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雍的记忆里,他对户绫罗的印象便是缠人。
上一回为了做戏,无意间救下了户绫罗之后,她便时常与他“巧遇”,从茶馆到书斋,杜雍也不是看不见户绫罗的示好,晋国国风虽然胆大,但是像户绫罗这般的姑娘也实在是不算多,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却一点儿也不胆怯。
只是杜雍现下的情况,他实在是无心儿女情长。
哪怕是现在户绫罗说了这些话,杜雍也不曾多些涟漪,只是冷声道,“我不曾吃过姑娘亲手做的糕点,也不曾要过姑娘的八字。”
如此说,只是不想与户绫罗太多牵扯。
若是杜仲的人在身边,杜雍许不会这般回答。
户绫罗也听得出来,她被杜雍彻底拒绝了。
站在那里,愣了很久,眼眶发红。她也知道二人差距太大,她这般做了会惹人非议,可她若是不做,那么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也不奢望别的,她就想离他近一点,就算身份不足,做个妾她也是愿意的。
杜雍自然没有听到户绫罗的心里话,与她擦肩而过。
走的远了一些,阿义追了上来,皱眉道,“公子,您说是谁去找户姑娘要的八字呢?”
要知道八字这个东西,非谈婚论嫁不得给,既是要了,便是说明看上这家姑娘了,若是这家姑娘给了,便是愿意嫁到对方家了,合了八字之后再确认要不要结亲。
其实中间这八字也不会给双方看,会封了柬交给先生,由先生合了之后告知结果,再封了柬退还双方。
杜雍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眯了眯眼,“他到底想做什么?”
阿义没听清楚,“公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杜雍抛下了一句便走了。
*
七月七日,太庙一早便被侍卫包围,也提前告知了香客,今日不供香。门口的僧人也充当了侍卫,查看来往女眷的请帖,唯有宫中送了帖子的妇人家眷才能入内。乞巧结束后,便会安排侍卫送各家女眷回去。文灵数了数人数,其实不多,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上百人,只是因为太庙地方有限,所以看起来拥挤了些。
但出去地方原因,别的宁喜都还安排的很妥当。
桌上摆的是时下的瓜果,糕点也都是素糕点。
文灵坐于上首,看着底下的臣妇,大都是一个大的带着一两个小的,都是娇娇嫩嫩的,文灵有些恍然,曾几何时她还是跟在母后身边的,现下便要独当一面,面对这些个大臣夫人。
“想不到,这内务府的公公,倒是安排的妥当。”
弦琴四处看了看,倒是都没有犯忌讳的地方。
中午留一顿素斋,因为要祈福,又是在太庙,所以不宜奢靡,这些内务府派人来嘱咐的时候倒是都注意了,在文灵来之前,也是宁喜提前过来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什么地方忌讳才告诉文灵。
“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他不细心些,遭罪的便是自己。”文灵笑了笑。
乞巧节就算是正式这么过了。
众位女眷中,宋婉清带着芯巧倒是十分显眼,宋婉清温婉,不算大官,却与各家夫人都极为数落,而芯巧活泼,倒是也都能笑眯眯的游走于各家之间。
中午正式祭祀,祭祀过后便由弦琴开口主持着各家姑娘赛巧,文灵看着。
说实话,文灵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
以文灵的身份,无疑是这里最高。
可是文灵今年才十七岁,在场许多闺阁女儿家年龄都比文灵还要大。
所以文灵又没有成熟到能与那些上了年纪的臣妇说话,又不能降低身份特意与她们的女儿交好,思来想去,文灵便只能端端正正的祭祀后便到禅房歇息,让弦琴去主持赛巧。
宋婉清便是在文灵歇息的时候敲响了禅房的门。
“娘娘,月余不见,娘娘似乎清瘦了些。”
宋婉清一人进来。
倒是见文灵瘦了些。
文灵也没少什么吃喝,只是这一个月来废精力的事情倒也不少,最重要的是入了宫,又不能出去,所以有些闷,文灵便也没什么胃口,不知不觉看着也就清瘦了些。
“芯巧呢?”文灵问。
“她在外边玩儿呢。”宋婉清坐下,看着桌上斟好茶水,“芯巧性子跳脱,随我一来二去,倒是与几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玩的不错。”
说罢,宋婉清看着文灵,眼睛里倒是多了一分柔意。
“不知娘娘今日召臣妇前来,所为何事?”
