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父的眼眶也红了,嘴皮子哆嗦了好几下,想是想说些训斥他没出息的话,但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做过相同的梦。
他梦见闺女向自己求救,
每每从梦中惊醒,他都要捂着胸口难受上好久。
夏琳已经死了三年,可她留在家人们心里的伤痛,却并未因为时间而淡去,反而还在不断地恶化。
良久,夏父才颤声开口:“我帮不了她。”
夏群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不,你能帮她!我已经找到欺负过阿琳的混蛋是谁,只要你愿意帮忙,就能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你怎么找到那人的?”
夏群拿出那一对麒麟玉佩,然后将江微微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夏父听完后,不住地摆手:“不行,我不能答应这件事情,徐首辅权倾朝野,他的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我要是出面告发他,肯定会被报复,到时候丢官卸职都是小事,弄不好连性命都保不住。”
夏群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哀求道:“爹,江太医保证过,只要你答应出面作证,就能将功折罪。郭天银是徐一知的外甥,他家势力庞大,单凭我们一己之力不可能对付得了他,我们只能借助锦衣卫的力量,这是我们唯一的报仇机会!”
夏父仍是摆手,表示不愿参与到这场纠纷之中。
夏群使劲磕头:“爹,儿子求您了,帮帮阿琳这一回吧!若将来徐家要报复,就让他们冲着我来,我愿意一人承担!”
“你是我儿子,我又岂会任由你被报复?此事休要再提,你快回去。”
说完夏父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摆明了此事没得商量。
夏群却道:“爹,若你不愿意帮这个忙,那我就只能自己另外想办法去报仇了。”
夏父赶紧睁开眼睛:“你想做什么?”
“既然律法无法为阿琳讨回公道,那我就用自己的手讨回公道,待我杀掉郭天银后,我会认罪伏法,官府该怎么判都行,绝对不会牵连到爹娘。”
夏群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看样子是真打算去找郭天银拼命。
夏父喝道:“你给我站住!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我们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死了,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下去?你哪里都不准去!”
“爹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只能等来生再报答了。”
夏群擦干眼泪,大步往放门口走去。
夏父见状急了:“你别走,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夏群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说真的?”
夏父咬牙切齿地说道:“都说儿女是爹娘前世的债主,这话可真是一点没错,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你去书房,拿掉第二个书架最上面一层的《南楚字典》全套书,可以看到一个上锁的柜子,这里是钥匙,你打开柜子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去给锦衣卫吧。他们只要拿到那些东西,就能证明金科状元的会试考卷是假的,真正的状元应该是魏尘。”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甘不愿地从枕头底下掏出钥匙递过去。
夏群接过钥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居然还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爹,我真是小看你了!”
夏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胆子虽小,可我脑子还是够用的,徐一知既然能威胁我一次,就能威胁我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再被他胁迫做那等不法之事,便悄悄将真正的试卷藏了起来。我原本是打算留作保命用的,将来若是徐一知以后再来威胁我给他办事,就用这些证据逼他放弃,结果现在全都便宜了你个混蛋小子!”
说到这里他越发恼恨,又狠狠地瞪了夏群一眼。
他家境贫寒,在考上功名之前,他为了能够赚到钱买笔墨纸砚,曾帮人做过伪造古籍的事情,他在模仿字迹上面很有心疼,只要是经他之手仿写出来的笔迹,哪怕是本人见到了都不一定能认得出真假。
也正因为如此,他伪造的那两份试卷并未引起徐一知的怀疑,徐一知以为那张试卷是真货,当场烧成灰烬,并宣布证据已毁,只要大家守口如瓶,此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
饶是老谋深算的徐一知也破没想到夏司业居然还留了一手。
夏群嘿嘿一笑,揣着钥匙跑了。
与此同时,在徐府之内。
徐迦敲响父亲的房门。
片刻后房间里传出徐一知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徐迦低声道:“下人来报,说是今天下午看到顾斐抓了个在城中纵马的少年郎。”
“就这点小事你也要来跟我说?”
徐迦解释道:“那个少年路叫夏群,他是夏司业的儿子。”
徐一知虽然年纪大了,可记性却很好,他很快就想起了夏司业是谁,不由得脸色微变,立即让长子进来说话。
徐迦推门走进去,低声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徐一知听完后脸色很不好:“他之前查了那么久,都没能从官员们身上打开缺口,我还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他非但没放弃,还朝着官员们的亲属下手了。”
“爹,夏司业会不会供出咱们?”
徐一知沉声道:“夏司业此人胆小怯弱,出卖我们的可能性不大,但世事无绝对,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夏司业真的出卖咱们了,咱们也好及时作出应对。”
“爹的意思是?”
“你先让人盯着夏家,看看夏家的人最近都有跟谁接触,若发现不对劲,立刻就来禀报我。”
“喏!”
徐家的护卫以最快速度赶往夏府。
巧的是,他们刚到夏府附近,就看到两名锦衣卫翻墙从夏府里面出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们也能看到一名锦衣卫的怀里揣着东西。
一名徐家护卫立即回去将此事禀报给了徐一知。
徐一知心想事情果然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了,他叹道:“我倒是小看了夏司业的胆气,没想到他平时一副老实怯弱的样子,私底下却敢跟锦衣卫串通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