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容菱的水眸亮了起来,“太好了,那菱还可以叫你潜哥哥吗?”
萧潜想到她曾经在离云宫呆的那一段时间里,一直这般亲热的叫,大家也都不生分,虽然现在关系改变,可情谊一直都在,于是他瞄了一眼外面的白衣身影,低声道:“私底下当然可以,不过,在尊主面前,就别那么叫了。”
“嗯,那潜哥哥以后也与以前一样叫我菱吧。”容菱水眸微弯,与记忆里曾经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咳……好,那我先走了啊。”说罢,萧潜连忙往外走,尊主的脾气可不太好,他这一会儿耽误已经是极限了。
“潜哥哥,菱送你们一程吧?”容菱跟着走了几步,似要追出去。
“不必送了,下次再会。”萧潜笑眯眯地对她挥挥手,很快便走出雅间,来到白衣男子身边。
“潜哥哥慢些。”容菱轻声告别,盈盈水眸里,却倒映着雅间外白衣男子芝兰玉树的身影。
不过片刻,两人便消失在眼前,容菱依旧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微握着手指,神色微痴。
“菱儿,刚才你与萧侍卫的话,师傅可都听见了。”林燕菲温和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容菱,满脸慈爱。
容菱连忙转过头,走到林燕菲身侧坐下,雪白的面纱遮挡了脸上的一丝红霞,“师傅,徒儿进碧落之前,与萧侍卫就很亲。”
“师傅知道。”林燕菲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很慈和,“离云宫势大,碧落与离云宫交好,也是师傅喜闻乐见的事。若是能与离云宫关系更亲一些,师傅更是高兴。”
“师傅……”容菱垂下头,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羞意。
“菱儿,你看着师傅,告诉我,你是不是心仪司尊主?”林燕菲轻声问。
容菱羞赧地抬起头,双眸水光盈盈,她轻咬了咬唇,低声道:“师傅,徒儿确实心仪司尊主已久……”
“菱儿有了心仪之人,师傅也高兴,只是,那司尊主,虽看似温和,实则却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菱儿你若真是喜欢他,怕是……”林燕菲轻叹一声,看刚才司尊主的模样,对菱儿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若菱儿只是一头热,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司尊主很温柔,对徒儿也很好,徒儿其他的不强求,只要能伴在司尊主身侧便好。”容菱低垂着头轻声道。
林燕菲再次叹了一口气,这个徒儿平日里清婉如仙子下凡,提到司影之时,却是一副小女儿家姿态,她如此心仪司尊主,也不知是好是坏。
“风云令出,江湖必然大乱,趁这段时间平静,你若想去哪里玩,便去吧。”林燕菲慈祥地说道。
“谢师傅!”容菱说罢,便站起身来,水眸弯弯地看着林燕菲道:“师傅,徒儿便先行离开,师傅慢慢用膳。”
“好,你这孩子,慢些。”林燕菲看着白衣女子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半晌无奈地笑了笑。
这孩子,怕是去追司尊主去了吧。
长街上,娃娃脸侍卫摸了摸脑袋,问身边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极快的白衣男子,“尊主,咱们这是去哪里?”
司影速度丝毫不减,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化为一阵清风,在人群中轻松穿梭。
“去把你送人。”司影轻柔的声音响起,对萧潜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
“什么?送人?!”萧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难道刚才他和容菱的话被尊主听到,尊主责怪他擅作主张,所以才要把他送人?
“尊主,属下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尊主,属下想要永远跟着尊主,尊主,别把属下送人啊!”娃娃脸侍卫一边跟着司影用轻功飞奔,一边抬手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司影没有理会他,前行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转瞬间,白衣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侍卫眼中。
“尊主,等等属下啊!”萧潜连忙使出吃奶的劲追上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某条残破不堪的街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萧潜一边喘气,一边嫌弃地看着眼前破败的街道。
繁华的京都城里,竟然有这种又老又旧的街道,里面竟然还有人在……练武?
