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少女开口后,挂在一旁的铃铛响了响。
少女才转头朝着问文灵笑道。
“姑娘您里面请……”
“嗯。”文灵点头,多看了那铃铛一眼。
铃铛是用一根线挂着的,线连着墙壁,一直延申到里面。
那少女看了一眼文灵身后的侍卫,笑道,“姑娘放心,里面只有我娘一个人,我娘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可放心。”
这话说的,倒是有趣。
文灵忍不住低头一笑。
“好。”
说吧吩咐了侍卫们都在外头守着,然后让弈雨跟着自己进去。
“我叫芯巧,今年十三岁,这里坐镇的大夫是我娘……”少女轻轻快快的介绍着,声音清脆悦耳。
文灵听的很舒服。
容青口中得知欧阳夫人开了一家心理诊所,欧阳成作为第一名医,在晋国颇有声名。初时,许多人慕欧阳成之名前来。来了之后发现欧阳成并不坐诊,而且这里的大夫也很奇怪,久而久之,人便越来越少。
原本都以为这家奇怪的医馆开不了多久就会关门,没想到却一直开着。
但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看过这里的客人来第二次。
外面的人都觉着这约莫是个亏本的医馆,欧阳神医怕是从齐国娶了个败家娘们儿过来。
但是根据容青所说,虽然这里不常有客人,但是欧阳夫人却经常出门,秘密会见墨城中各个大家的夫人。
而且回来之后,对方都会派小厮送来不少的银两。
所以不能说这医馆是亏本生意。
而今日欧阳夫人并未出门,欧阳城正好在城外义诊,文灵才寻得机会过来。
文灵一边听这少女介绍,一边打量。
这确实不像是一个医馆。
进了内院后,便散去了药味,竟然有一股清香。
空气中也是好闻的味道,而里面的装潢更是雅致,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倒像是茶居,清雅的很,让人一看就很舒心。
“我看姐姐这般年轻,还未嫁人,怎得也是有心事?”少女突然一问。
文灵回过神,笑道,“是有些心事。”
少女甜甜一笑,“我娘说话最是温柔了,也会安慰人,不管姐姐心中有何心事,我娘都能让姐姐宽心。”
这话说的。
倒是让文灵有些奇怪了。
难道,这欧阳夫人是什么神机妙算的高人不成?
其实不是什么大夫,而是专门帮人解决各种问题的?
一时间文灵心中疑惑众多。
“到了,姐姐请。”
少女在了一屏风前。
此地却是没有门的,仅仅用屏风遮掩,
弈雨一直跟在文灵身后,看着芯巧,内心也是无比的好奇。
二人年岁相当,文灵便干脆让弈雨留在了外头自己进去。
刚一进去,便看见窗户边伫立着一名白衣妇人,背对着自己,在茶台上摆弄着什么,听到了声音回过头。
文灵才看见。
这妇人生的极为温婉,面容和善,嘴角带笑。
让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生好感与亲近之意。
“姑娘坐。”
妇人颔首。
文灵才去一边的蒲垫屈膝跪坐。
两个蒲垫只见有个小小的白色案几,看起来很别致,上头摆着两盘精致的点心。
过了一会儿,妇人端了一壶茶过来为文灵斟上。
“这是果茶,姑娘可尝尝?”
果茶?
文灵在齐国时也是喝过娘做的果茶,都是用时下新鲜的果子带着茶叶泡了的,味道也是奇特。
文灵抿了一口,眼神微微睁大,“好特别的味道。”
“这是果干所泡。”妇人笑了笑,“这个时令的果子不多,但是时下时,小妇便让人将鲜果晒成了果干留以作备,闲时便泡了这果茶。”
文灵忍不住抿了一口又一口。
好一会儿,才放下了茶杯。
妇人温柔的望着她,仿佛是在看着自家的小女儿。
除了自家娘亲,文灵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过这般温柔。
回了回神,文灵才轻声道,“听闻夫人是个大夫?”
“是,但也不是。”宋婉清柔和的摇摇头,“小妇只是一个倾听者。”
“倾听者。”
“嗯。”宋婉清笑了笑,“每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心中难免会藏事儿,事儿藏的久了,就会和东西一样发霉生病。姑娘若有苦闷之处,可与小妇一说。”
文灵看着这个同自家娘亲一般温柔的妇人,突然忍不住酸了眼眶,红了鼻头。
“听说,夫人是齐人。”
宋婉清目光一转,转的温婉而又明慧,好一会儿笑道,“姑娘是想家了?”
