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该从何说起呢?是那年椋川温柔的月,乐安城繁华的街,抑或是一次次无可奈何的相遇与离别。六百多年的时光每一处都有你,以至于往后的岁月里,我像个落魄的拾荒者,捡拾破碎的记忆,汲取回忆的残温。』
***
这是她来到椋川的第一天。
她坐在屋脊上,听到夜露自叶尖滑落,听到夜风自涼空山顶的树梢拂过,听到鸡蛋花坠入漓湖旋出浅浅水涡。
淡蓝夜幕中悬着一弯上弦月,是乐安城浮华的夜晚所没有的皎洁。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尾传来,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她听到有人问:“臭小子,就是你白天打了我们老大?”
有人答:“是又如何?”
珠玉落盘,清泠绝响,不过如此。
她想去见见声音的主人。
她从屋脊飞掠,跳到小巷墙头,胸前的黑色十字迎着月光泛着妖冶。她摩挲着右手手腕,那里缠着一条黑色绸带,银色丝线翻飞,一只银蝶翩然停栖。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巷子尽头鸦青色长衫的少年,总觉得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巷子里已经打起来了,可惜少年一直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他出手干净利落,拳拳到肉,却也赏心悦目。
她看着围着他的一圈人接二连三倒地,伴随着痛呼与呻吟。
少年慢条斯理地扭了扭手腕,理了理长衫,冷眼看着地上的人狼狈逃窜。
她没忍住出声:“半盏茶的时间撂倒十三个人,你很厉害啊。”
他回头,她从墙头跳下,逆着月光走向他,却在看清他的面容时怔愣了一瞬。
久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心间,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仍是用那双雾凇朦胧的双眼看他:“你长得可真好看。”
和那年水下昏迷的少年,如出一辙。
—
她是来找人的,无意在此多做停留。
可昨晚说完那句话后,她就在少年探究的眼神中翻上屋顶离开了,颇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一丝丝懊恼。
她在漓湖边呆坐了一天,夜幕降临时,她沿路去往凡因学堂。
椋川镇上唯一的一所学堂,原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大宅院,百年前被天火焚毁,三年后一位家境殷实的秀才郎买下了这块荒地,建立学堂,教镇上的孩子读书写字,传承百年。
可到了学堂,她依旧没有看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她从学堂东墙翻了出去,却在落地时闻见浓重的血腥味儿。她低头,脚边赫然躺着一具散着头发的女尸,左胸汩汩淌血浸透白衣,没了心脏。
脚步声走近,她抬眼,对上了少年深邃如墨的眼瞳。
他穿着冥青色的常服,清风绝艳,在浓墨渲染的深夜也不折一身风华。
街道上细碎的脚步声渐近,少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转身挡在她身前。
“牧凡?”
几个穿着相同深蓝衙役制服的人走近,看着地上的尸体面色一变,领头留着络腮胡的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摇头,眉心微蹙。
“她是?”
络腮胡看着被少年挡在身后的她,目光里蕴含着探究与怀疑。
“镇上新来的旅客,我巡逻的时候遇到她了,她不是凶手。”少年顿了顿,“李叔,先找人验尸吧。”
“旅客吗?”李叔仍旧盯着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亦回头看她。
他的眼睛真好看,深邃似黑夜,暗影流光如星辰。
“我叫纪安辰,”她看着他,“我,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