“这是你以后居住的地方。”司影理了理因为快速赶路而变得有些不整齐的衣袍,才缓缓走了进去。
什么?这是他以后住的地方?!萧潜感到又是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顶,让他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站住!”见有人进来,在远处训练的弑神卫便神色肃穆地走了过来,只是看到来人模样,便放松了戒备,“司公子,您来了。”
对于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气势强大又与主子交好的男子,弑神卫们都是极为熟悉的,所以司影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从街道上走了过去,一路走去,还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应了。
这让萧潜又一副见鬼模样,这个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真的是他家杀人不眨眼的尊主吗?!
萧潜左看看右看看,街道两旁都有人在练武,而且看他们出招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侍卫,可若是谁的秘密卫队,怎么会让他们就在大街上训练?
带着各种疑惑,萧潜随着司影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府邸外,外面是碧翠的竹林,竹林掩映着红瓦白墙的府邸,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尊主,就是这里?”萧潜看一眼朱红色大门,低声问。
司影嘴角轻勾,净透的眸底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
他没有走正门,反而纵身飞上墙,几个起落间,便飞到屋顶上,动作轻快地往后院里走去。
萧潜额头黑线无数条,尊主这是要干什么,正门不走,为何飞要跑屋顶?
虽心里感叹,他还是快速追了上去。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诡异,他可不能让尊主只身犯险。
院子里,火红的枫树下,苏千澈躺在躺椅上,悠然地睡觉。
阳光透过枫叶投射下来,在少年身上投下浅浅光斑。
秋风簌簌吹来,一片枫叶飘飘零零地落下,眼看便要落在少年恬静的睡颜上,却有一只如玉的手瞬间抓住了那片枫叶握在手心。
来人微弯着身子低下头,琥珀色双眸里映着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只是那眉心处燃烧的三道小火苗,再次刺痛了白衣男子的眼。
这是别的男人的标记,他一定会把它彻彻底底抹去!
目光向下,经过紧闭的眸,挺秀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少年水润的红唇上。
司影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不管试多少次,那里的味道,都是一如既往的好。
在白衣男子的目光中,少年的红唇动了。
“司美人儿,你何时又多了一个偷窥的爱好?”
“苏小姐,影是光明正大地看。”司影右手撑在扶手上,左手抬起,轻柔地为她把吹到额角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苏千澈眼睫掀了掀,慵懒地看着阳光下的男子,“你不是要走?”
司影点头,“马上就走。”
苏千澈闭上眼,不耐地摆手,“走好,不送。”
不远处的萧潜看到这一幕,彻底石化。
这……这不是一个男子么,为何尊主叫他‘苏小姐?’
而且尊主竟在这个少年面前自称‘影’?!
而且这位看到尊主,竟然如此不耐烦?
不对不对,他头上戴的,不是尊主亲自挑选的玉冠吗?!尊主竟然把玉冠送给了这个少年?!
萧潜觉得脑子好乱。
听到少年赶人的话,司影不但没走,反而低下头,在少年额头轻轻一吻,在她反击之前,又快速离开,嘴角洋溢起比三月春风更柔和的笑,“影不在的这段时间,便让萧潜保护苏小姐。”
萧潜:尊主,你真就把你衷心的侍卫这般送人了?
苏千澈睨他一眼,又闭上眼,“我有侍卫,不需要。”
各个都在她身边放人,当她是收容所啊?
“萧潜是影的贴身侍卫,实力只比影略逊一筹,这段时间不太安稳,有他呆在苏小姐身边,影也会比较放心。”司影轻笑。
萧潜心里傻笑,虽然他是实力不俗啦,但是被尊主说只比尊主略逊一筹,怎么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苏千澈没有睁眼,身体懒洋洋地动了动:“不需要。”
“就这么说定了。”司影站直身,对萧潜吩咐道:“以后你就跟着苏小姐,她的话,就是本尊的话,除了让你离开。”
萧潜:尊主,不带这么坑侍卫的啊,这个什么苏小姐分明不想要侍卫,我也不想离开尊主啊!
苏千澈额头黑线,她有答应他吗?
“苏小姐,影还有事,先告辞,回见。”司影说着,便翩然飞了出去。
苏千澈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娃娃脸侍卫,“你不跟上去?”
侍卫还未说话,白衣男子便又飞了回去,因超快的速度带起的风,吹乱了院中两人的头发。
司影低下头,双眸很认真地看她,“苏小姐,刚才影去凤翔酒楼见了碧落主商议要事。”
苏千澈双眼问号。
他特意跑回来告诉她这个干什么?
