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时柳相思还曾胆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夫人才好,可真见到她人了,只觉得眼眶湿湿的,什么都不顾及了,扑到她怀里便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弄得老太太眼睛也有些湿润,不住的摸着柳相思的头脸,“好孩子,好孩子。”
直等柳相思把心中的想念和委屈都哭完一刻钟的时间都过去了,小胖墩儿在旁边傻愣愣的站着,忽然蹦出来一句:“姐姐,你哭起来真好看,比我爹爹屋子里的姨娘哭得还好看。”
童言无忌,瞧他那个呆样子,倒说得柳相思破涕为笑。看来这小胖墩儿的爹也是个风流名士,小小年纪就跟着耳濡目染了。
郑老王妃作势要打小胖子,却碍着柳相思扑在她腿上行动不便,只是虚晃一招。要是往日,小胖墩儿早就滋啦哇啦的吵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了,偏偏这回就根本没注意到曾祖母的动作,只是呆愣楞的看着柳相思:“姐姐,你笑起来更美。祖母,你快去姐姐家提亲,等我长大了,就把姐姐许给我做娘子吧!”
“噗!”
饶是柳相思定力再好,也是忍不住了。这当爹娘的得多不着调啊,看着才五六岁的小胖娃娃,怎地什么都说得出来?
小胖墩儿见曾祖母和姐姐都不理他,急了:“曾祖母,您最疼我了!求求您了!大不了以后您想打我的时候我不满院子跑了还不成吗?”
真是……好大的决心啊!
柳相思捂着嘴嗤嗤的笑,眉眼弯弯的,把小胖墩儿看得更是痴迷不已。郑老王妃都快被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孙子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好好的孩子,若不是她回来京城定居,还不知道要被那个不争气的给带成什么样子呢!
可小孩子嘛,到底还有的教。板着脸说道:“既是你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过来罢!”
小胖墩儿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犯的错不少,可他跑得快,下人也不敢追太紧让他惊慌摔倒。多数时候都能逃得过去,因此真未受过什么责罚,这上赶着挨打的,还真是头一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啦!
可歪着头看看美人姐姐,若是不过去,曾祖母便不把美人儿姐姐许给他了呀!思虑了好一阵儿,大义凛然的梗了梗脖子,期期艾艾的蹭到老夫人面前。
她老人家恨恨的打了好几下他的屁股,直把他打得哭爹喊娘的叫起来才解气。
小胖墩儿可怜兮兮的看向旁边用帕子擦拭眼泪的柳相思,哀叫道:“姐姐……”
“你这姐姐已是许了人家的,不日就要做将军夫人去了,你若是能从大将军手里把人抢了来,那也算你的本事,否则就不要惦记了。”
便是曾祖母揍他两下都觉得疼得不得了,从小奶嬷嬷给他讲的故事里,将军大人都是身长八尺,凶神恶煞的模样,打起人来岂不更要命?完了完了,这么美的姐姐,以后就要嫁到将军家受苦去了!
老太太说完,小胖墩儿就大声哭了起来,她老人家听了不但不恼,反而笑眯眯的,更解气了。
有这么个小胖墩儿插科打诨,除了他自己本身心情不大愉悦之外,房间中的其他人都只当看了场戏。到底年龄小,哭了一会儿便累了,打着哭嗝睡了过去。
待老太太命人将小曾孙带下去安置后,才倒出功夫同柳相思说话:“你这丫头,可是好事将近了?原本想将你与蒋宜臻那小子凑成一对儿,万没想到缘分天注定,你竟有了更好的。才刚刚到京城,便巴巴的去提亲,这般求来的媳妇,不愁他以后不对你好。定了哪日?老婆子虽然年级长了,走不动路了,可你这杯喜酒,我却是喝定了。”
柳香雪脸上的招牌柔美笑容一滞,老夫人竟然动过心思,要撮合蒋小将军和五妹妹?凭什么?她的身份,怎配得上小将军那样的人物?说起柳家的女儿,她才是头一份儿的!便是轮也轮不到五妹妹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啊!
可惜,这不是家里,她有再多的不满意,也只能忍着。
老太太心情很好,笑眯眯的,蒋家老夫人也是她的好姐妹,柳相思出身低,原是她瞧不上的,奈何蒋家小子只认准了她一个,在家下了不少功夫,在外又亲自上门求她帮忙说情。
她在老姐妹面前不住口的夸赞,才叫蒋老夫人松了口,同意柳相思进蒋家大门。这桩亲事她功不可没,等两个小的成亲之日,她必去喝杯喜酒,给丫头撑腰的,万不会叫人看轻了她。
柳相思满脸的迷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相思在云州城时是定了亲事的,正是与蒋小将军身边的……小厮?”
她也不知道蒋峥嵘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想着老夫人当时去庄子上时便是阿嵘一路护送着去的,有心想问问,可碍于柳香雪等人还在屋子里便没有问出口。
老王妃这般年龄,自是阅历丰富的,见她这幅模样,当即知道不对劲了,脸色一冷,问随行的张嬷嬷、孙嬷嬷,“怎么回事?”
