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抚,浪涛轻轻拍岸,整个世界静谧而安详。
正在小沙漠边缘啃西瓜的小灰忽然抬起头,傻傻望向飘在空中的那座小岛,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一旁的小白凑过来,亲昵而缺爱地想在小灰脸上蹭两下,然后就在这时,【我的宇宙】空间中,冷不丁地,响起了一声突兀的枪声。
“喵~!”
二喵一声怒吼,显形出来,拦都拦不住地冲到约翰希伯跟前,就是狠狠的一爪子。约翰希伯那身价值连城的暗金套装,直接被二喵一爪子刮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耐久度。
他却避都不避,只是举着枪口还在冒烟的手枪,惊愕地看着安然无恙的耿江岳。脑门子近距离中了一枪的耿江岳却显得很是平静,只是淡淡解释道:“不用奇怪,不是你的结论出了问题,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这里是我的领域,只要身处这个空间内,我就是绝对无敌的。
我还有很多次的复活机会,理论上讲,只要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发生变化,那么只要我想,不管在多么糟糕的环境下,哪怕宇宙毁灭了,我都能愉快地一直活下去。直到哪天活得不耐烦了,自己选择寿终正寝……”
约翰希伯的眼珠子慢慢睁大:“你还有停止时间流动的能力?”
“对。相当于在外部时间停止的情况下,这个世界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走,而且最关键是,不会消耗使用者的寿命。我和我老婆都是在这里搞考前突击,所以门门都高分。我还在这里独自修炼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把灵力值提升到了三千六百点,把修炼境界提升到了第六层若隐境界……”耿江岳很坦诚地说着,然后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子弹空壳,仔细看了看。
子弹壳上,刻画着非常复杂的魔法阵图案,用灵力去感知,仿佛是某种带有强大的灵能穿透力,耿江岳不禁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就是这个东西,可以无视护盾的力量吗?没有了护盾,全球九成九以上的猎魔师,就跟普通人没区别了吧?”
约翰希伯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手枪一扔,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不如我们合作吧,年轻人,我们联手,这个世界都将是我们的,你可以成为我们新神,我们希伯家族将臣服在你的脚下,而这个世界,将由我们一起统治。不论你要什么,名誉、地位、金钱、女人,这个世界将任由你予取予夺,希伯家族将作为您最忠实的走狗而存在……”
耿江岳扔下手里的子弹壳,踩着浮空岛上茂盛的青草,两三步走到约翰希伯跟前,看着他年迈却仍然明亮的眼睛,道:“你确定,要放弃说遗言的机会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等下!”约翰希伯眼神闪过慌张,退后几步,大声道,“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杀我?我得知道原因!耿先生,我整个月才刚给海狮城捐了九幢超级大楼,我对海狮城从来没有过恶意!我这辈子都没做出犯法的事情,你不能这么平白无故杀我!”
“哦……你觉得冤枉是吗?”耿江岳淡淡道,“可是你杀了我爸呀。”
约翰希伯一愣:“令尊是……云九天?”
“当然不是。”耿江岳清清楚楚地回答,“我爸名字叫耿大荣,是海狮城九十六号楼的保安,三零二四年一月一日晚上六点多,海狮城北城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断电,大楼遭到大量超灵体的攻击,我爸在那场事故中被超灵体杀死。那年我六岁,我爸二十六。”
“海狮城保安……?”约翰希伯真心完全不知道这档次事情,惊慌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根本不认识您父亲,我也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我知道。”耿江岳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蝼蚁一样的东西,死掉一个,还有很多,总会有数不清的蝼蚁给你们提供一切想要的东西。十三家族、赫鲁尼家族、李家,你们不都一样吗?
李诚诚为了把海狮城的北城卖给你们,不惜自己动手,在海狮城内制造动乱,恨不能北城的人一夜之间死光,可又不敢做得太过,只敢一点一点地试探。每次试探,都带走一堆无辜的生命。在你们眼里,这些生命,都只是数字吧?
我父亲那样的小人物,当然还不值得你这样的大人物来亲自下命令,你看看你住的这个地方,这样的地方,像我这样的蝼蚁,如果不是运气好,或许这辈子都看不到吧。我们住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每天拼尽一切地努力,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一辈子最大的奢望,无非也就是希望能结婚,有个后代,然后看着孩子慢慢长大,重复我们的生活。
但就是这样的生活,你们这些人,也就说剥夺就剥夺了。就为了你们自己兜里的那几个臭钱,为了自己能高高在上地使唤别人,为了你们的下一代也能像你们这样,可以随意践踏我们这些人的生命,你们说让我们滚,我们就得滚,说让我们死,我们就得死。凭什么?
