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蓝海棠屋里出来的时候,唐安一扫颓气,雄赳赳气昂昂,就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一直在门外兢兢业业放哨的许先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宛如一个“皮条客”,潇洒地飞上二楼将唐安接了下来,卜一落地,便贼兮兮地问道:“唐兄弟,从此以后是不是该叫你蓝姑爷了?”
唐安露出一个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故作谦虚地抱拳道:“侥幸,侥幸!”
我去,真的睡了!有狼春夜来,采花细无声。果然是唐安所至,处女不生!
“恭喜唐兄弟,贺喜唐兄弟!”
“同喜同喜!生儿子一定不忘给许兄送喜蛋!”
“那我就提前谢谢唐兄弟了!”
说着,二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蓝海棠已经怀孕了一样。
唐安忽然记起什么,道:“许兄,我还有一票兄弟现在城内,麻烦你帮我给他们带一声平安。时间仓促,我没法跟你细细解释,你可以问问海棠。”
瞧瞧,海棠海棠叫的多么亲热,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把大唐女神睡了一样。许先露出一个暧昧笑容,用肩膀蹭了蹭唐安:“放心好啦,一切包在我身上!有空记得常来玩哦!”
他妈的,说的好像稷下学宫是你家开的一样,果然和我一样无耻!
唐安心中将他鄙视一番,抬头四下望了望:“对了,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
“哦,你是说风骚姑娘……哦不对,风姑娘!”自知失语的许先捂了捂嘴,指了指那泡童子尿对面的房间:“夜里寒气太重,她身子骨受不住,我便让她先到我的房间去了。唉,唐兄弟,不是我说你啊——你和蓝姑娘在那里这个那个,却让她在这里看着,终归是不太好嘛!兄弟,内院起火最是让人操心,要想女人和睦相处,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啊!”
一碗水端平?莫非要老子把凤之瑶也办了?这种强人所难卑鄙无耻的提议——完全可以考虑哦!
拍了拍许先肩膀,唐安道:“女人都很麻烦,等有时间咱们再好好聚聚详细讨论。今天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好,保重!”许先抱拳,看着唐安潇洒的背影,暗暗钦佩道:“瞧瞧唐兄弟夜摸寡妇门这股熟练劲儿,老子什么时候能有他一半功力呢?”
……
幽暗的房间里,凤之瑶正趴在桌角怔怔出神。
她很气愤,气愤自己又一次被骗了。从唐安离开到现在已经接近一个时辰了,这也叫速去速回?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若是让下人们发现马厩里的马不见了,再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他有没有想过?
这个可恶的自私自利的混蛋!
可是愤怒之余,想到月下回廊中那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深情款款的一吻,她又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中尽是疑惑和迷茫。
据说和心爱之人拥吻是甜蜜的,怎样算是甜蜜呢?
她没体会过,所以不懂。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那个可以心甘情愿献上香吻的那个人。
胡思乱想间,房门被推开。
唐安看着可怜巴巴的凤之瑶,犹如在黑暗中的一只小白兔,内心涌起深深的愧疚。他送上一个温柔的笑容,问道:“走,我们回家。”
家是最温馨的港湾,可在前面加上“我们”二字,却给了家新的定义。虽然明知道唐安并不是那个意思,但凤之瑶仍旧脸色微红,满肚子抱怨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乖乖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当先出了屋子。
这般诡异的行止,让唐安有些诧异,喃喃道:“她……居然没责备我?是太困了吗?”
重新回到马背上,凤之瑶已经平静了许多,没了来时的紧张与恐惧,就连唐安近乎环抱的动作,她也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是被这个混蛋占便宜占的多了,还是在潜意识里尝试着把他当做心中的那个人,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的脑海中都是唐安与蓝海棠相拥的画面。虽然没有虫鸣声,没有竹林风,没有红日映云海,但她相信这个画面她会永远记在脑海之中。
她甚至不无讽刺地想:凤之瑶啊凤之瑶,为什么别人都能找到挚爱找到幸福,偏偏你就不行呢?
