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前所未有的纠结
“你说这么多,是在为你自己杀人做辩解吗?”
叶朵朵缓缓抽回被安娴按在掌心之下的手,站在她的对面,用含泪的双眸,冷冷盯着她,
“我妈妈再怎么没有生存的欲望,她终究还没死不是吗?”
安娴被这直白的话问住了,脸白了白,沉默良久。
许久之后,她才语气沉闷的开口:“我想活着。我有爱我的丈夫,年幼的女儿。我不想死。我们找了那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各项指标都跟我匹配的人。那种感觉,你是不会理解的。”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掉在大海里的人,在不停下沉的绝望中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那一刻,活下去就是唯一的信念。
即便这根浮木也是别人的希望,她也会抢过来,自己牢牢的抓住。
只因为,不想死。
是啊,谁想死呢?就好像自己中毒的时候,那时候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的期盼不也是活着吗?
相爱的人还没有爱够,年幼的孩子还没有看着他长大成人,一个被幸福包裹的人,谁想去死?
叶朵朵身体一软,重新跌回了座位上。
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安娴?是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即便是她自己,生死关头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抉择,她也无法预料。
只可怜了自己的妈妈……
想起那张不管过多少年都深刻的印在自己脑子里的脸,叶朵朵再也忍不住情绪,突然伏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充斥在整个包厢里,像一只孤雁在绝望的哀鸣。
安娴没有安慰她,只是看着她,眼眶也有点湿润。停了一会,安娴又似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
“那些日子里,你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她的事情。跟你爸爸之间往事,还有就是你。如果说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是你。”
“她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把你从出生到长大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包括你喜欢吃什么菜,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还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听什么故事。
事无巨细,她都一一告诉我了。然后,她跟我说,能救我一命,她心甘情愿。只请我念在她给了我一颗心脏的份上,照看你。”
所以,事实上,你在z城的时候,我就派人看着你。你的一切我都知道。那时候,你的生活还算顺遂,快乐。我也就没有介入。后来,你回了滨海,跟容寒声在一起了。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接近容寒声,因为我知道容家不是普通人家,你在那里的生活势必不会像在z城那般顺遂。
我也没想多么干涉你的生活,我只是想,先跟你们接触接触,以后你有需要了,我能帮你一把。
朵朵,我欠你妈妈的情谊,我一直都记得。”
话音落,安娴才又伸手握住了叶朵朵那双冰凉的手。
她久久没再开口,想起那个给了她一颗心脏的女人,同情怜悯一齐涌上心头,眼泪也忍不住滑了下来。
叶朵朵伏在桌面上哭着,放肆的发泄的悲伤的情绪。不知道哭了多久,那哭声才渐渐止住。
她抬起头,紧攥的手轻轻震开安娴的手,开口时她的声音略显嘶哑:
“我婆婆的车祸是不是跟你有关?氰化物中毒是不是也跟你有关?这就是你报答我妈妈的方式?”
叶朵朵的泪眼显得红肿,目光如犀利如刃。安娴缓缓收回手,脸上泪痕渐干,眉宇间多了一抹厉色:
“林芳如那是咎由自取。她最初不同意你嫁入容家,现在又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你,这样的婆婆,有她在你一辈子都别想过得安稳。”
“那是我的事,而且你也没有权利杀人。”
叶朵朵狠狠的咬重了‘杀人’两个字,“就像我妈妈,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她到底还是死在你手上。在你们的世界里,要一个人的命是不是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的眼中满满都是介怀。她相信安娴的话,相信自己的妈妈那时候真的是生无可恋只求速死。
但是这并不能让她对安娴毫无嫉恨。这个结,她过不去。
叶朵朵眼中又涌出了泪,但是她竭力的忍着,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没让那眼泪掉下来。
安娴看着她,微微垂了垂眼眸,捏住早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杯转了转,又放下。
“不是我们的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妈妈就算不是因为给我捐心脏而死,也会死在你父亲手里。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个世界不是你幻想的那么干净。就算是容寒声,你能保证走到今天,他的手上都是干净的?”
