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宇文璟到墨城,弦琴为文灵准备的衣衫,乃是在齐国之时文颖为文灵准备的。到晋国之后文灵再没有穿过,原本弦琴还有些担心穿不下,文颖细心,特意做大了,改了改文灵便能穿了。一件被放在箱底两年的衣衫,不过上面的绣样是文颖亲自绣的,如今穿出来竟也是半点儿也不显老气。
“来了!太子要到了!”弈雨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看见互送的卫兵入城,身后跟着的齐国的马车,连忙激动的过来道。
文灵连忙就到楼梯口去站着了。
宇文璟不是晋国皇子,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让人认出他来。
看见宇文璟进了使馆,一旁的霍威刚正道,“太子先好好歇息,晚上宫内设了接风宴为太子接风,殿下也邀请了太子参与明日的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
宇文璟颔首。
楼梯口站着的文灵恨不得扑进宇文璟怀里。
两年未见,宇文璟比从前也更加成熟了,举止行动乃是一贯的规矩收礼,俊朗的面容倒是让一旁的小宫女们都不由得小心偷看。
文灵感觉胸口中涌进了一种酸涩感。
看着霍威退下,宇文璟一步一步的朝着上面走来,文灵就呆呆的在那里站着。
宇文璟抬头,看着文灵站在那里,动作滞了一滞。
就见文灵压紧了鼻息,“长安见过皇兄。”
外头还有驻守使馆的侍卫。
跟在宇文璟旁边的侍卫也是生面孔,文灵不识。
“嗯……”宇文璟回的很镇定。
兄妹二人表面看起来真的是规规矩矩,半点儿都不失皇室礼仪,可是一进了房间,文灵便以一种八爪状态扑进了宇文璟的怀里,“皇兄,长安好想你!”
宇文璟被抱的死死的。
绷住了,“长安,你长大了,不该与皇兄这般亲近。”
“不嘛不嘛!我就要!”文灵可没听,两年了!她两年没见过亲人了!
一时间文灵也耍上了无赖,抱着宇文璟不放,“反正没有人看见,我就要抱皇兄,皇兄一个人前来,我还要把父王母后皇叔奶奶阿姐小侄子都给抱回来。”
一旁的弦琴和弈雨,都是红了眼眶。
这两年来,她们虽然没有遭受怎样的苦难,可是便是在这使馆住着,却似乎始终与外头格格不入。外面,是晋国的土地,是晋国的百姓,而她们始终是齐国的人。
抱了好一会儿,文灵才松了手退了一步。
却是因为激动,眼眶早就红了,眼泪沾了一脸,全都蹭在了宇文璟身上,文灵红着鼻头,嫌弃道,“皇兄,你身上好臭啊!”
宇文璟方才还在想怎么安慰长安的话顺势就逼了回去,挑眉看着长安,“嫌弃皇兄,如此这般,皇兄便回去了……”
说罢转身。
文灵也是来不及深思,“长安开玩笑呢!皇兄再怎么臭!也是天下第一香!皇兄你别走!”连忙拽住了宇文璟,文灵生怕宇文璟说走就走了。
反正就是玩笑话也听不得。
“公主,太子一路风尘赶来,路上都没怎么歇过,要先去洗漱后再与公主交谈。”一旁的侍卫提醒道。
哎,宇文璟身上是真臭了。
毕竟听到消息,又立刻传书整兵过来,马车又比单枪匹马走的慢,所以时间都是加急赶的。
“哦……”文灵只得一根一根的松了指头。
宇文璟低头笑了笑,抬手在文灵头上摸了一把,“长安长漂亮了。”
“真的!”方才的心酸一扫而过,文灵顿时笑眯了眼睛。
“嗯。”宇文璟点头,又多看了文灵两眼。
文灵状态可是极好,看起来除了因为太过想念亲人而流的眼泪外,似乎是没有半点委屈的样子,宇文璟这才放心了下来,去洗漱更衣。
“公主坐着吧,太子来了,左右是不会跑的。”弦琴道。
“啊,去把果茶拿出来。”文灵想起来,宋婉清送了她许多自己晒制的果干,用于做果茶。
“太子不喜欢甜茶。”弦琴提醒道。
“我知道,我就是让他尝尝,带回去给阿姐和娘亲。他不喜欢,阿姐和娘亲总是喜欢吧。”文灵撇撇嘴,“都拿出来,左右咱们没了,还能去医馆蹭蹭。”
弈雨笑了笑,“上回公主去拿走了果干,芯巧还跟奴婢说了好久呢,公主是半点儿没客气。”
“啊,不用客气,客气使人生疏。”文灵厚着脸皮道。
弦琴笑着去将果干收了一收,弈雨泡好了茶,“太子来了,这使馆里啊,才热闹了一些。”
文灵对着镜子搓了搓自己的脸,刚才真的是太丢人了。
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抱着皇兄哭鼻子,要知道她从小,除了那一次自己任性跑了遇见顾浔,受了伤回来遇见皇兄外,她可就再也没有这么丢脸过了。
等宇文璟洗漱完后,已经是半个时辰。
宫人和侍卫也都没有再打扰两个兄妹,文灵看着宇文璟坐下便忙不迭的问了起来,“皇兄,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好不好?爹娘身体可还健康?允儿呢?他现在多重了?会走路了吗?多高多状?”