杨氏将消息瞒得严,张嬷嬷和孙嬷嬷昨日下午蒋家上门来提亲时又都不在府中,老夫人一问,她二人面红耳赤,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老王妃的脸色越来越冷,正是到了咱们小白花出场的时候了。
未免郑老王妃误会她母亲的一片苦心,柳香雪温声软语的解释道:“回老王妃的话,昨日蒋家大夫人确是上门给五妹妹提了亲事,可母亲说,五妹妹年纪太小,想再留她几年养养身子的。”
老太天的注意力一直没在柳香雪身上,她冷不丁几句话成功的将老太太的目光吸引在她身上,可惜,目光不带什么温度就是了。
张嬷嬷连忙介绍道:“这是柳府的三小姐,同五小姐一同来给您请安的。”
哦~这么说她倒是有几分印象了。
老王妃打量了柳香雪一番,她听张嬷嬷提起过,是柳家的嫡女,心术不正,成天就想着怎么将姐妹们踩在脚下的,最是看五小姐不顺眼。
柳香雪这才想起居然忘了初衷,连忙规规矩矩的起身给老太太行礼,老王妃不疼不痒的赏了块玉佩。
可在老王妃看来不值得什么的玉佩,在柳香雪的眼里可就是个好物儿了,顿时激动不已,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郑老王妃看她的目光慈祥不已,定是喜欢她的。心中欣喜母亲叫她来这一遭真是对极了,老王妃果然是个好相处的人。
话又说回柳相思的亲事上,“阿嵘年纪大你许多,他娘亲早有心给他物色妻子人选,若不是这些年他自己一直不肯娶妻,此刻早已儿女成群了。这下他开了口,若是耽搁下去,他娘亲等不及了给他物色了别人家的姑娘可怎办?你年纪虽小,可养两年也就好了,不若先把正妻的名分给占住才是最最实惠的!”
柳相思竟不知道,在古代饶是将军身旁的小厮、或是护卫,也这般抢手?
待一行人从郑王府出来坐上马车准备回柳家时,柳相思的耳旁还一直萦绕着老王妃说的那句话:你竟不知道,阿嵘其实是皇上亲册的神武大将军、蒋家的嫡次子蒋峥嵘不成?
她还就真不知道了!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就没人告诉她呢?
柳相思的神思遨游在天际,完全没注意到柳香雪看着她的目光十分不友善。
她头次来郑王府,老夫人与她不熟悉,虽赏了东西,却说不上几句话。
五妹妹倒好,不仅不帮她解围,只顾着听老王妃说婚事的事。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妹妹正是待字闺中时候,万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怎可擅自与人谈论亲事?竟也不嫌臊得慌?
最最可气的事,她只顾着自己,看都没看她一眼的,只将她放在旁边晾着。她脸都笑僵了,却又插不进去嘴,只好时不时的端起茶杯喝口茶。
在郑王府做客的这段时间里,竟然足足用了三杯茶!只怕待她们走了之后,郑王府的下人便要议论她小家子气没喝过好茶只会牛饮了!丢人丢大发了!
水喝多了,自然就想要如厕。可她头次来,主人家都不搭理她,她自己也不敢张嘴。紧拢着双腿蹭了蹭,只想马车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回府。
她越是不适,看向柳相思的目光就越满是恨意。她不想着是杨氏死皮赖脸非要让她跟着来的,只知道自己今日有多尴尬,有多委屈,且将这一切都归结到柳相思身上。
偏偏天不从人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柳香雪眉头皱的死紧,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车夫秉道:“柳小姐,前面有人滋事,咱们只能绕着道走了。”
郑王府的马车,都要绕路走,可见生事的不是一般人。可柳香雪正急得要回府如厕,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不绕!继续走!”
第101章 英雄救美
车夫握着缰绳优点犹豫不定,这天子脚下,任谁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前面打架的几位,那可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其中那位面色如黑炭头一样的公子,别看长得好像出生时他娘亲不小心把墨水撒在他脸上似的,可人家偏偏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最爱管管闲事,尤其是京中官二代的闲事。
什么调戏良家妇女、吃饭不给钱啦,还有借酒打人啦等等。哪怕是针头线脑大的小事,只要让他看不过眼了,都要去管上一管。
这样的性子在京中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可一来,人家后台硬,是当今圣上胞姐的孙子,有皇上和长公主给撑腰,那些被教训的都是做了错事的,哪里敢闹到皇上跟前。
反正揍了也是白揍,这位小少爷就更不怕事了。
今日也不知道那两个纨绔子弟又犯了什么事儿,叫这位逮个正着,鸡头白脸的就打开了。
黑炭头手下有几分功夫,可那几个纨绔也不是干站着挨打的,因着是闹市,周围不少小摊小贩,他们抓起什么就顺手往出扔,倒打得旗鼓相当。
给卖货的百姓心疼的不行,可敢怒不敢言,这几位任是谁也普通老百姓惹不起的,生怕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只能远远避开。在心中默默祈祷,这几位小爷千万不要看上自家摊上的东西了啊!
