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还算不上崩溃,那时的她仍然在苦苦求生,用畸形扭曲的方式求生。
他反复思索着胡颖雪的动机走进电梯,准备去楼上看看,寄希望于胡颖雪是来这儿投奔某位他不认识的朋友。
但当他按下了关门键,他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怔在了原地,一股深刻的恐惧立即从他的脚底窜上了他的后背。
刹那间,他瞳孔缩小,额头浮上一层虚汗,指尖忍不住开始颤抖。
他徐徐抬头,看向电梯右侧的楼层按钮,一路找到了最大的那个数字。
33。
这个酒店有三十三层楼。
肖池甯后知后觉地浑身发抖——这可能就是胡颖雪的全部动机。
餐厅的包间里,肖照山的情绪也并不高涨。
董欣为了迎合自幼长在江浙的池凊的口味,特意请客来这家酒店吃淮扬菜。
两人在昨天已达成共识,不在池凊面前提岳则章的事,因此席间讨论的话题仅限于各自生意场上的见闻,和一些有意思的往事。
生日宴原本轻松愉快,可吃到一半,肖照山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肖池甯的声音。
池凊正和董欣聊着女人间的话题,压根儿没反应。他见无人有异,便怀疑是自己这两天没休息好,神经过度紧绷出现了幻听。
胃口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败掉的。
他变得心神不宁,越是不愿意想起肖池甯就越是要想起肖池甯。他不断回忆在车上接到的那个嘈杂的电话,试图还原一些信息。
然而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池凊身上,除了肖池甯问他在哪儿,让他帮帮忙,他几乎不记得其他内容。
草草结束了一餐,肖照山率先放了筷。董欣看菜还剩不少,劝他多少再吃点儿,他摆了摆手,推脱说自己不是很饿,已经饱了。
此话倒不假,每次一吃饱,他就容易犯烟瘾。
比如现在。
无奈北京室内也有禁烟令,肖照山抬头找了找烟雾报警器,确认它离包间窗户有一段距离,才拿起打火机和烟朝女士们示意,起身离开座位到窗边吸烟。
秋分早过了,不到八点北京的天空已然暗成了铅灰色,路灯和霓虹接连亮起。
他站在九楼,居高临下地吞云吐雾,俯视蝼蚁般的行人。
酒店旁边是一座有七层楼的百货商场,年轻人们进进出出,在更高处看就宛如一些从血管里离散的细胞。
肖照山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比喻,他好像朦胧中感到了这个城市仿佛在失血,像个正在死的年轻人,又像个已经死了的小孩。
他又一次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下意识把眼睛从商场移开。
收回视线的一瞬间,他好像在那些离散的细胞外看到了肖池甯。
他夹着烟定睛去找,这才发现那正坐在天台边沿晃荡脚丫子的不是肖池甯,而是一个戴着白色卫衣的兜帽,外面套着肖池甯常穿的那一款蓝白色校服的女生。
没等他为此松口气,残留在耳边的声音却在这个画面下陡然清晰起来。
“爸,你在哪儿?帮帮我!”
“在我们学校!”
“帮帮我,求你了!”
“算我求你,救救她!”
肖照山的耳边嗡嗡作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往包间门口跑去。经过桌边时,他把手里的半截烟扔进了自己碗里。
池凊见他要突然离开,茫然地追随着他的身影问:“照山,你去哪儿?”
“我有急事要处理,你们继续吃,别等我。”
肖照山飞快地说完,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单穿着白色衬衫就匆忙地离开了包间。
董欣伸长了脖子在他身后扬声喊:“诶!你家池凊生日|你能有什么急事?好歹吃了蛋糕再去忙啊!”
然而肖照山已经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