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道:“那廖家小姐初来京城的时候,与锦二见过一面,锦二也说清楚了,与露珠早已有了亲事,廖小姐也很通情达理,只这边的大夫说不宜舟车劳顿,廖小姐边说身子养好了后就回江南去。”
“她说的是这样好,可哪里就回去了,分明就是要抢了露珠的亲事,我看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也不知锦二是如何瞎了眼,偏生被这种人蒙蔽了眼睛。”
天竺还有些犹豫,锦二的性子她自来是清楚的,那个女子所做的到现在为止的确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甚至称得上是通情达理,可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天竺看不出来,因为锦衣卫们做的事情至少和宅院中女人的争斗没什么关系,可女人的虚伪男人瞧不出来,只有女人才瞧得出来。天竺看不出来的手段,蒋阮却能瞧出来,便是跟在她身边久了的连翘也能看出不对。这女子的心机颇深,一步一步引着锦二到了如此地步,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到了最后,还倒成了露珠无理取闹,将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
“突然退亲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另娶她人。”蒋阮冷声道:“昨夜究竟出了什么事,天竺,你且去查一查。”
连翘早已对那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闻言便是有些高兴的问道:“少夫人可是要为露珠出气?”
“确实有些太狂妄了些。”蒋阮漠然的看着自己的袖角,忽然微微笑了:“将这些手段用在我的人身上,倒是个不怕死的。”
……
城东的宅院中,早晨还是哭泣的不能自持的女子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浅黄色的绣兰花棉夹袄裙既不是太过华丽,清雅的恰到好处,又能显出女子窈窕的腰身,若非一边矮胖妇人忧心忡忡的神色,这一切倒也算称得上美好。
周妈妈看向廖梦,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妈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廖梦微微一笑,比起早晨的慌乱来,此刻她倒是显得十分镇定,仔细看来,甚至能从眼角眉梢看出几分欢喜的笑意。
“老奴只是觉得,搭上了姑娘的名誉是不是太过严重了些,而且日后若是黄二少爷发现了此事,那姑娘又如何收尾,姑娘莫要责怪老奴想得太多了些,姑娘毕竟是老奴一手奶大的,这种事情总还是无法不担忧的……。”
廖梦笑了:“妈妈多虑,那黄二少爷聪明伶俐,若非搭上自己的名誉,怎么能如此容易便答应了此事。至于亲事之后,”她似是有些羞涩:“我好好的做一名妻子,二少爷是好人,总会与我好好过日子,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会被人追究了。妈妈可是觉得我手段阴险了些?”廖梦垂下头去,声音便又变得有些伤感了:“父亲母亲已经不再,那些亲戚待我又如此虎视眈眈,我、我也是没有办法。黄家这样的人家,要是错过了,舅舅舅母一定会将我嫁给米商儿子做妾的,妈妈,我不想做妾,那个丫鬟,她、她既然是王妃身边的人,总能找到更好的。”
周妈妈闻言也是心酸不已,就道:“我的姑娘莫要说这些话惹人伤心了,若是老爷夫人还在,怎么会让姑娘用自己的名誉做引子,姑娘是身不由己,老奴是知道的。那黄二少爷也是个男人,等姑娘与二少爷成亲后,姑娘这样的性情模样,没有男人不喜欢的,自然会将日子越过越好,都是老奴多想了。姑娘莫怪。”
廖梦笑了,与周妈妈又说了几句话,周妈妈便又进屋去熬药了。待周妈妈走后,廖梦这才回了屋。屋中间的那盆兰花开的正是灿烂,这样的天气兰花是很难养活的,难得有开的这般好的,廖梦轻轻抚摸着那盆兰花的花瓣,花瓣中散发出一股极其诱人的清香,似乎闻得多了,便有一些让人口干舌燥。
她慢慢的在梳妆镜前坐下来,镜中女子花容月貌,一看便知是娇养出来的大家女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自己父母还在,她的确是不会执着于锦二,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这样了,黄家这样的人家是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况且锦二生得也好,她更是志在必得。
一个王妃身边的粗使丫头怎么能同她这样的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小姐相比,这样的对手,她只要稍用手段便能胜负立判。早在锦二的嘴里便知道这个露珠是个性子直接容不得人的,她越是通情达理,锦二便越是愧疚,有时候不动声色的挑拨,一点一点,终有一日会导致两人的决裂。
不过单凭这点愧疚,还不足以让两人彻底的决裂。廖梦慢慢的笑起来,抚上了铜镜中女子的脸。
……。
锦二和露珠亲事的告吹在锦英王府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当日,整个王府都死气沉沉,似乎为此事而陷入了烦恼。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自此事以后,接二连三的轩然大波在锦英王府里涌起。
这天,连翘正和露珠在院子里做绣活,这几日好说歹说露珠总算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至少表面上瞧着是没什么伤心的地方了,只要走出第一步日后就好说。露珠正和连翘说着话,便瞧见外院一个三等的洒扫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嘴里叫嚷道:“不好了,不好啦。”
“什么事这样惊惶?”连翘站起来问道。
那丫鬟一下子停住,看了看露珠,一下子闭了嘴,连翘心中登时就是一惊,状似无意的走过去拉起那小丫鬟道:“我与你出去瞧一瞧。露珠,你先帮我看着绣帕。”
露珠不疑有他,点头称是。待走到院子外,连翘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她隐隐猜到此事与露珠有关,那小丫鬟嘴一扁,倒像是要哭了:“连翘姐姐,出事了,外头都在传露珠姐姐仗着少夫人的势,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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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丫头的人缘不错嘛,大家都来打抱不平~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仗势
锦英王府这些日子来更是沉闷了,几乎比起蒋阮未过门之前还要冷清。但凡下人面上总是带着几分忧愁,若是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的,还以为锦英王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事实上的确是锦英王府出了了不得的大事,锦英王萧韶虽然平日里行事低调,却架不住本身长得太高调,身世又颇为招摇,但凡出个什么风吹草动,总是能飞快的传遍京城。这何况此事却还不是什么捉猫逗狗的小事,一旦有关男女风月,人们的兴趣就来了,若是再加上一个仗势欺人,哎哟,那可了不得,便是茶馆里头等谈论的大事。
