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被吓得一颤吗?他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因为自己说中了真相?
这边陆予越默不出声皱眉思考着原因,那边裴珂清洗完伤口裹好创可贴,继续之前的动作。
毫无怨言,也无怪罪。
只有沉默,全然接受。
陆予越隔着两步距离,眼神复杂地看眼前人的侧面。
他这个哥哥,还真好欺负,仿佛他做什么对方都不会生气。
被搞伤依旧埋头苦干。
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所以对方肯任自己欺负?如果换成其他人,裴珂是不是早就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但因为是他,裴珂做不出任何赶人离开的举动。
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即便对方口上不想承认,却也会因为这一点,对他跟对别人心底有些许不同。
他们是兄弟,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陆予越心中升起巨大的满足。
再说对方这样温顺,即便是陌生人都愿意伸手相助的性格,哪里有攻击忄生?
私生子什么,也不足为惧。
不一会儿三明治到手,陆予越三两口吃完,抓过抽纸擦完揉成一团丢在茶几上,清了下嗓口。
看你刚才手抖,一定是我说准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坦诚相待,你再一句话不讲,我就下楼喊冯青上来,把你按在床上,哪儿也逃不掉,只能看着我,看你还敢不敢逃避我的问题!
不大的青年故意将话说得低沉,一股装腔作势的凶狠。
这种进攻性的语言,并没有让裴珂生气,他咽下口里的三明治:好。
真听话。
陆予越浮出一抹满意的笑:现在我问你答,你们在一起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裴珂没有马上回答,他眼神半垂着,手里隔纸托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过了一会儿,略微点头,出声反问:你想我们分开?
什么叫我想你们分开,你们必须得分开!你也承认跟他在一起不是自己所愿,怎么还问这种话?!难不成你狼狈为女干,被弓虽女干得喜欢上他了?
陆少爷一着急成语乱用,也一点不顾忌把自己结拜兄弟打成弓虽女干犯。
裴珂看着他,语速很慢:他能保护我,还是你觉得殷翡更合适?
陆予越眼睛越睁越大,自己一回味,像是这么个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那是之前!之前你两人必须选其一,因为你无权无势,现在你回陆家自然不用怕他们相逼。
可能就连陆予越自己也没发现,现在他正完全站在裴珂的立场上。
裴珂意味深长地回看他:即便我回去,跟你也不同,陆少爷才是真正接受继承的人,我不是,难道他们会因为我是陆家私生子而高看我一眼吗?
是是,正室出身的人肯定看不起私生子,换成别家他们当然不用顾忌,但现在你是我哥,他们凭什么想玩就玩你!过我这一关了吗?我感觉羞耻丢人!我不准!他们必须得给我个面子!
精神小伙儿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就老实回陆家呆着,又不少你一口饭,我看他们敢到陆家抢人不,而且你还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吗?还非你不要,他们又不是身边缺人,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说,尽早把工作辞掉,在那什么忄青色场所工作,丢人现眼,要让人知道肯定连带着我也被笑话了去。
说话者全然忘记,自己从小就在所谓的忄青色场所鬼混。
裴珂见他如此,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跟你回家,然后被关起来,这就是你想做的吗?
嘚啵嘚上瘾的陆予越一下卡壳。
他是有这个想法,放任私生子在外面,还不如把人控制在自己眼前,免得自己父亲在外面私下跟裴珂接触,那样对方从父亲那儿拿到什么东西,他可是一概不知道。
既然裴珂是个容易控制的,回到家,还能时刻观察他跟父亲的关系变化。
你想我跟宁丞远分开,还有一个办法,不伤你跟他的结拜情义,裴珂态度认真,我可以向陆先生申请送我去国外,一生不回来,至于这笔费用,我可以未来谋生返还,我不会动本来你应得的东西,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弟弟?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陆予越,轻轻软软,让距离顷刻间拉近。
后者一愣神,不得不说有一丝心动。
将潜在的敌人丢到天外边,就当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样便能继续当陆家独子,对外也依旧只有他一个孩子。
但就算你在国外,宁丞远想找你依旧能找到。
那时候我跟你无关,不会丢你的脸。
陆予越绕过弯来:那不一样,我知道你被他上心中就别扭!
