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落都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第二声“砰”,已经再次炸响在耳边。
第一次,是在肩头。
第二次,是在她的左侧肩膀往下,心脏往上的地方。
凉落看着自己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身下。
她倒在血泊中,意识慢慢的涣散,只剩下剧痛,还有眼前渐渐模糊的视线……
痛,好痛。
她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却明白了什么事情。
刚才,那是枪声,是子弹,是有人要杀她!
子弹穿破窗户的时候,玻璃碎片飞溅,落了一地的碎渣。
凉落的身下,就是这些锋利而又细小的玻璃碎片,狠狠的扎进她细嫩的皮肤。
她动了动嘴唇,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眼睛也慢慢的……闭上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脑海里只闪过席靳南的脸,然后是……孩子。
孩子,她的孩子,她肚子里三个多月的孩子啊!
可是即使凉落再怎么不甘,终究还是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
一切发生的这样快,这样的让人措手不及。
席氏集团。
因为刚刚出院,席靳南的工作比较多,一下子也忙碌起来。
他很享受这样忙碌的感觉,以前是为了公司和席家而忙,现在却是为自己在忙。
只有忙碌,才能让他忘记凉落,心里才不会有任何的钝痛感觉。
赵旭走了进来:“席总,已经中午了,您要吃点什么?”
“随便。来,把这份文件给创意部,重新再做一个策划。”
赵旭点点头,上前接过:“是。”
席靳南重新把目光放回手里的资料,忽然想起什么,淡淡的问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
赵旭他指的是唐雨芸,连忙回答道:“唐小姐不知道您生病的事,以为您是在忙工作。不过我觉得,今天晚上席总您也该回去一趟了。”
“是,再不回去,也说不过去了,让她起疑。”
这几天他原本就不打算回凉城别墅,这样一来可以让唐雨芸放松警惕和戒心,也给了沈峰机会。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身体不适住院,阴差阳错的,在这几天,和凉落在一起待着。
他很满足,也很高兴。
席靳南说完,顿了顿:“赵旭,你把她说服来医院,做的很好。”
赵旭笑了笑。
“下班吃饭吧。”席靳南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他看样子是要出去。
席靳南刚刚站起来,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挖去了一样,疼得他一时间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可是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不得不弯腰,双手撑着桌面,努力的呼吸着,才能减缓这样的痛苦。
赵旭突然看见他这样,吓了一大跳:“席总,您……”
席靳南摆了摆手,示意赵旭他没事。
过了一会儿,这样的心绞感觉慢慢散去,席靳南的神情慢慢缓和下来。
他抬手捂着心口:“好奇怪……”
这句话,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尖锐而刺耳。
席靳南伸手接过:“喂?”
只不过一句话的时间,话筒突然就这么的从席靳南的手里滑落,重重的摔在了桌面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眼睛里却藏着惊涛骇浪,快速的往外面跑去。
跑。
席靳南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再急,他不过我步伐迈得大一点罢了。
可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开始狂奔。
“席总小心!”
赵旭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席靳南。
席靳南站稳了身体,深深的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那眼眸里的是恨,是怒,是杀戮。
“去医院,”他说,声音哑的可怕,“马上!!”
那两枪,惊的不仅仅是凉落居住的那边别墅区,或许,惊的是这个凉城。
这一整座城市。
救护车里,医生正在给凉落做紧急处理,先把血止住。
纪时衍坐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脸色和嘴唇却白得像纸。
这个时候,他不能去打扰医生,更不能去碰凉落,会让她流更多的血。
医院门口,救护车疾驶而来,精准的停在了指定位置。
早已经有医生和护士等在门口,备好了推车,神情紧张。
救护车一停下,车门被打开,病人被推了下来。
纪时衍满手鲜血,看着凉落被抬上了推车,一时间竟然麻木的心,开始抽搐。
他手上是她的血,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血,一直流一直流,好像要流尽一样。
但是纪时衍知道,不能流尽,流尽了,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凉落,就会再次离他而去了。
她不能死,她不能。
纪时衍拔腿跟上,和护士一起推着推车,目光一直看着凉落。
“一定要好好活着,凉落。”他在她身边低吼,“你不能死,该死的人,从来不是你!”
纪时衍被挡在了手术室门口,看着凉落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手术室上面的灯亮起,晃得他眼睛一涩,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他怔怔的站在手术室门口,一动不动,半晌,忽然腿一软,跪在了那里,双手撑着地面。
“纪总……”周光喊道。
他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限量版的法拉利,十分拉风的行驶凉城的高架上,席靳南亲自开车,一个劲的踩油门,超车,打方向灯,在车流里拐来拐去。
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不知道刮蹭了多少台车,法拉利的速度只增不减。
赵旭惨白着脸:“席总,您的手机……来电话了。”
他眼睛一瞥,戴上蓝牙耳机,劈头盖脸的就问道:“她的伤势怎么样?让你们那么多人保护着她,结果就是毫无征兆的让人枪杀?废物!”
保镖队长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音:“席总,太太身中两枪……”
“两枪”这个词语,几乎让席靳南眼睛里喷出火来。
“一枪在肩头,一枪的位置……还不确定。”
他吼道:“不确定?什么叫不确定?”
“席总,”保镖队长的牙齿已经在打战了,“因为不确定,是不是心脏的位置。”
席靳南再也没有心思多问,扯下蓝牙耳机,狠狠的摔了。
他不愿意听,因为害怕会多想。
心脏,若是打中了心脏,那么后果是……
法拉利的鸣笛声急促的响彻在凉城的上空中。
这一路都是在惊险中,到达了医院的。
席靳南打开车门就往外冲,抓着第一个看见的护士,声音又急又哑:“刚刚救护车送来的女人呢?”
“呃……在一号手术室里。”
席靳南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跑去。
这大概是席靳南这辈子最失态,最没有形象的一次了。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已经不知道思考了,越靠近手术室,他就越害怕。
如果,如果他到了那里,医生说已经尽力了呢?
光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喉头一甜,似乎是急火攻心了。
当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的时候,纪时衍侧头看了过去。
哦,果然是他,席靳南来了。
凉落住的地方,有他的人在守着,也有他的人,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席靳南衣衫凌乱,额前有几缕头发散落下来,单手撑着墙壁,在拐角转过弯,看到纪时衍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站直了身体,双手垂在身侧,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紧握成拳。
席靳南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沉重的踩在刀尖上。
他怒,他恨。
恨自己,也恨纪时衍。
她离开医院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不仅和他通了电话,而且他站在窗户边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就这么离开了。
那个时候,凉落还是活蹦乱跳的。
就这么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已经躺在了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纪时衍缓缓的起身,膝盖又麻又疼,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站在手术室的门口,一动不动。
席靳南已经走了过来,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好问纪时衍的了。
凉落的情况,他大致已经知道了。
“她明明好好的,毫发无损的,”席靳南阴沉着声音,蓄满了力量,“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具体情况,这个时候谁也不清楚。”
“你离她最近!你就在她身边!你来凉城,就是为了保护她守护她的!”席靳南吼道,“你就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吗?有人能在突然之间对她连开两枪,这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事情吗?”
纪时衍眼里一抹沉痛,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没错,是我的疏忽。”
他没有防范好,这的确是他的疏忽。
席靳南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怒气上涌:“如果凉落有什么闪失,如果她有什么闪失!”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上前,揪住纪时衍的领子,手背青筋暴起,抬手就是一拳,砸了下去。
纪时衍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马上就铁青了。
“是!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还有什么脸面活着!”纪时衍一把推开他,“你以为就你痛,就你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