难道我们的生活,是你们给的吗?
那我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那么辛苦地干上一辈子,意义又在哪里?
去年海狮城动乱,海狮城被怪物轮过一次后,又被你们这群王八蛋轮了好几次,你敢说你对极冬节过后,海狮城被三番五次攻击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看看,这是什么?”
耿江岳随手把轰击过海狮城的那门生锈的大炮拿出来,摆在约翰希伯跟前:“这东西,你认识吧?一百门大炮齐射两轮,射完就跑,只留下一堆脚印。我是不相信中南军协的士兵,可这么以训练有素的,你敢说不是你们安排的?”
约翰希伯想都不想,连忙说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出去帮你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关于令尊的事情……那或许是卡戴珊家族授意的!希伯联合国的法律会审判他们!耿先生!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消灭掉卡戴珊家族!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绝不会再出现玄秘职业联赛!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让猎魔师这个职业永远消失!
我发誓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光明神教,我可以连光明神教也一起铲除掉!您创立了一个叫【草药堂】的组织是吧?让我做你最忠实的信徒,做您最忠实的仆人!我可以让【草药堂】变成全世界最强大的机构,不论您想做什么,我们希伯家族、整个希伯联合国,甚至是全世界,都将付出一切来支持您的想法!耿先生,您需要什么?我们什么都有……”
“别逼逼了。”耿江岳打断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要你的命。现在事情也讲明白了,你的遗言就是这些吗?”
耿江岳体内,道道飞剑出鞘。
三只小奶猫,也全都从光环的形态中走出来,炸毛地看着约翰希伯。
守护神兽其实就是猎魔师的分身。
约翰希伯看三只猫的反应就看得出来,耿江岳的心中,已经杀气漫天。
“不……你不能杀我!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约翰希伯大喊起来,“你们的生活,都是自己选的!跟我们没有关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过这样的日子,世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你们自己不求上进,一代又一代的人好逸恶劳、好吃懒做,只想通过最简单的方式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有越来越多的超级大楼出现,才会搞出幻灵界那种鬼东西!
是因为你们有需求,我们才向你们提供了这些产品!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自己喜欢看乱七八糟的比赛,拿战争当游戏,拿游戏当战争,才会有那个狗屁的玄秘职业联赛!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精力和智慧,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需求,我们有错吗?
杀死你父亲的,不是希伯家族,更我不是我本人!杀死他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你父亲的死,全世界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你凭什么只杀我一个?!”
约翰希伯高声咆哮着,眼珠子发红,神色癫狂地看着耿江岳。
在死亡的威胁下,已然半点大国领袖的样子都不存在。
耿江岳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有点被约翰希伯说动。
约翰希伯见耿江岳动摇,半秒不敢停下,嘶哑的嗓音,继续在整个【我的宇宙】空间里回荡:“我们的先祖,是一群充满天赋又兢兢业业的劳动者,他们努力创造财富,努力去发现这个世界的普遍真理,他们发明一切能将人类从沉重劳动中解放出来的工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可是总有人永远不愿意付出获得收获所需要的代价,只想不劳而获,只想通过最不费力的办法,来获得最多的东西。我们花了足足三个世纪去研究和理解的脑波电原理,花了足足一百八十多年让脑波电变成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创造它,只是为了能让全人类摆脱能源的束缚,让每一个辛勤劳动的人获得自己本该获得的东西。
然而就是那些偷懒耍滑的人,自愿将生产脑波电变成了谋生的工具!他们不愿意学习,不愿意上进,只想一头扎进游戏的世界里去,不承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责任,甚至不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那个时候,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连小学都不愿意读完的人,活活把自己饿死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顺应这个世界的要求去做一些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一开始就放弃生活的人,脑波电或许只会是人类世界的一种非常规能源,这个世界也不会出现幻灵界生物,也不会有什么猎魔师,更不会出现所谓的超级大楼!
那些人自己把自己困在我们被迫为他们建造的楼里,现在又反过头来,说我们不给他们机会,他们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想又一次不劳而获,获得权力和地位,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吗?凭什么?他们有资格吗?那些连最简单的初中数学题都解不出来的笨蛋,我们能放心把世界交到他们手里吗?