不仅如此,眼下城里没了鬼仆的踪迹,恰是唐安离开的最好时机。虽然他总是占自己便宜惹自己生气,但最起码,她还能有个人说说话,推开房门所看到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空房。比起孤单一个人,她更喜欢这种有人陪伴的生活。
可是现在,这种生活却即将接近尾声。
想到天明之后自己又会变成那只可怜的金丝雀,凤之瑶脸上就闪过浓浓的悲哀。
骏马缓缓停下。
唐安翻身下马,道:“姐姐,我们到了。”
凤之瑶还坐在马背上,僵硬地扭过头去,看了看身旁开着一道缝隙的后门。夜幕中的凤凰台就像一座冰冷的牢笼,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的气息。
看着唐安牵着缰绳要推门,凤之瑶只觉得满心铺天盖地的失落。耷拉着眉角问道:“你……要走了吗?”
“走?”唐安回头,满脸询问的神色。“走去哪里?”
凤之瑶道:“你如果要去和同伴会合,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想必找不到你,倾歌一定会很着急……”
“是会很着急,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托我的朋友给他们报平安了。”唐安笑道,“而且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
凤之瑶被他吊起了好奇心,不禁问道:“为什么呢?”
唐安自信一笑,按照先前想好的说辞道:“我猜经过尼山一战,他们应该发现我们的保镖实力不俗。到了临淄城内,他们再度刺杀失败,想必不敢再进行大规模的刺杀。不过他们既认准了我,说明他们一定调查得知了我与倾歌的关系。如果我死了,对倾歌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一个肝肠寸断的大唐第一,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所以说——在很难刺杀倾歌的情况下,他们把目标盯准了我。我不与他们会合,分散这些杀手的注意力,倾歌反而会更加安全。”
凤之瑶细细琢磨,倒也觉得颇有道理,又问道:“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这就要看我选择哪里作为栖身之所了。”唐安笑了笑,指了指高墙里面:“凤凰台作为齐国圣地,想必没有谁胆敢私闯。如果我再叨扰几日的话,姐姐你会赶我走吗?”
“你是要……”
凤之瑶刚说了三个字,忽然意识到他并非要离自己而去时,竟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喜悦。
他不走,他要留下来!
仿佛一件珍宝失而复得一般,凤之瑶心中那丝悲伤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讨厌鬼的一句话,会让自己的情绪产生如此大的转变,她只知道,她现在很开心。
她不必一个人独守空房,不必每天晚上只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可以开怀的笑,放肆的骂,甚至还能跟人吵架。
这才像是活着,这才像是一个人!
不过当着这个家伙的面,她绝不可以把这份开心表现出来,而是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如果让人知道你在凤凰台,我会很麻烦的。”
唐安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怎么会呢?我一定会乖乖呆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凤之瑶嘴角扬起一丝丝笑容:“可是……倾歌想念你怎么办?”
唐安信口胡诌道:“我方才在海棠屋子里已经给倾歌写好了情书!”
凤之瑶的笑意越来越浓:“那……你如果惹得我不高兴,让我感到生气郁闷,又该如何是好?”
“绝对不会!”唐安双手交叉,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我号称‘大唐开心果’,打趣逗乐是我的独门绝招,烦恼忧愁青春痘统统替你赶走,保证让你开心每一天!”
凤之瑶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带着一脸得意模样:“不许惹我生气不许不听我的话不许给我添麻烦,能不能做到?”
唐安单手抚胸微微躬身,俨然成了一个谦卑的侍者:“您的吩咐,就是我的职责!女王大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嗯!”被唐安欺负了这么久,此时见他一副卑躬屈膝的乖宝宝模样,凤之瑶心情大好,大有翻身做主人的快感。吩咐道:“现在,扶本姑娘下马吧。”
“喳!”
唐安非常配合地扶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帮她落到地上,低眉顺眼道:“娘娘还需要小人做什么?”
“扑哧!”
凤之瑶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却怕让下人们听到,又赶忙捂住嘴巴四下看看,见四周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地推门道:“今天就这样吧,一会儿给本姑娘烧一盆洗脚水!”
“遵旨!那个……能不能一起洗?”
“想都别想!”
凤之瑶回头白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当先走进了漆红大门。在唐安眼中,她忽然像是变成了一只快乐的金丝雀,而不再是那只毫无生气的笼中鸟。
背对着唐安的凤之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终于露出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虽然唐安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份快乐就如烟花一般短暂,但最起码,她现在很开心很快乐。
从来不敢奢求的东西,她曾经拥有过,这就足够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