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压力会将人逼疯,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很会调节自己的人。
有时候傅予寒觉得自己有点可悲,因为他在长久的沉默中理解了母亲,但他的母亲并不、也未曾试图了解他。
沟通这种东西,像所有的人际关系一样,都得是双向的,只有一方努力没有用。
她那么可怜。
她也那么可恨。
特别是现在,傅予寒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能快乐到天上去,越发觉得他妈不容易。虽然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并不准备原谅她——毕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不过这不妨碍傅予寒同情她。
瘦得快脱形了都。
“小鹿要说什么?”傅予寒边走边问,“我来了。”
秦晓璐转过脸,眼睛一下亮了,声音小小的:“哥哥。”
何燕也看了过来,皱了下眉:“你腿怎么了?”
“受了点伤,没多大事。”傅予寒说。
“那这是谁?”她看向儿子身后。
“闻煜。”学校里的事何燕还是清楚的,傅予寒就没多解释。
得知这就是那位替儿子补习的转学来的“年级第一”,何燕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苹果氧化很快,她低头继续削皮,一面说着:“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
“那我说了啊。”
秦晓璐看看傅予寒,又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我想出院。”
何燕削皮的手一顿。
“我不想治疗了,反正也治不好。家里有这个钱还不如让我出去玩,趁我还能走……”
傅予寒目光轻动,落在妹妹脸上。
前一夜他听她说了自己不想治疗的想法,后面半句倒是头一回听见。
不过转念一想又很好理解——小鹿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没正经上过几天学,这些年来,她大部分的生活轨迹,就只有家里那个小房间,和医院。
不同的医院,不同的病房,不同的医生,差不多的治疗手段和设备。
“你说什么胡话!”何燕沉默数秒,忽然抬头,厉声呵斥道,“你好得很!”
隔壁病床的病人今日出了院,新病人正在办理手续,这会儿还没住进来,何燕这一声吼,吓到的只有秦晓璐。
可能还有半个闻煜——因为没见识过这种风格。
“家里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是让你说这种话的?我告诉你秦晓璐,你哪里也不准去,就给我待在医院里!”
她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引得走廊上过路的医生护士纷纷侧目,也成功让本来就胆小的秦晓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傅予寒皱了下眉,打断她的话:“妈,昨天我说的事,秦叔叔跟你提了么?”
“卖房?我不同意!”她倏地转过来,看着他一脸厉色,“你不要说了,钱总有办法的,房子不可能动。”
“理由呢?”
“总之我就是不同意!”
傅予寒又皱了下眉。
果然是病了,她的状态比从前更差。
“秦叔叔人呢?”他说着,目光瞥向秦晓璐,“你爸爸呢?”
“爸爸说给我去拿药……”
她还没说完,话被何燕打断了:“你找他干什么?我告诉你傅予寒,就算他来了,我说不同意还是不同意!”
闻煜站在那里磨了下牙,隐约有点不爽。
但是想到傅予寒之前说的话,他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