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意义不同。
那是一个你可以彻底放松的地方,不用担心失礼、也不用担心唐突,那里有包容、有理解,有暖暖的关爱、还有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人和事物。
出身徐州的朱璃,他现在的家却在朔州。
时近晌午,鄯阳的刺史府门前,簇拥着一大帮人,他们温和地低语着、亲切地交谈着,但毫无例外,每个人都会不时地向着南城门的方向,张望一下,眼中有期翼、有殷切、还有浓浓的关切。
南城门口,驶来三、四辆马车,鱼贯而入,马车前方,还有数人手持缰绳,下马步行。
当先一人玄盔重铠,伴马徐徐而行,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目,不时就会,好奇地四下里张望一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远归的朱璃。
朔州鄯阳,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地方,现在却是朱璃的老巢。
离开这里两年多了,没想到鄯阳变化这么大,以前稀稀朗朗的街道,现在人流如波、峰漪不息,虽然没有达到大都市那种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地度,至少这里的人流,在这个狼烟四起、纷乱不堪的乱世中,也是十分罕见的。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吆喝之声、讨价还价之语,鼎沸喧嚣、不绝于耳,四下里,一片红火,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朱璃一行的马车经过,好奇的人们,也只是惊奇地张望了一番,并没显得多么紧张和惊讶。
街道上时而会有维持秩序的巡逻卫士经过,好奇的小童不免追逐、嬉戏一番,直到领头的火长或队正,佯作恶狠狠的模样,向他们瞪望过去,他们才轰地一下,大呼小叫地跑了开去,这和谐的一幕,让生活的气息,彰显得更加浓郁,。
“将军,朔州比中原平和多了。”牵马走在朱璃身边的梁缵,望着四下里的氛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是啊。”刘知俊连忙附和道,同样感慨连连,“这里的人,好像感觉不到外界的纷乱一样。”
不仅是这两人,尚让、李罕之、严可求等人,也是一番感慨不已的神情。
谁能想到,一直被誉为苦寒之地的朔州,竟然会变成这么祥和、安宁的地方。
因为正处于是五、六月间,正是农忙的时节,一路走来,漫山遍野都是忙碌的身影,纤陌纵横、鸡犬相闻,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正在大家兴奋不已的时候,一名小将急奔而来,此人年约二十岁上下,肤色微熏,十分精悍,尚未来到朱璃身边,就大呼道:“将军,将军,你回来了,我,我是史俨啊。”
史俨望着朱璃,神色激动,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横刀当胸,逼着他赶快逃走的身影,自从渭水桥头,二人分别,迄今为止,也有一年光景了,他也终于等到了朱璃归来。
“哈哈哈,史俨,大家还好吗?”一见曾经的兄弟,朱璃非常开心,放声大笑道。
“好,好,都好,都在刺史府门口等着你呢。”再次听到如此爽朗的笑声,史俨忙不迭地回应道。
“嗯,都在等我?那看来我们要快点了,史俨,你帮我照看着点大家,我先去看看阿郎、阿娘。”朱璃也显得异常激动,虽然他的灵魂和朱淳夫妇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羁绊,一听到父母在家门口等待,就身不由己地兴奋不已。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游子远归,父母翘首以待的画面,似乎一直亘久不变啊。
刺史府门口,朱淳夫妇搀着一个刚刚会走的小屁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时会向远处张望一眼,眼中充满了殷殷的期盼。
在他们旁边,一位十来岁的小娘,趁着朱淳夫妇不注意的时候,不时伸出手,迅速地捏捏小屁孩的小脸。
每当小屁孩吃痛时,就会不满地仰头瞪向她,而小娘却会佯作若无其事地望向远处,搞得小屁孩想发狠又发不出,想告状又没证据,十分憋屈,这位小娘就是朱凝儿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家人的四周,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等人,皆是一脸殷切,翘首以待着。
突然,一名玄盔重铠、十分英武的少年将军,大步流星飞速奔来,隔着很远就喊道:“阿郎,阿娘,小妹,哈哈,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朱淳脸色有过一瞬间的激动,随后又被他迅速地抑制了下去,昂首挺胸,努力佯作淡然地道:“你这混蛋,还知道回来啊,长安不是早就收复了吗,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刺史都不想做了吗?”