见她有些茫然的小模样,司影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她不在意他与别的女子走在一起?
白衣男子又看了少年一眼,眸中情绪难言,他没有再说话,又如来时一样,风一般地飘走了。
苏千澈眼底问号更多,看着司影消失的身影,问一脸凝重的青衣侍卫,“你家尊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是想让侍卫告诉她,他们在酒楼里商议了什么事?可是,她并不感兴趣啊。
萧潜瞪她一眼,这么明显的事情,她都看不出来吗?尊主明显是不想让她误会,特意来告诉她一番,可她却一脸懵,这般蠢笨,又对尊主毫不在意的模样,哪里比得上菱?
苏千澈眨眼,这侍卫瞪她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离开这里,本公子身边不需要人。”少年懒洋洋开口,明显没有把萧潜放在眼里。
“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要不是尊主吩咐,我才不会留下来!”萧潜双手抱胸,从鼻孔里哼道。
苏千澈双眸微睁,从眼缝里看着面前的侍卫:“本公子不需要鼻孔看天的侍卫,趁本公子现在心情好,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你!”萧潜气得鼻孔冒烟,司影身份尊贵,身为司影的贴身侍卫,他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那些想要巴结尊主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他礼遇有加,各种讨好赔笑脸,这样嚣张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哼,以你这种性格,尊主才不会看上你,菱那样的仙女一般的人,才适合当尊主夫人,再瞧瞧你,不男不女的样,与你走在一起,都是丢了尊主的脸。”萧潜不屑地哼道。
“呵。”苏千澈轻呵一声,手指撑在脸颊,揉了揉太阳穴,“司影可知道,他的侍卫是个傻逼?”
“你竟然直呼尊主名讳!”萧潜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少年,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对他的评价。
虽然不知道傻逼是什么意思,可带了个傻字,绝对不会是好话!
“你为何骂我?难道我说得不对?”萧潜更加不敢相信了。
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斜睨着他,“首先,司影能否看上我,与我无关,其次,本公子也没有想过当尊主夫人,再则,你说的什么菱,与本公子有半毛钱关系?最后,本公子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眸光慵懒中透着清冷,缓缓出口的声音也似带着秋的凉意。
萧潜噎了一下,他刚才一气之下说的话其实很重,虽然是为尊主打抱不平,可她是女子,他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话刚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毕竟,说一个女子不男不女,是非常伤人的,可是眼前的少年,对他的话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一笔带过,这……也太不符合千金小姐的性子了。
难道,‘她’其实就是一个男人,只是尊主搞错了?
这模样,这身材,这神情,哪里有半分女人的样子,妥妥地一个美少年啊!
“那个……你真的是女人?”萧潜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本公子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苏千澈懒懒地重复道。
萧潜再一次怀疑,莫不是尊主真的搞错了,其实尊主喜欢的是男人,但是又不愿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所以才欺骗自己,眼前这个少年是女人?
“不管你是男是女,尊主的命令,我一定会遵守。”萧潜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还是很气愤眼前之人对尊主爱搭不理的冷淡样,但是他已经把这些情绪压在了心底。
“是吗?”苏千澈唇角微勾,轻声道:“趁本公子现在心情好,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不可能!”萧潜大声答道。
“大哥。”苏千澈缓缓开口。
“啊?”萧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在叫他大哥吗?
这一声大哥是什么意思,很快,萧潜便知道了。
一块移动冰山从院外走进来,俊美无铸的脸上,全是冬日的寒霜。
“墨……墨玦下?”萧潜愣了。
看到玄衣男子走进来,苏千澈用眸光指了指娃娃脸侍卫,“麻烦大哥把他扔出去,扔出隆林街。”
隆林街?!
“等等,你是十公子?!”看到玄衣男子走近,萧潜连忙跳到一边,只是,还未等他得到答案,便已经被苏煊铭提走了。
苏千澈闭上眼,耳边终于清静了。
隆林街外,一名白衣女子在街外徘徊,不时看一眼里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却有一个人形物体被人以大力扔了出来。
白衣女子身形飘逸地往旁边一躲,那被扔出来的人又快速扑回去,“让我进去,我要去十公子身边保护她!”
