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我说的就是真话。”肖池甯抢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你开不开心是你自己的事。”肖照山看向他,“等你哪天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真诚,我会夸你的。”
肖池甯嘲笑道:“你们不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真诚其实会杀人?”
肖照山变了脸色:“你想说什么?”
“你和我才相处多久?四个月。你根本不了解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肖照山反唇相讥:“我有什么了解你的义务?”
肖池甯猛地抬头,拧着眉毛对上他的轻蔑,一字一句说:“你是我爸!”
“所以我就必须容忍你一次次撒谎,一次次折腾,一次次不请自来?”
“不请自来?”
肖池甯不知道为什么肖照山每次都能如此精确地激怒他,与之相比,池凊的虚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慈爱。
“我回北京是‘不请自来’?”
肖照山也想知道:“在杭州呆着不好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好,不好,不好!”
肖池甯无话可说,发泄完就不耐烦地加快了脚步,不再和他并肩。
然而下一秒负气的恶果就找上门来。他离开了最近的光源,没注意落脚点上刚好覆了层厚厚的青苔,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夜色下他的背影宛如一只后劲不足的纸飞机,在空中晃悠着即将坠毁,肖照山瞪大了双眼,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刻慌乱地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往远离溪水的方向倒去。
除了心跳剧烈得胸口发疼,肖池甯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茫然片刻,随即低下头愣愣地看着锁住他腰身的那双大手。
“滚开!”
肖照山松手,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推,咬牙撑着石头缓缓坐起来,捂住肘关节找刚才不知被扔到哪儿去的手机。
最前方的老板起初还以为父子俩只是在聊天,直到听见“扑通”一声异响才回头,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骂出了一句藏语,赶紧打着手电筒快步走到肖照山身边,把他从溪边搀起来:“怎么回事?!干啥子要往水里摸?!”
“我看看手机是不是掉这儿了。”
肖照山甩了甩指尖的水珠,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没事儿,我掉不下去。”
“你退后别动,我来找找看。是什么样子的手机?”
老板打着手电筒弯腰在附近找,没一会儿就在两个脑袋大的石头的夹缝里看到一个黑色苹果手机,小心翼翼把它捡出来递给了肖照山。
手电筒的光早就熄灭了,屏幕也碎得不能再碎了,半边机身还被漫上岸的水流泡了个透。肖照山按了按开机键,没看到屏幕有任何反应,便扬手把它径直扔进了滚滚山涧中。
“诶诶诶!”老板来不及拦,“好不容易找到咋又扔了喃?!”
“开不了机没用,有数据备份就行。”
说完,他不顾老板诧异的神色,冷冷看向还呆坐在一旁的肖池甯,问:“怎么,想在这儿坐一晚?”
刚才属实是无心之失,肖池甯到底脸上挂不住,难得产生一丝对肖照山的愧疚,乖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给他:“这几天你先用着我的。”
肖照山没接:“不需要。”
陈渝走后他把后勤部一个挺机灵的姑娘提成了助理,在去马来西亚之前就给她吩咐好了画廊的假期事务,所以他并不担心工作上会出大问题。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最担心的居然是肖池甯。
“你管好你自己,再有下次我不保证还能救起你。”
肖池甯难以反驳,气闷地“嗯”了一声。
老板见他挨骂,边向前走边打起了圆场:“小朋友都比较活泼,又不是故意的嘛,多注意就是,山里开不得玩笑。”
肖照山始终阴沉着脸不置一词。
肖池甯自觉无法再生气,贴着肖照山的肩膀悄悄垂眼看了看他的手肘,低声说:“嗯,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