名义上的丢脸是真,但心底的不舒服也是真,一想到自己的亲哥被结拜兄弟这样对待,陆予越心底就发堵,再说他最讲义气,裴珂还救过他,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看他被逼着张开腿。
裴珂长叹一声,低下头双手罩在脸上捂住眼睛,一动不动。
袖口落下,上面的革便痕看得清晰。
陆予越忽然感觉眼前身影看上去很单薄,在空荡的客厅里也显得很孤独。
他心底不由自主对导致鞭痕的人生起一股埋怨。
殷翡打别人他不在意,打亲哥他十分介意。
口气不由自主软化下来。
我之前听爸下最后通牒必须带你回去,我建议你在他用出雷霆手段之前妥协,不然到时候咱俩都逃不过他冲冠一怒,还会伤了一家人和气。
他下个周过生日,你跟我回去一趟呗?哥,哥哥,帮我这个忙。陆予越往旁边一坐,挨着裴珂,拉起他袖口遮住伤,攥着手腕摇他胳膊。
虽然撒娇恶心,但好用啊。
耐不住他上下其手百般软磨硬泡,裴珂被推倒在沙发上,轻轻拨开伸到眼前的手,终是点了点头。
得逞并蹭完吃喝的陆予越高兴地离开,人是他带回去的,父亲肯定对他另眼相看,以后自己表现得大度些,关照兄长,不忌不妒,有好东西赏一点给裴珂不忘了他,更显一家之主风范。
完美。
*
裴珂送走小霸王,将揉搓掉落的沙发巾摆回原位。
陆予越明显不想让他在外面自由,须得挪到自个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想远走高飞的梦想果然不现实。
裴珂捡起吃剩的三明治,和纸巾一起随手丢进垃圾桶,他并不想跟对方分吃切好的三明治。
今晚他的表现让陆予越很满意,只是不知这种满意能否持续下去。
上一世,陆予越一直在蛰伏,在他二十四岁时才动手。
回陆家,就像在钢丝上行走,须得时刻关注对方的心思,此时平和不代表以后也如此。
裴珂想起刚才在厨房,对方附上耳的阴阳怪气声,那是一直存在于噩梦中的东西。
赌弟弟的良心,他一点都不敢。
与宁丞远一直保持关系,倒显得安全性更低一些,至少在此人手中时,对方会保护他。
而眼下,陆予越要他断掉跟其他人的关系了。
裴珂在客厅静坐片刻,回到卧室将书桌上的红色笔记本放进抽屉上锁,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中。
应付今晚上的两位访客让他疲惫不堪。
但愿今夜梦中没有秦衍也没有陆予越。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太严格,因为作话锁了,我全删掉。所以作者想说点啥,都得打暗号!
感谢45244440、荔枝君、一棵小草投喂的地雷!
第四十六章
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将刚才的酒标注上已送达,身后就传来一个呼吸,月要上也多出只手。
除了那个男人,没有人敢这样做。
裴珂没转头,将手中的平板放在七楼吧台上,目光平视前方:你看了很久。
那阵脚步声刚才就响起了,只是站在他身后没动。
宁丞远鼻尖在裴珂细腻的面颊上蹭了蹭,带着他往自己办公室走。
看你工作得那么认真,不敢相信你也该是豪门的少爷。
说这话时,流连在月要间的手并未撤走,显然知道这事对男人想做什么没任何影响。
陆予越讲的?裴珂猜道。
他给我发的信息。宁丞远走进办公室,将身上的衣服一脱,随手想交给裴珂,见对方并没有上前接过去的意思,便抛在了桌上。
也不在意裴珂不愿服侍他。
真了不起,你一己之力,让两个弟弟都跟我起冲突。宁丞远边说边靠在桌上,长腿一叠,双手撑在身后,上下打量着裴珂,眼神有些感慨,像是之前小瞧了他一样。
裴珂拧住眉头,他有些不信陆予越会因此跟宁丞远闹僵。
男人见此主动坦言:按小弟的性格,不该在这种事上胆怯,一定会亲自冲到当事人面前诉求,但这次只给我发信息,可能他知道即便说了我也不会听。
见面对峙,如果没有结果的确会闹得难看。
裴珂熟悉自己这位曾经的恋人,早已猜到他的反应,知道自己没反抗的权利,低头整理袖口:我回陆家后不能再来这里工作,正好到这个月工资结算日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但在那不紧不慢中,却能窥得出几分优雅。
宁丞远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看裴珂总感觉很吸引人,现在一切都能解释清了,那股天生的气质摆在那儿,种种举止也是他的千金母亲言传身教来的。