毫无疑问地,又被苏煊铭一脚踹了出来。
“潜哥哥?”看清了侍卫的模样,容菱低呼一声。
“啊?”萧潜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顿时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容师……菱啊,嘿嘿。”
“你……”
“走走走,我们去别处说。”萧潜连忙拉着容菱离开。
有那座冰山挡路,他肯定进不去府里,可是尊主的命令一定要遵守,他可不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快速离开,容菱回头看了街口一眼,眸中神色难辨。
……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隆林街也燃起了灯火,一片片橙黄色的光,在秋夜里显出难言的温馨。
街道上,一盏灯笼散发出的微光由远及近,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轮压过石板的滚动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竟莫名觉得有些悦耳。
马车渐渐行得近了,便能看到驾车的黑衣侍卫面容冷峻,五官轮廓干净利落,乌黑的双眸幽深,比身后的暗夜还要黑上几分。
待马车行出街道,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来,双臂伸开拦在马车前。
十一勒住马绳,右手放在腰间佩剑上,看着面前的青衣男人,冷声道:“让开”
“我要见十公子!”萧潜大声道,侧着身体看向黑衣侍卫身后的马车。
“让开!”十一再次道。
“十公子就在马车上对不对,你们要去哪里,让我也一起。”萧潜说着,便转到马车边,动作极快地想要爬上去。
‘噌’
一柄长剑指着他,月光下,剑身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喂,你干什么?!”萧潜往后跳了一步,皱眉看着黑衣侍卫。
“离马车远点。”十一清冷的声音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我可是十公子的侍卫,自然要离得近一些。”
“十一,走。”马车内,淡淡的声音响起。
萧潜轻易听出了那是苏千澈的声音,朝马车里喊道:“十公子,我是尊主派来的侍卫萧潜啊!尊主把我留给你,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无路可走了!”
马车里,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懒懒说道:“你去千府。十一,走。”
“是,公子。”十一说罢,便再次驾车离开。
“哎……”萧潜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里再次感叹,尊主怎么会看上这个女人呢?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玉春楼里却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脂粉香气弥漫,欢声笑语连天,老鸨扭着腰肢招待客人,各色美人也早已装扮好,等着客人们临幸。
一辆马车在外面停下,苏千澈从马车上下来,与十一一起走了进去。
老鸨见了两人,连忙迎了过来,“哎呀十公子,您可来了,走走,妈妈亲自带你去找霓裳姑娘。”
苏千澈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这老鸨怎么如此热情?
“哎哟,十公子您可别这么看我,快走吧,霓裳都等急了。”老鸨一边说,一边拉着苏千澈往二楼走去。
“放开公子!”十一手中握着长剑,以剑鞘把老鸨的手臂拨开。
“妈妈桑,不必如此热情,本公子自己走便好。”白衣少年勾了勾唇,缓缓迈上台阶。
“那十公子你自己去啊。”老鸨对她挥了挥手绢,看到少年走上了二楼,才低呼一声道:“啊,十公子,霓裳在老板的房间里,你现在要去找她的话,直接去老板房间就行。”
苏千澈顿住脚,转过头,懒懒扫她一眼。
“您快去吧,霓裳这几日可想你了,妈妈去招待客人,就不陪十公子了。”老鸨说罢,便一阵风般卷到了门口。
“公子……”十一眉头微皱,看老鸨的模样,仿佛皇甫溟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故意叫了霓裳去房间,就等着小姐去找她。