“我,我是想,你要不要入宫?”文灵想了一想,“晋宫现在虽然没有女医官,但是我可以对外宣称我心中有病,这样我便能宣你入宫做个女医官,你与我也能时常见面。”
文灵对宋婉清有些依赖,倒不是真的指望宋婉清治病什么的。
只是说不上来,好似她初到晋国便结识了对方,对方有她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就是很亲近,现下入了宫,一不见就是月余不见,怪想的。
不过以文灵的性子,自然不会直接说,只是她亲近宋婉清,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将宋婉清弄到自己身边。
宋婉清微微诧异,但是好一会儿还是柔声笑道,“娘娘,臣妇会些医术,但仅仅是随着夫君学的浅薄,心理虽然是有疾病,可是说出去终归不好听,何况娘娘并不需要治病。娘娘忘记,臣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娘娘给了臣妇下臣的身份,让臣妇入了宫,那日后臣妇要看病人,便也是不能轻易了。隶属太医院,不得轻易为他人看病,如此一来,臣妇又怎么能听得更多的故事,再告诉娘娘呢?”
文灵撇撇嘴,小脸垮了下来,“说实话,宫中很无趣的。”
她倒是想与白月说话,可是白月身怀六甲,又需要做戏,她每日命人看着闭月的胎像已是最大能做的。
宋婉清笑了笑,“碟破茧终须等,这熬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公主已经坚持了这么久,若是现在放弃,那便太可惜了。”
“我没想过放弃。”文灵小声嘀咕,抬头看着宋婉清,“对了,你上次说的户修撰家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杜仲是想给自己娶妾,还是给杜雍娶妾?”
怎么说来,五品修撰怎么都不是杜仲愿意给杜雍娶的妻。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臣妇知晓,那户家的大姑娘,户绫罗心仪杜家的大公子,但是昨日杜家的大公子来了消息,说是杜仲自己要了户绫罗的生辰八字,可能是准备自己娶妾。”
“嗯?”文灵皱眉,“先帝刚走,杜仲便如此,他不是最顾及名声?”
宋婉清摇了摇头,为文灵见底儿的茶杯斟了茶,“但是还有一个消息,两日前,坊间传闻,杜夫人回了一趟娘家后,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说是杜宰相养了外室,因此撒泼儿,对杜宰相大打出手,打破了杜宰相的脸。”
“这般?”文灵皱紧了眉头。
她倒是听过,朝堂上,顾浔也问过杜仲,但是杜仲只说是意外。
“杜夫人的娘家老父是前任尚书,曾经再朝为官,与杜仲也是沆瀣一气,提供了杜仲不少便利,杜仲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除了先帝的情谊,朝堂上运筹帷幄,也有老尚书的不少功劳。三年前老尚书告老还乡,宅氏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也不是自己生的,想来与杜仲的情分也淡薄。”宋婉清继续道,“近日听说,宅氏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下人动辄打骂,杜仲也没有幸免于难。杜仲没有说什么,倒是宰相府的下人,时常鼻青脸肿的出门,被人看见了。”
“然后呢?”文灵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知道,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做,天天派人盯着杜仲的内宅。
“老尚书曾经是先帝的千里马,先帝还未登基之时,极为信任老尚书,后来也是杜宰相娶了老尚书的女儿,与先帝相识,得了先帝的信任,又为老尚书鞍前马后。”宋婉清徐徐道,“其实早从几年前,杜宰相与杜夫人便疏远了开来,从宰相府向户家拿了八字之后,宅氏回来就变得不对劲。杜仲在民间一向名声极好,杜启曾经虽然坏过名声,但是碍于杜仲,大家也不曾多厌恶。如今杜启有改善之心,频频做善事,声明也高了起来,杜仲爱惜名声,所以他若是要出手,一定要确认不会损伤自己根本才会出手。”
文灵逐渐的也明白了过来,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杜仲要准备对宅氏下手?”
若是宅氏的名声臭了,届时她出了事,就不会与杜仲有关。
“臣妇只是猜测。”宋婉清道。
“即便是猜测,咱们没有证据,也不能预防,我们只能看着杜仲到底想做什么。”
……
二人谈了许久,但也只能决定静观其变,如今她们的状态是什么都不能做,杜仲伪装的太好了,他不肯露出自己的一根尾巴,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实难得抓。文灵本想让宋婉清向杜雍带话,今年晋国科举重启,杜雍务必要参与,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杜雍就算不为别人,为了自己,想来也是会参加的。他若是参加,杜仲怎么也不会让杜雍差到哪里去,便歇了此事。
眼见天色晚了,赛巧结束。
得了巧的女子,倒是个二品大臣家的嫡女,文灵赏了彩头,又说了些话才赶在宫门合上之前回宫。
刚回永宁宫,便听到宫人来汇报。
“娘娘,今晚皇上留宿秀安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