柳香雪不叫改道绕行,车夫唯有从命,犯难的贴着边上想要蹭过去。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正当马车要鸟悄儿地过去时,黑炭头忽然爆发了小宇宙,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个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给踹飞,恰恰就飞到了马车前面。
饶是车夫连忙拽紧了缰绳,那马蹄子落下的时候也刚刚好停在了那纨绔子弟的胸口。
这可不得了了!
若是少爷被黑炭头揍了,回去挨顿板子领罚也就是了。可被马当胸踩了一脚,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这边出了事故,那边马上休战。挨了马儿一蹄子的纨绔带着的狗腿子一窝蜂地冲了上来,把马车团团围住,三五个人上去检查少年有没有受伤。
车夫知道闯了大祸,脸色煞白煞白的,眼看少年并无大事,提起的心才放回一半。心里恨死那位三小姐了,都说了此路不通要绕行,她却非要一头撞上去。
就是正经八百与郑王府沾亲的小姐都不会如此做派,她一个不知道哪儿凑上来的偏偏好大的架子!这不,出事儿了?
心里恨得牙直痒痒,可他一个做下人的,出了事也不能把客人扔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与人周旋。
“宋少爷,实在是对不住。咱们是郑王府的马车,奉了老王妃的命送柳家的女眷回府。”
车夫抬出郑王府的名头,只希望看在老王妃的份儿上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然马儿只是轻轻踏了一下,可当胸一脚,衣服上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马蹄印儿,也是将那少年吓得不行。
老王妃刚回京中不久,大多数人还没听说过她的名声。少年心中想了一下,只知道郑王府是王妃主事,什么老王妃,怕是个只会吃斋念佛的孤老太婆吧?还有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柳家,连听都没听说过。
被连名声都没听过的人给欺负了,这口气是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的,大声喝道:“敢纵马伤人,在这京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呦喂!这位大少爷喂!您为非作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想想王法咧?
车夫急得汗水湿透了衣襟,正要再说几句好话,可那少年没给他机会,恶狠狠的冲着身边的狗腿子们说道:“来人!给我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小爷可不是吃素的!”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人搬起一块大石头要去砸马车的车轮,还有跳上马车去撕扯车篷上的华盖。
这是要拆车啊!
“咣当”一声,车轮被砸断,马车马上失去了平衡,有一侧重重的砸在地上。柳香雪心知惹上了大麻烦,在车中尖叫连连。
柳香雪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缩成一团,扑在柳相思身上只会哭了。
柳相思心念电转,不断的想着该如何处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着郑王府或是柳家来人处理呢,还是她出面?
她自是不怕事的,可这是古代,对女子很不公平的年代,当街抛头露面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几位尚且身份不明,柳相思想了想,还是安静的在车里坐着等那人出出气吧,难不成他还能把她与柳香雪两个小姑娘揪下车去暴打不成?
“宋二!你居然连别府女眷都欺负,好大的出息,还不快住手!”
黑炭头见少年越闹越过分,隐隐约约听到马车中女人的哭声,厉声呵斥道。可那叫宋二的少年压根不理会,“敢惹小爷,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给我砸!继续砸!”
“哎哟!”“哎哟!”“哎哟!”
接连不断的呼痛声响起,正在破坏马车的狗腿子们你捂着胳膊我捂着腿的,个个一脸痛色,偏偏还不知道谁在使坏。
宋二激眼,大声吼道:“谁?是谁敢和小爷作对,赶紧给我出来!”
正要破口大骂,周围忽然响起“噗嗤”一声笑声。宋二当即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的。在有限的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过他,面也不露,只是冷冷一声笑,似乎根本没将他当成一回事。
当即恼羞成怒,“出来!别躲在人群中装神弄鬼!赶紧给我出来!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人群中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某人拨马而行,出现在人群中。此人英武非常,手中把玩着几枚铜钱,覆盖着半边脸颊的面具就是他最好的人物特征。
“将军……蒋将军……”
宋二一脸菜色,知道这位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方才到顶的怒气值只能随着咽咽口水一起咽到肚子里。幸亏蒋峥嵘不爱说话,便没有出声嘲讽他。
可光是轻蔑的眼神,也叫他无颜见人了呀!
马车中的柳香雪一听外面那嚣张的欺负人的坏人蔫蔫儿的住了手,口中叫着蒋将军,当即用手帕粗粗的抹了抹脸,一掀车帘,也不用人扶便自己下了马车。
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心脏现在还噗通噗通噗通跳的快急了,浑身的软软的使不上力气,正是需要有人温柔抚慰她的时候,“将军,多亏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