她抬眼,盯着叶朵朵,眼中先是散出了一丝冷光,而后又突然笑了笑:
“你要是不愿意背这个锅,也可以。那你就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我自己泄私愤。她林芳如对我不敬,我对付她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安娴这么说也许是在安慰她,但是叶朵朵知道这种安慰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牙关紧咬的沉默了一会,叶朵朵才道:“你在这个时候找我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难道还想让我帮你泄你的‘私愤’?”
“没有。”
安娴接的爽快,“我知道你不会。我约你来说这些,一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怀疑我了,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你实情了。毕竟,你妈妈的心脏在我的身体里跳动,不管你认可不认可,我都认为我对你有责任。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猜忌和仇恨。我始终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稍稍停顿,“第二,你已经给林芳如解了毒了我知道。不过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再插手我跟她的事。我不要求你帮我,但是希望你不要破坏。”
“你还想对她下手?”
叶朵朵不由的提高音量,瞪着她吼了一声。
安娴脸色波澜不惊,盯着叶朵朵看了一会,倏尔又冷冷道:“那要看她什么意思。在这样针对你,针对我的话,我想我还会给她教训。”
“你不要乱来。”
叶朵朵制止道,“寒声不会允许的。他对这件事有疑心,迟早会查明。到时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语气急切,安娴却似乎丝毫不在意,“既然做了就不怕谁查出来。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我女儿对她父亲留下的公司没什么兴趣。我独立撑到现在,很多时候都觉得撑不下去了。你说,我还会怕容寒声吗?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幸福。这是我欠你妈妈的,这个情一定要还。”
“你让我幸福?寒声若是知道他妈现在这个样子跟我有关,你觉得我会幸福?”
叶朵朵厉声质问,安娴淡淡挑眉,“你跟容寒声有感情,林芳如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没了林芳如从中作梗,你们很快就会恩爱如初。”
“……”
这样的逻辑,叶朵朵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不是她认可了安娴的想法,而是她觉得安娴这就是一种不讲理的强盗逻辑,而且还是钻进了死胡同的强盗逻辑。
这个女人,她极有主见,而且极为顽固,现在在这里跟她争论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
沉默许久,叶朵朵突然抓起了包站了起来:
“安总,我妈妈的事情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想通过弥补我来赎罪,来感恩,我也领情。不过以后麻烦你离我婆婆远一点。这件事真的不需要你操心。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我会把你这件事告诉寒声。”
“随便你。”
安娴坦然道,继而却又是一笑:“不过我想你不会的。毕竟我是你半个妈妈。”
她抬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因她这个动作,叶朵朵的心似条件反射似的一疼。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一句都没再多说,扭头疾步奔出了包厢。
她一口气跑出咖啡厅,跑到马路边才停下狠狠的喘气。
眼前人来车往,说话声,鸣笛声,还有各式各样的声响,影像瞬息间都充斥进了她的脑子里,吵的她烦躁的快要爆炸。
她忍着想尖叫的冲动,贝齿咬着下唇,抓紧了包朝停车场走去。走到车边,她没上车而是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命令司机下来。
回程,她是自己驾车回去的。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是安娴那些话在碰撞,不知道抢了几个红灯,她才有惊无险的到家。
妈妈的事让她心疼难忍,林芳如的事又让她左右两难。
安娴把这件事告诉她,就是料定了她不会告诉容寒声。可她……真的能继续瞒着容寒声吗?
还有安娴那句:我是你半个妈妈!
这些都让她的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中。
告诉容寒声,她坦白了,他会不会相信她真的在此之前对安娴要谋害林芳如的事情一无所知?
还有,他会不会介怀她跟安娴这种奇奇怪怪的关系?会不会把林芳如今日受的苦迁怒于她?
这些她未知。
不告诉……他是她最在乎的人,又怎么忍心欺骗?
所以,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叶朵朵这一夜都陷在这样的纠结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