露珠大约是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成为人们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只是这事情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事。京城百姓嘴里都言道,那锦英王妃蒋阮果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初从一介不受宠的嫡女愣是成为懿德太后亲自认下的弘安郡主,又嫁到了锦英王府,最后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要状告,这手腕实在够强硬。没想到身边的丫鬟也不遑多让,可不是,那萧王爷有个得力手下,本已经在家乡和别人有了婚约,可王妃身边的丫鬟偏又看上了这名侍卫,愣是让王妃做主求了一桩亲事来。如今那侍卫的未婚妻找上门来,那侍卫果真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主,愣是不肯屈于王妃的压力,仍是与那丫鬟取消了婚约,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娶家乡的姑娘。
人们总是人云亦云,尤其是人人传道一番,说到最后已然传的不成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副恶霸看上良家女要强买强卖,只不过男子女子之间掉了个个儿。传到最后,露珠在众人嘴里的形象便是一个粗俗泼辣,无理取闹的丑陋女子,那廖家小姐倒是生的温婉体贴,美丽大方。
此话传到锦英王府里去的时候,众人都气的不成。露珠平日里待大家都是很好的,这般无缘无故就被人诽谤,可如今满京城每个人嘴里都在说此事,便是澄清也无人听得进去,要是想要护短将那些嚼舌根的人都教训一顿,又实在是打不过来。
蒋阮听到此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只让天竺继续留意那廖家小姐的动向,至于露珠,听到这些话后反而是一笑了之。或许是此事对她的打击越大,倒像是令她一夜间成长了不少,行事也稳重了许多,可原先一个大大咧咧的爱笑姑娘成为这个模样,看在众人眼中总是不好受的。倒是锦二,许是觉得没脸见露珠还是怎么的,越发的不爱留在王府中了。平日里也逐渐变得寡言,几乎成了第二个锦一。只从林管家的嘴里隐隐听到好似已经写信回了家乡同父母商量和廖家小姐的亲事,具体的便是不知道了。
连翘为露珠鸣不平,倒是找过锦二一次,只骂他没有良心,那廖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平白的放出这样的脏水往露珠身上泼。露珠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子,本来和锦二的事情都只有锦英王府里自己人知道,如今传出去,对露珠的闺誉有多大的影响可想而知,日后露珠再想寻个好人家怕就是很难了。
锦二只沉默的听连翘骂完,称此事必然不是廖梦所为,一定会查出背后之人给露珠一个交代,其他的再也不肯多说了。连翘气急,便称就等着锦二查出来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
这一日,江东出了个难得的日头,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初春的气息。那茶馆里小二跑前跑后的给众位客人上茶,正是下午,吃茶的客人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就闲谈起这些日子京城里的传言来了。
“听说那王妃身边的丫鬟露珠也是个霸道的,前不久才听说那侍卫不是已经商量和家乡原有的未婚妻的亲事了嘛,那丫鬟还大闹一场闹到了王妃跟前,我看哪,这事儿没完!”一个戴着毡帽的瘦子神秘兮兮道。
另一边与他说话的胖子却是“嗨”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丫鬟再如何不济,也是王妃身边的人,王妃自然要偏心自己跟前的人。不过好好地搞出这么一通事儿,听说那小姐是个大户人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怎么就遇上了这等胡搅蛮缠的下人呢?哎,老天可真不长眼,这年头,好人都没好报啊。”
这两人兀自说着,倒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一张茶桌前坐着的一对男女神情有异。男子双拳紧握,面色阴沉的很,似是在极力强抑着怒火,女子犹豫了一下,便要站起身来。男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低声道:“廖姑娘,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露珠姑娘澄清了。”廖梦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一笑道:“难不成二少爷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露珠姑娘被人们这般胡说八道不成?你明明也知道露珠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这样任人诋毁一个女子的名誉可非君子所为。”
锦二一怔,随即沉声道:“此事还未水落石出,便是如今解释也是徒劳,还是算了,待我找出来那背后兴风作浪之人,此事自然真相大白。”
廖梦也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座位上坐下来,看着锦二道:“可此事无论如何都是因我而起,二少爷,事情本不至于发展到如斯境地。我、我想我还是改日登门拜访,亲自同露珠姑娘说清楚此事。我想给她赔个不是,你们闹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此事和你无关,”锦二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是我没有与她做夫妻的缘分,她这样的性子,你去了王府,事情非但不能解决,反而更加严重。是我对不住她,我也对不住你,即使要赎罪,那也是该由我来做。”
廖梦垂下眸,看着锦二的搁在桌前紧握的拳头,终于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无事的,二少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天夜里,萧韶沐浴过后,瞧见蒋阮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榻上看书,倒是盯着面前的屏风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他便走到塌边坐下,低声问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蒋阮拨开他的手,道:“这几日你忙前忙后,成日不见人影,也总算肯回来瞧一瞧府里了?”
这话里的火气萧韶也注意到了,微微一怔之下倒是不解的看向蒋阮,问道:“府里可是出事了?”
“还不是你的好下属,”蒋阮坐直身子,看着他也十分不悦,道:“枉我还将自己的丫头托付与他,却是个如此靠不住的人,做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若非他还在你手下做事,我必然饶不了他。”
这话说的萧韶却是更糊涂了,他皱眉道:“你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