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外本来一直都有凌乱的脚步声,但是在黑无常喊完之后就渐渐没了声音,我猜是百鬼们听到黑无常说原地休息之后都陆陆续续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往两旁寻找躲避沙尘暴的地方去了。
只有我在迷漫着黄沙土的路中间不知所措,只好继续扯着嗓子喊黑白无常他们。我一连喊了好几声,声带被扯的生疼,就在我绝望的快想要放弃的时候,我朦朦胧胧的听好像到黑无常他们在呼唤着我。
我循着那一声声的“千岁小娘娘”走去,大概走了十多步就看到了黄沙之中我同桌的身影,心中顿时大喜,连忙摆动着手臂呼唤着他:“同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同桌身边。
同桌看见我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担忧的问我:“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他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想回答,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找到同桌之后我的心才安定了许多,我们两个看了一眼周围都在休息的百鬼,决定先找一个地方躲避一下这个沙尘暴顺便休息一下,走了这么久我们两个也累了。
正好不远处就有一间小破屋,看起来是用黄泥土堆起来的,门是圆拱形的,红色的木门已经变得破败不堪,上面还陷阱了许多细小的黄泥沙。
我看着这间破败不堪的小屋子,心里暗暗想道:看来这个地方经常有沙尘暴。
我和同桌一齐走进了那个小破屋,屋子里的凳子桌子全都是用白骨做成的,就连桌子上的烛台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不知名的小兽的头盖骨制作的,白茫茫的一片,看上去极为瘆人。
我看着这个景象突然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骨头被卸了下来做成工艺品一般疼痛。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我不敢坐在那些凳子上,只是匆匆忙忙的点亮了里面的蜡烛,就赶紧坐到窗边的马草上去了。
同桌跟着我一起走到了窗边,他看到马草上的黄泥土之后脸上立刻就显露出了不愿的态度,我见他迟迟不坐下来,就指了指他身后的桌椅问他:“你是要和我坐在这里还是坐凳子上?”
他犹豫的看了看那些骨头做的桌子凳子,还是拍了拍马草上的黄泥土,默默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我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同桌看上去则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刚想开口就听见了同桌的声音,转过头看向他。
“安眉,你是怎么死的?”同桌犹豫了半天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了出口。
我没想到同桌想了那么久原来竟是想问这个问题,当下就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他:“我不小心淹死的。”
我虽然不能将所有的事实都对同桌说出来,但是我也不想再欺骗他。
我说的也是实话,原本是想要让妈妈推我下水,没想到我就自己摔了下去,或许这就是我命定要被淹死的吧。
同桌听了我的话却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盯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很久,然后很认真地说:“你,看起来不像是淹死的啊,都没有泡过水的样子。”
我正要解释说,我刚淹死就被打捞起来了,所以自然没什么泡水的样子时,同桌就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窗口外面焦急地叫着:“妈妈!”然后就急冲冲地跑出了屋外。
妈妈?我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同桌话里的意思,觉得有些奇怪。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破黄泥土屋的窗口外晃荡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我记得那个身影,在家长会上,她就坐在同桌的位置上,因为那一袭飘飘的长发,让我对同桌的妈妈印象异常深刻。
我正在绞尽脑汁的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同桌的妈妈,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我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问题所在了。
同桌刚刚还说他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妈妈,可是现在他的妈妈竟然就出现在地府里,那只能证明他的妈妈已经死了。
可是刚刚我们找数学老师的时候已经看过百鬼们了,里面并没有他的妈妈。
我心里觉得奇怪,莫非,同桌的妈妈也已经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的我立刻跑出小破屋追上了同桌。