显然,郭奇佐等人,并没有将朱璃遇险,差点身死的事情告诉他的亲人,直到现在,朱淳夫妇、以及朱凝儿等人,还都以为朱璃是在南方被事情牵住了。
“你少说两句,能憋死吗,大郎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这不比什么都好。”郑氏没好气地瞪了朱淳一眼,不满地嘀咕一句。
看到朱璃的身影,大家似乎说好似的,一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那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样,相逢的喜悦,骤然融洽了不少。
“大兄,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小丫头朱凝儿,可没有父母那般矜持,一看到大兄,就立刻飞奔了上去,嘴里还直嚷嚷要礼物。
朱璃张开双手,直接将她接在怀中,继而举了起来:“哈哈,这个我怎么会忘记,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到时候你自己去挑吧。”
“真的吗,太好了。”朱凝儿人在半空,雀跃得好似一只欢快的小燕子。
朱淳夫妇手中的小屁孩,看到姐姐被那名亲切的男子举到了空中,眼中浮出一抹向往之色,怯怯地望向朱璃,想上前去,又有点后怕,犹犹豫豫、十分渴望,稚嫩的小脸涨都得通红。
郑氏怜爱地看了小屁孩一眼,温声道:“二郎,那是大兄,长大了要像大兄一样,做个好刺史,你看朔州的乡亲,对咋们多亲切。”
小屁孩扑扇着好奇的双眸,又是激动,又是迷惘,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起码种下了“好刺史”、“亲切”两个词汇。
朱璃毫不介意妹妹朱凝儿,犹如树袋熊一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这么托着她,走向了父母,一眼就发现了犹豫的小屁孩。
从对方漆黑发亮的双眸中,朱璃看到了一丝渴望,似乎他也想像姐姐那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二人不熟,现在小屁孩只好咬着食指,吧唧着嘴巴,干瞪眼。
那向往无比的神情,十分惹人怜爱,两条毛毛虫很快钻出他的鼻孔,随着朱璃的注视,好像受到了惊吓,又“呲溜”一声,缩了回去。
“这是?”朱璃心中似有明悟,却还是疑惑地看向父母。
“这是二郎啊,你弟弟朱凪,忘记了吗,在富平军营的时候,你母亲不是怀着的吗,就是这个小混蛋。”朱淳望着小屁孩,眼中盈满了溺爱之情,却口不对心地说道。
“有你这么埋汰儿子的吗,他要是小混蛋,你不成老混蛋了?”郑氏横了丈夫一眼,不满地反驳道,呛噎得朱淳老脸一青,狠狠地瞪了郑氏一眼。
“咯咯咯,大兄,你看阿郎、阿娘,这是又要开始对喷的兆头。”朱凝儿似乎早已习惯父母的不对付,非但没有安慰二老,反而笑嘻嘻地准备瞧起了热闹。
对此朱璃只能苦笑,却不敢帮腔,朱璃伸手抚摸了一下朱凪的脑袋,一股温馨的情感涌上心头,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感觉吧。
问候完父母,朱璃这才看向郭奇佐,微笑道:“先生,近来可好?”
郭奇佐还沉浸在朱璃一家和睦的氛围中,骤闻朱璃问话,连忙拱手道:“托使君的福,一切都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使君平安归来,就更好了。”
“哈哈,多谢先生,还有崇韬兄。”朱璃又温和地转向郭崇韬,由衷地感慨道:“朔州可没有朱璃,绝不可没有两位先生。”
“属下愧不敢当。”郭奇佐连忙拱手谦让道。
郭崇韬也连忙拱手道:“使君过誉了,朔州若是没有使君,也就没有我们;若是没有武悼、高远、霍青、高肃等将军誓死坚守着关隘,四年来,不让狄人得以寸进,也就没有如今安定祥和的气象。”
“近来有狄人入寇?”朱璃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郭奇佐闻言,淡然道:“使君过虑了,都是一些打秋风的货色,虽然层出不穷,却一次都没有让他们得逞过。”
“原来如此,大家辛苦了。”朱璃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他是发自内心的,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小家,还是为了朔州的大家,这些人当受一拜。
朱璃大礼拜谢,以郭奇佐、郭崇韬为首的一众朔州佐官,连忙避让,没人愿身受此礼。
对此,朱璃摇摇头,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没有强求,继而望向王月瑶,歉然道:“我听荆铭说,因为我的原因,你组建的商队,根本出不了朔州军控制的区域,非常抱歉,我没能够兑现当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