苏千澈轻笑一声,抬步往皇甫溟所在的房间走去。
离得近了一些,便能听到隐隐的琴声,从房间里传出,在略显喧哗的大厅里,琴声显得悠扬静雅,极为动听。
“一介风尘女子,能被誉为第一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苏千澈听了琴声,不由开口称赞道。
十一闭口不言。
走到房间外,推开门,满室熏香和悠扬的琴音同时扑面而来,只一眼,苏千澈便看到半倚在床上垂眸喝酒的血衣男人。
男人依旧是一副妖娆邪魅的模样,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只是往门口看了一眼,便有万种风情,一身血衣铺在床上,妖娆的红,似无边血海里开出的炼狱红莲,勾人心魄的妖冶。
“小东西,你来了。”男人血色薄唇微勾起邪肆的弧度,左耳上血色的钻石耳钉在灯火下发出耀眼的光。
苏千澈没理他,转过头,看向右侧垂坠而下的纱帘。
纱帘随风轻舞,女子曼妙的身姿在纱帘后若隐若现。
突然进来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影响到霓裳的发挥,琴声如潺潺溪水在房间内缓缓流淌,仿佛白日里所受的污浊都被洗净,灵台一片空明。
“我是来找霓裳的。”苏千澈站在门口,并未走进去。
“既然来了,便与爷一起听听霓裳这琴音,霓裳可不经常抚琴,今日能听到,是你我的福气。”皇甫溟坐起身,理了理衣服站起来,雪白的赤足踩在白色地毯上,肌肤莹润的色泽,竟似比那地毯还要白上一分。
走出地毯外,男人穿上木屐,缓缓走过来,木屐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东西,要爷亲自请你?”皇甫溟走到少年面前,伸出手,正要撩一缕少年的发丝,斜地里却刺来一把未出鞘的剑,拦住了他的动作。
“把你的手收回去。”十一冷声说道。
“啊,小东西,这是你的侍卫吗?”皇甫溟仿佛这才看到少年身旁的侍卫,收回手去,发出一声低呼,赤红色的眸底却没有丝毫惊奇,“爷要与小东西叙旧,小东西,叫你的侍卫去外面候着吧。”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苏千澈双手环胸,懒懒倚在门框上。
“小东西是想让你的侍卫看爷与小东西亲热?”血衣男人笑得邪魅,血色眸底映着少年娇小的身影,“爷是不介意,就是不知小东西介不介意。”
苏千澈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皇甫溟扬起宽大的袖袍,手臂往少年肩上搭过去,“爷有些消息告诉你,想来你应该很感兴趣,咱们边喝酒边说话。”
手臂的动作毫无疑问再次被拦住,皇甫溟赤色双眸看向黑衣侍卫,狭长的眸微微眯起。
“小东西,你这个侍卫,很不懂见机行事。”男人的声音并不重,苏千澈却听出来,他似有些生气了。
苏千澈抬手让十一把剑收回去,依旧神色慵懒地问:“有什么事快说,说完我还要与霓裳美人共进晚餐。”
“既然如此,那就让霓裳一起。”皇甫溟说着,便要去牵少年的手,“不过,你这个侍卫,爷可不太喜欢。”
苏千澈一把挥开他的手,对十一道:“你去外面候着。”
十一微微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去了。
小姐此次来玉春楼的目的,是给霓裳送解药,刚才小姐便说过,她进了玉春楼,肯定会被皇甫溟发现,再想把解药给霓裳,多有不便,只要他在外面等着,霓裳出去之时,再把解药交给她便好。
十一走后,皇甫溟挥手把房门关上,随后手臂搭在少年肩膀,揽着她往桌边走去。
“小东西,你找霓裳做什么?”皇甫溟在少年耳边轻吹一口气,低声问道。
苏千澈推开他,走到桌边,坐下,双手撑头,懒懒道:“想她了,便来了,毕竟是我的人。”
“那小东西有没有想爷?”皇甫溟把凳子拉到少年身侧,坐下,两人离得极近,近到手指一动,便能碰到对方的脸。
“有。”苏千澈右手撑着脸颊,侧头看着血衣男子,左手伸出,捞起男子披散在一侧的青丝。
发丝柔滑如缎,很长,苏千澈把玩了一下,接着道:“想你用什么样的死法,可以不牵连我。”
“小东西,你舍得爷死?”皇甫溟血色薄唇贴近少年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
苏千澈指尖动了动,匕首落进手里,嘴角勾起一抹笑,“皇甫殿主,你这一头头发,应该很宝贝吧?”