文灵点点头,“嗯。”
“姑娘才与家人分别不久,难免如此。”宋婉清笑了笑,转而道,“不知姑娘喜好什么?”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口吻温柔,文灵想着这等问题实在是没什么紧要,想说下棋,但是临到口中却转为了,“故事,我喜欢听故事。”
“真巧。”宋婉清笑了笑,“小妇什么都不多,但是听到故事却多。”
不等文灵开口,宋婉清便主动道了起来,“人人都到女子贤德,须得温柔大方,为丈夫处理家务,有一女子在出阁之前,父母便对其说做一名贤良的妻子,女子亦是如此认为。成婚七年,生下两儿一女,女子逐渐老去,容颜不再,丈夫却正直壮年,喜好上了鲜艳的娇花,女子为了不破坏自家贤良的名声,主动提及,将娇花迎进门做妾,丈夫为此欣喜不已,大赞女子贤德,为此又对女子起了怜惜……”
文灵静静的听着。
“女子得了一时的宠爱,便想到了讨好丈夫的法子,时日久了,丈夫的新欢越来越多,女子越来越老,逐渐的为丈夫纳妾,似乎成了女子的职责,丈夫一直对其很满意。儿女逐渐长大,已经成家,丈夫也迎了新进的妾进门,女子博得了贤良的名声,受众人吹捧。可是突然有一天……”
宋婉清的声音顿了一顿,看着文灵,笑道,“姑娘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文灵想了想道,“可是与妾室生了矛盾?”
宋婉清摇摇头,“一直很和睦。”
“与丈夫生分了感情?”文灵道。
宋婉清又摇了摇头。
文灵便看着她不再言语,只是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宋婉清声音温柔,说的话却让人生寒,“有一天,家中下人发现女子沐浴时,一个人在房内待的时间太久,有些不妥。便撞了门进去,进去之后,便看见地上碎了的瓷片,女子靠在浴桶中,浴桶中的水血红一片,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奄奄,手腕上的伤口却是用那瓷片给自己划的……”
“为什么?”文灵对这转折,简直感到莫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婉清摇摇头,“没有,她就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平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妾室都很安分,夫君也对她极为满意,长子次子都很优秀,女儿也嫁了一户好人家。”
文灵的眉头拧了起来,简直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自尽?
“后来呢?”
“后来女子被救了下来,夫君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大怒,对女子进行了责骂,女子静默不语接受了苛责,从此以后夫妻二人再无往日的和睦,女子离了家,当了姑子,潜心修佛,成为家门之辱。”
宋婉清缓缓的说了结局。
文灵对这个故事,十分的不满意。
抿紧了唇笃定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小妇眼里,人的心就和人的身体是一样的,遇见了挫折,可能会生病。有些病来的突然,像是姑娘手突然撞了桌角那般,疼的面目具变,而有的病,却潜藏在深处,等到发现之时,已成为了不治之症……”宋婉清温柔道。
文灵拧着的眉头,却未敛去。
“那女子到底患的是什么病?”
“病无名,只是病根潜藏在心里多年,一直未得到缓解,终于有一日成了重疾,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不愿再继续将就下去,想干脆一了百了。”
“你是说,她是后悔了过后来的日子?”文灵皱紧了眉头道,“可是,这些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小妇看得出,姑娘是个聪慧果决的人,若是姑娘,必定不会这般。”宋婉清认同道,“只是智者一人,愚者却有万人,并非是人人都像姑娘这般,能做个聪慧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
面对真实的自己。
恍恍惚惚的一句话,文灵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浔,他是不敢面对吗?
“姑娘是第一次来,若是小妇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宋婉清徐徐开口,“若是下一次,姑娘还想听故事,可以到小妇这里来。”
文灵回过神,看着宋婉清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夫人,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姑娘。”宋婉清跟着起身。
“不用了,没有几步路。”文灵摆摆手,倒是没有客气,出了门唤了弈雨便走了。
再呆下去,欧阳城就收摊子回来了。
宋婉清笑了笑。
很快芯巧便进来帮着宋婉清收拾。
“娘,那姑娘第一回来,娘你就用果茶招待她,难道是什么贵客不成?”芯巧看着果茶没喝完,忍不住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一边问道。
宋婉清收了文灵的杯子,目光温和,轻声应了一声,“嗯……是个贵客。”
“多贵啊?”
芯巧忍不住多嘴。
宋婉清捏了捏芯巧的鼻子,“至少比你贵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