耿先生!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们这些所谓的贵族,也是饱受痛苦和磨砺才有了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上的人,获得稳定和美好的生活。关于你父亲的死,那只是部分贪婪者自作聪明的愚蠢行为所导致的意外,但是……但是元凶已经死了,李家没了啊!
如果你心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保证让海狮城里剩下的那些人,从今往后全部衣食无忧,我可以让海狮城变成人间天堂……我……”
约翰希伯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掐住了脖子。
他双手举在脖子前,涨红了脸,眼珠充血看着耿江岳。
耿江岳瞳孔中泛着金黄色的横纹,沉着脸,缓缓说道:“我小时候我爸就教育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出人头地。老子高考四百八十分,距离满分只差二十,学校说我灵力值只有三点,你们有些人,就连个大专都不让老子上。这特么也叫老子的错?
你们自己获得了利益,就想尽办法地把其他人踢出局。你口口声声为我们做了这个,做了那个,可是当我们努力向上爬的时候,你们给我们留出机会了吗?
少特么给老子洗脑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样,老子看得清清楚楚。
我爸就是被你们这些喝着我们的血,还要怪我们把你们的嘴唇弄得血淋淋的王八蛋弄死的,你作为王八蛋头子,老子杀你,有错吗?”
咔的一声轻响,约翰希伯的脑袋一歪。
耿江岳眼中的横纹退去,约翰希伯的尸体,轰然倒下。
黑夜中,微风吹过。
耿江岳站在约翰希伯的尸体前,沉默了许久,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他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杀了约翰希伯,然后获得内心的平静。
事实上,似乎更烦躁了。
纪晓克、肖俞宇、排骨、王琪、王曜京、梦梦、幸福星、熊猫、篮子、马依依、荷尔蒙、李光明、赫鲁尼……一张张原本很难产生交集面孔,从他的脑海中跑马灯一样走过……
糟糕的,牛逼的……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为什么会相差那么远。
如果把赫鲁尼扔在纪晓克那样的生活环境中,赫鲁尼应该也有可能变成纪晓克吧?那如果把纪晓克扔到赫鲁尼的生长环境中,他又会不会变成赫鲁尼这样的人?
耿江岳低头看着约翰希伯的尸体,心里知道,就算杀了他,世界也不会变得更好。
可他也不知道,让世界变好的办法和意义到底是什么……
站在原地,安静了足有十来分钟,耿江岳淡淡将约翰希伯的尸体,扔到了外面。
一个瞬间移动,便没了踪影。
哈布斯怀特宫的地下13号避难所中,就在众人一片慌乱之际,约翰希伯的尸体,陡然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各种尖叫声中,朱星峰快步走到尸体前,伸出手,将一颗光球,放进了约翰希伯的身体,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片刻,在约翰希伯众多家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朱星峰站起来,沉声道:“他破坏了你的灵魂,最多只能撑十分钟。”
约翰希伯闻言,顿时神色骤变。
“父亲……”约翰希伯的小女儿卡琳娜,泪眼婆娑走到约翰希伯跟前,身上穿着病号服,怀里抱着刚生下来的小婴儿。
约翰希伯的眼神,微微柔软下来。他伸出手,接过紧闭着眼的孩子,眼里满是对新生命的欢喜,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与不舍。
但短暂的柔软,很快消散。
约翰希伯的眼里,浮现出森森的冷意,低着头,沉声道:“我要你们,为我报仇。”
围在他身边的几十个人,默然不语,约翰希伯自顾自地缓缓说道:“那些贱种,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需要更优秀的居民。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也交给我所有的后代们。还有你,小家伙,记住你的使命。你的外公,是被贱种杀死的。”
约翰希伯伸出手,用指背轻轻抚摸着外孙光滑得仿佛半透明一般的脸颊。
小婴儿忽然睁开眼,对着约翰希伯,傻傻笑了一下。
“父亲……”卡琳娜眼里含着泪,小声问道,“孩子还没起名字呢。”
约翰希伯想了想。
“奥古斯丁,圣奥古斯丁·波罗斯·希伯。”
满屋子人闻言,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波罗斯镇,希伯家族的兴起之地。
约翰希伯这是将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指为希伯家族下下代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朱星峰站在众人身后,忽然间不动声色地撕开一个卷轴,快步离去。
半小时后,希伯联合国联席会议常务秘书处发出讣告,宣布了约翰希伯遇刺离世的消息。
全球上下,举世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