皇甫溟身体微微一震,坐起身,便见少年左手捏着他的一束头发,右手上的匕首在那一缕发丝面前比划。
“虽然有血契牵制,我不能动你,不过,动一动头发,应该没有关系吧?”苏千澈轻笑,眉眼弯弯,像一个小天使。
“小东西,别玩火。”皇甫溟赤眸里闪过一道血色红芒,眸光紧紧锁着她,像是一头要把她拆吃入腹的野兽。
“看来,皇甫殿主对头发的宝贝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啊。”苏千澈毫不在意地笑。
皇甫溟眸底血色更甚,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后是老鸨的声音:“老板,菜来了。”
皇甫溟看了苏千澈一眼,道:“拿进来。”
苏千澈依旧饶有兴致地玩着他乌黑的发丝。
这男人的头发真不是一般的顺滑,比之丝绸手感还好,不知做了多少保养。
于是,送菜的人进来之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血衣男子坐在桌边,眼眸微垂,眸光专注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年,而少年低头着头,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极认真地摆弄着血衣男子的发丝,仿佛那是什么宝贝。
天,他们看到了什么?
老板那从不让人触碰的头发,竟然被人放在手里玩!而老板竟然没有直接挖了那人的心!
好惊悚的场面!
送菜的人以光速把菜放到桌子上,又以光速跑了出去,随后轻轻关上门。
纱帘后,霓裳看到外面模糊的两个人影,他们挨得极近,影子重叠,仿佛两人已经抱在一起。
没有谁能离殿主如此近,除了那些被殿主亲手杀了的人。
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霓裳低垂下头,眼底划过黯然。
原来,殿主真的喜欢男人……
“皇甫殿主,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苏千澈玩了一会儿头发便觉得无聊,便又松开手,把匕首放回去,坐得离皇甫溟远了一些,撑着头慵懒地问。
“小东西,你想听什么?”皇甫溟挪了一下凳子,依旧坐在少年身边,又把酒杯递到少年面前,道:“先给给爷倒酒。”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我这人懒惯了,不会给人倒酒。”
“那爷就更要小东西倒酒了。”皇甫溟嘴角勾笑,笑意邪魅惑人。
“我为何要给你倒?”
“因为,接下来爷的消息,你会想要知道。”皇甫溟端着空杯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轻声道:“小东西想知道什么,关于风云令,还是七星楼,亦或是七星楼刺杀你的人?”
苏千澈眼睫微颤,半阖的眸底闪出浅浅星芒。
她一直在查的七星楼的消息,皇甫溟竟然知道?
是了,他这玉春楼,可不是打听消息的最佳场所?
可他为何要告诉她?
“小东西,不给爷斟酒?”皇甫溟低魅的声音响在耳畔,苏千澈抬眸,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
“你的条件。”她问。
酒香缓缓溢出,皇甫溟端起酒杯轻晃,赤色的眸底仿佛盛开了一池血色莲华,“小东西,这是百年佳酿,酒香浓郁,喝过之后通体舒泰,寻常人求一杯而不可得,今日,你与爷便好好喝一场。”
“就这样?”苏千澈眼睫微挑。
“当然不是,这只是前提。”皇甫溟低垂下头,指尖挑起少年下颚,狭长的眸看进少年眸底,“随爷去魔魂殿住上几日,或者,帮爷得到风云令,爷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苏千澈侧过头,下巴脱离他的手指,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透明的酒液流入水晶杯里,少年缓缓勾唇,轻笑:“看来,这风云令还是香饽饽,这么多人争破了头都想要。”
“比起风云令,爷更希望小东西答应随爷回魔魂殿。”皇甫溟挑起少年一缕发丝,放在鼻下轻嗅。
“可是,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你的那些消息,所以,这样的交换条件,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苏千澈懒懒看他一眼,轻抿一口酒。
这些东西,她都可以自己去查,七星楼的杀手,暂时对她威胁不大,她并不着急。
皇甫溟双眸微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霓裳,出去。”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是……”纱帘后的人应了,随后抱着琴向两人行礼之后,便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橘黄色灯光洒在两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微光。
皇甫溟瞳孔里映着烛火跳跃的光,眸底,是少年眉心处燃烧的小火焰。
“小东西,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眉心仿佛真的燃烧起来一般,苏千澈下意识摸了摸眉心的印记,道:“自然是血契该如何解除。”
“这可是一个贵重的消息。”皇甫溟笑得邪佞,“爷可以给你一个选择,陪爷一段时间,直到爷腻了。或者,把司影的头送过来。”
“这段时间,爷一直在等你,你却没有任何回应,爷很伤心。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皇甫溟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爷的血契,可以控制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