我刚跑出去就看到同桌的妈妈跑开了,不知为什么她看到同桌和我就一直跑,一下子就没了她的身影。我和同桌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只好漫无目的地一直向前跑,身边的景象也越来越诡异,原本只是长相奇特的植物现在都渗出了骇人的血色。
跑了许久也没再见到同桌妈妈的身影,我隐隐的觉得自己的绅体有些吃不消了,只好出声叫住了同桌。
“我们先歇息一下吧。”我大口喘着粗气弯下腰叫住了跑在前面的同桌。
或许是肚子里有了孩子的原因,又或者是我才死了没多久,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走了那么久的路,现在又跑了那么远,绅体真的有点吃不消。
同桌虽然一脸着急的样子,但是看到脸色苍白的我,还是答应了先歇息一下的提议。
我们两个走到了一棵长满了类似人手的枝丫的树下,树根还有点渗出鲜血的样子,泛着鲜艳的红色。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确定不是血只是那棵树原本树皮的样子,才放心地靠在树根上坐了起来。
同桌虽然也和我一起坐了下来,但是明显还是一副恍惚的模样,我见他这样知道他是在担心他妈妈,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
“别担心了,如果那真的是你妈妈,那她也和我们一样是死了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的初衷本是想安慰因为担心妈妈而坐立不安的同桌,可是这句话说出口才发现这样好像不是安慰,反而更加让同桌担心他的妈妈,毕竟他是不想他的妈妈死的。
一时间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起来说我们继续找吧。同桌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轻轻地“嗯”了一声后站起身子,跟在我的身后,速度也走的不紧不慢。
我看出他或许是在迁就我,刻意放慢了步伐,但是他一脸担心的样子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我本就对他心中有愧,只能自觉地加快脚步。
我此刻的内心是那么的矛盾,一方面希望同桌可以找到他的妈妈和她见面,毕竟同桌是那么思念他的妈妈;可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愿意找到,甚至希望那个人影不过是长得像而已,不然同桌就要接受他的妈妈变成孤魂野鬼的事实。
我侧眼瞄了同桌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我和同桌又走了很远,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竟惊奇的发现,道路两旁诡异的植物变得渐渐矮小起来,最后只剩下零星几棵歪歪扭扭地长着,四周望去都是光秃秃的样子,脚下的泥土也是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寒意,我抬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却还是没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本就觉得周围的气温变得低了起来,结果越往里走,越有一阵阵寒冷的风吹到我的脸上。
这风好像比刚刚遇到的沙尘暴的风还要大上几倍,我的头发已经被吹得不成样子,脸似乎也已经被吹得变形了,这狂风就好像锋利的刀片一般狠狠地割在我的脸上!
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我举起胳膊挡在眼前,费劲的睁眼看着前路,这才发现地上的沙土竟然没有一丝被吹动的痕迹。
不论是毫无动静的尘土还是突如其来的寒风,都让我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
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这地方太诡异,若是我们两个再继续走下去,估计是会被冷死。哦,不,我们两个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是不想继续走下去,便叫住了同桌。
“你看风这么大,地上的泥土都没有被吹动的痕迹是不是不太对劲?”
同桌听了我的话,看了一下周围,脸上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歪过脑袋想了一下,随后蹲了下来,伸出手手摸了一下那幽蓝色的泥土。
就在他的手摸到那泥土的瞬间,他的手上突然就结起了冰霜,冰霜凝结的速度特别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要到手肘上了,我着急地叫着他:“快缩手啊!”
这时脸色一向平静的同桌脸上也露出了难色,他扭过头望向我,眼中尽是绝望:“安眉,快来拉拉我,我的手动不了了。”
我看着那大片大片的冰霜,不敢有片刻的停顿,连忙伸手过去拉他,可是无论我多用力,他就是纹丝不动。
我着急地眼泪就要夺眶而出,脑中也开始胡乱的想着:难道我们都死了还要被冰起来?怎么也没人路过这里,要是这个时候死鬼在我身边就好了。
想到死鬼我才发现又开始不自觉想起被他保护的时候,可是现在没了他,我到底该怎么办?
同桌的大半只胳膊几乎都被冰冻住了,我绝望的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