是势在必得,将来攻破许多,还不知道会遇见多少像孙观这样宁愿一死,也不背叛旧主的人。
“温候!”正看着坟茔一点一点的堆起,吕布圣后传来了高顺的声音。
听到高顺在身后说话,吕布回过头,咧嘴一笑说道:“高将军烧得一把好火!数万青州军,竟是无有几人逃脱!”
一把火将青州军烧了个精光,高顺心内也是颇为得意。
闻得吕布如此一说,他抱拳躬身应道:“温候谬赞,末将只是顾虑到将士们周全,才不得不出着这般狠招!”
“此处乃是何人坟茔?”吕布只是点头微微一笑,并没有言语,看见孙观坟茔的高顺有些纳闷的向他问了一句。
脸转向孙观坟茔,吕布眼睛微微眯了一眯,慢条斯理的说道:“某领军来到此处,本欲收降孙观,不想他却是宁死不降,倒也是条汉子!”
得知孙观宁死不降,在小溪边自杀,高顺心内也是一阵的唏嘘。
高顺击破青州军,吕布率领大军向着许都推进不提,且说魏延率领的两万秦军,到达许都附近,早换上了青州军的衣甲。
自从领军离开洛阳,一路上魏延不断的派出斥候前往嵩山一带,探查吕布麾下大军的进展。
眼见就快要推进到许都附近,才下令要大军驻扎,等候嵩山一带传来的消息,一骑快马从队伍的后面冲了上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个身穿百姓深衣的汉子。
为了避免被曹军斥候看出端倪,每每派出斥候,魏延都会让他们换上百姓的深衣。
那汉子策马冲到魏延身旁,并没有下马,而是抱拳对魏延说道:“启禀将军,高顺将军率领羽林卫,于嵩山之上放了把火,七万青州军,悉数被烧了个精光。孙观自杀,吕温候已引领大军向许都推进!”
得知高顺击破了青州军,魏延嘴角微微牵起,朝那斥候摆了摆手。
待到斥候策马离去,他才对随同出征的颜良文丑说道:“二位将军,以你二人看来,我军何时抵近许都方为妥当?”
颜良文丑本就是武将,若要他们领军同敌军厮杀,他们是一点也不会含糊。
可要是让他们出谋划策,着实是找错了人。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的又把目光投到了魏延的脸上。
朝颜良文丑咧嘴一笑,魏延抬手指向许都,对二人说道:“待到温候大军来到,便是我军进入许都之时!”
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延,颜良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温候向来注重功绩,怎会将攻破许都的功劳让于我等?将军还是早做其他打算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