你也很喜欢不是吗?他上前抱住裴珂的双臂,一转身将他按在桌上,从上往下用目光勾画那精致的容颜,世上再难找到像我们这样合拍的人,在忄生事上。
裴珂手指还停在袖口上,闻此与他对视片刻:我喜欢男人,换成其他人做,生理上也会愉悦,也许我跟其他人更合拍
话音未落对方就用唇止住他的话。
一个长长的吻接完。
裴珂除去气息不平外,冷静地讲完自己被截住的话。
身和心是两码事,别混在一起讲。
但它们也不是一定要分离开,得到一项就必须放弃另一项。
裴珂歪头:你分得清,我就分得清,很公平。
这话让宁丞远心中一堵,这样讲听起来没错,他没爱过任何人,却已经习惯那些男人爱他爱到发疯,一门心思拴在他身上。
不过,是真是假也难分得清,还不都是金钱加持。
真爱是个奢侈品,本来就很难得到,他让裴珂表现喜欢,是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不,他不是奢望什么爱不爱的,只是希望对方主动点罢了,谁喜欢跟一块木头上床,百般作弄都没什么情感,仿佛一个人间AI。
他思考的时候,裴珂不想再跟他对视偏过了头,看到什么,伸手取了过来。
看清上面的标题,他一转身,背对着宁丞远趴在桌上,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千安药业近几年的扩张一举超过同类企业,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被突然转走话题的宁丞远回神,下意识答:我看好它。
它给出的利润有些不合常理,竞争公司大庆生物会有这样高的回报吗?裴珂用建议的语气,你从娱乐产业跨到制药行业,要不要找一个稳一些的?
宁丞远发出一声气笑,语言讽刺:看不出你还懂这些。
我不懂,只是你要投资,关注了一下,希望你不要冒太大的风险。
你还会关心我?男人语气有些玩味,它跟国家有合作,你大可放心。
谁会希望靠山倒?裴珂手指翻页,它的疫苗遍及附近几个省,既然是跟公家合作就不该忽视社会效益,一心只瞄准经济效益,是这种惠及民生企业该做的吗?它的售价并没有超出其他品牌,但利润这样高,到底是在哪里
宁丞远一把将他手里的文件夺走,丢在远处。
你的靠山不会倒的,这种投资问题你看不出门道,不要瞎担心了,想跟你质疑企业合作的人都得排号竞争,难道所有老板都比不过你一个门外汉?我不想回来也听你谈公事
手上已经不规矩,显然想做什么旖旎的事。
裴珂眼睛盯着文件上面的签约日期,皱起眉头,不过马上他就陷入谷欠火,再也无法凝神思考这件事。
*
裴珂履行了对陆予越讲的诺言,在一周内回到了陆家。
即便他先低的头,但陆家威身为一家之主,端着的架子没那么快放下,还是冷言问过几句,语气颇有些挑毛病。
裴珂人虽说回来,态度却没变,依旧不卑不亢,回应得不见丝毫热情。
于是活跃气氛的工作全靠陆予越。
正好您五十寿辰,再加上您不是我哥唯一的直系血亲吗,这个时间怎么能不过来是吧?我哥就想明白了,就点头同意了,当然还是我劝得好,您派去的人呐,都不行,态度太强硬怎么能成事
他拽着裴珂往前走几步,近距离面对着在露天凉台喝茶的陆家威。
裴珂把头垂下来,默认的模样,却依旧没话讲。
半天憋不出句话,这出去怎么上得了台面?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不急不慢地端起杯喝茶,语气虽差,心态却缓。
那不上台不就行了,反正我哥也不想讲话,性格内敛有什么错,又不是圈子里所有人都善交际。
裴珂听到这儿记起当年的一茬事,自己的确在五十寿诞上讲过话,自此奠定了他在陆家的地位,他是被认可的私生子。
而陆家威提起他名字后,紧跟着惋惜了一下跟初恋女友,感慨她的过早离去。
豪门的腌臜事不少,私下里各家不知道都有多少,陆家威提过后也就宾客议论几句,更多的话题还是围绕在裴珂身上,至于那个失去踪影的裴家二小姐,就无多人关注了。
但这很让人恶心,想到这儿裴珂突然出声,打断那边交流的父子俩:我本就没资格,不上也好,推到众人面前也讲不出什么。
讲出来的也不一定是好话。
陆氏父子表情各异。
父还是有这个想法,听当事人不愿不知心底怎样琢磨,子本来就不想有被承认的竞争者,看当事人正中自己下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