噼里啪啦的一大堆,倒是让宇文璟怔了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好多事情家书上都大概提过,但是却不详细。
如今见到了宇文璟,文灵却又忍不住再问上一问,恨不得宇文璟能巨细无遗的告诉她。
宇文璟捂唇,先是一一的将文灵问的问题回答了。
比如老太后年岁大了,近几年眼睛不好,看东西有些花了,所以佛经也不看了,文颖会时常去她宫中念给她听。至于父王和母后,父王这一年来,倒是也没有再把手于朝堂之事,所以闲了下来,也经常回府陪母后,母后也不会觉得孤单,再加上皇长孙宇文允在文颖怀孕后,就去了王府给年韵带着。
总之一切都好,若说不好,那便是挂念着文灵了。
“父王和母后,最担心的便是你……”宇文璟看着文灵,上下打量,“不过我方才见你,似乎并未因为顾浔的离开而难过。”
文灵一怔。
哎呀,忘了。
文灵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我,我没露馅儿吧!”
“嗯?”宇文璟抬眼看过去,“什么露馅儿?”
文灵想起来正事儿,才告诉宇文璟,将顾浔的事情说了一说。宇文璟听得眉头直拧,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今的晋国内忧外患皆在,而顾浔的帝位并不稳定,所以不得不如此小心翼翼的算计。
“皇兄……所以,我不难过是因为,顾浔他还在……只是他在位一日,也没有办法脱掉那层面具,你帮帮他吧……”文灵揪着宇文璟的袖子。
此帮非彼帮。
宇文璟这一帮,便是要带着整个来使团的人做戏。
但是若是告诉每个人原因,那做戏必然有假,唯一的办法便是只有宇文璟知道真相,然后借机演一场半真半假的戏来迷惑杜仲。
宇文璟想了一想,“不是不可以帮他,只是若是要假戏真做,此事晋国便要吃一个亏,吐谷浑土地分割上,必然要让一步。”
总不能只是口头说说吧。
文灵一点即透。
意思很简单,若是齐国因为顾凛在封后之前便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接入了宫中,并且容忍她生下长嗣,对齐国来说那必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可是盟约不可毁,文灵还是要嫁的,齐国更不可能失了自己的尊严,必然会让晋国赔偿,而如今晋国国势如此,要拿兵拿粮拿银都不好,唯有拿地。
如此方显此事真实,又可让人知晓齐国对“顾凛”这般做法的不满。
“我想,如今吐谷浑的地界并不安全,齐国底蕴比晋国要深,晋国统一的太过突然,本就不稳。即便是将吐谷浑的地界收于麾下,也不稳,顾浔不是那等眼界小的。”文灵冷静的分析道,“而且晋国因为血侍之事,在吐谷浑投降之后,也会成为各国眼中新的吐谷浑,他们会忌惮血侍,此时晋国不宜出风头。”
思来想去,大头还是得齐国吃。
毕竟齐国强盛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齐国的底蕴丰厚,众人早已习惯,比起现下四处暴动的晋国,稳定太多。
“若是顾浔同意,皇兄自然可以息事宁人。”宇文璟道。
兄妹二人谈完了正事儿谈私事儿,不知不觉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宇文璟在使馆里将就着用了一些,到太阳快落下的时候宫中便来了人和马车,接宇文璟与文灵入宫。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入宫的时候文灵还能看见匆匆筹备的太监从别道路过。
宇文璟也冷静的看着皇宫内的人。
晋国人少,齐国也人少,今日的接风宴顾浔也并未大半,以晋国如今的国态,不宜铺张浪费,所以接风宴也是简单明了。
见宇文璟入席,几个大臣都纷纷起身恭迎。
而顾浔一直站着,待到宇文璟入了席,才随他一同坐下。
有些尴尬的是,宇文璟如今还是齐国太子的身份,而顾浔却是明日就要行登基大典的正式储君,这身份上,帝王必定是高于太子的,但是关系上,宇文璟还得称呼顾浔一声妹夫。
不过眼下顾浔不是顾浔,而是“顾凛”,宇文璟脸色变了变,还是准备表演一场面无表情氏冷漠。
文灵也是坐在那里,打直了脊背,直视前方一副我有人撑腰我啥也不怂的样子。
接风宴不谈国事,宇文璟和顾浔两个人都是板着脸的,二人官方发言你来我往,明明尴尬的要死不活,却没有人敢提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假笑,唯有杜仲眯着眼睛,状似诚恳的认真听着。
文灵没想到演个戏这么累,中途便借着如厕的事情尿遁。
意料之内,回宴席的路上,便听见旁边有两个宫女作偷摸状的说话,而文灵正好在她们身后“巧合”的听着话语间的内容。
“……殿下吩咐了,秀安宫那位的消息,千万不能往外说,若是被知道了,那可是要严查的,你一贯嘴就不严实,现在可得拿了针儿缝紧了,若是出了事儿,殿下非得拿你是问。”一宫女正好在“提醒”另一个宫女。
文灵停下了脚步。
明知道只是有人故意引她入局的举动,仍旧十分配合,“你们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