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隐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全部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像是剧烈的湖水般涌了上来。
在刚刚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希迩尚且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突然间世界转换,以往的时间全部支离破碎,他为什么会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选择忘记以前的一切?为什么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之后,依然选择坚强的面对一切?
在那之前,在遇到雷昂,冥河之前,在遇到它们之前,在遇到文魇,嘉兰诺德,安德斯和嘉文他们之前——
就是因为那个叫格瑞斯的女人,是她,在希迩一开始无数次惊恐的哭叫和绝望里,一次次的把他抱在怀里,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不正常的时候,是她一次次的抱着她躲得远远的,给他唱歌,告诉他,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在希迩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人保护着他,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在那场残忍的战争里,是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他藏在那个金属做成的房子里……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这个本不应该属于她的孩子,包括唯一能够延续生命的机会。
希迩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双手不住发抖,水面高过他的脚踝,他往前走了几步,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妈妈……妈妈……”
他紧紧的抱住头,仿佛小孩子一样,从崩溃的大叫到小声悲泣的呜咽,他哭的撕心裂肺。
她始终静静的坐在水里的石头上,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抱住他。
她只是用那双美丽而哀伤的眼睛,安静的凝视着他。
希迩紧紧咬住嘴唇,滚烫的泪珠源源不断的从他眼里流出来,滴滴落在静止的水面上。思念,后悔,痛苦,悲哀,绝望,种种的情绪压迫在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只手把他的心脏紧紧的攥了起来,死死的拧着他最柔软的地方。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
“希迩好想你啊!妈妈……”
为什么总是害怕自己一个人,但凡是喜欢的人,就无法看着他们忽视自己,丢弃自己,甚至忘记自己?
他早已尝过这种感觉。
五岁之前,格瑞斯就是他的一切。
她的离去,带走了他大部分的记忆,甚至把他该有的思念和痛苦一并封印了起来。
“我对不起你……妈妈,是我对不起你……”
他甚至没有太久的痛苦,没有用过太多的时间去思念她。
“是我对不起你啊……”希迩双后无力的捂住自己的脸,指缝间他的泪水还源源不断的顺着他的手指落下去,他跪倒在冰冷的水里,面前是那个依然一动不动,静静凝视他的女人。
希迩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她。
她却摇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的靠近。
“你是在怪我吗?妈妈?”
格瑞斯张开嘴唇,似乎极力想对他说些什么,她的目光里透出一丝焦急。
希迩极力的凝住心神,分辨出了她的话。
“……他?”
“他是谁?”希迩茫然的看着她,“妈妈……他是谁?”
“鬼……雾?”
“鬼雾和谁?”
格瑞斯抬起头,纤细的胳膊慢慢向后,用手掌撑住了石头。
她闭上眼睛,嘴唇轻轻开启,湖面上一波一波的涟漪以她为中心,缓缓散开。
她的一双脚全部浸在水里,被浸湿的裙摆紧贴在她的小腿上,纤细的轮廓在水中形成一个破碎的剪影。
杀戮之王的垂怜 第162章 我感觉有谁在呼唤我
希迩睁开眼睛,瞳孔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看着趴在自己肩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花束,嘴唇动了动,喉咙里仍然是被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脸上全部是冰凉的泪水,泪水的温度早已被冷却,花束的脸上也有些湿润,那全是希迩的脸上蹭上去的。
希迩侧过头,看到站在一旁,紧紧看着他的玖夜。
“我知道了……我现在才知道……”希迩坐起身,把花束包在自己怀里,声音哽咽又嘶哑,“对不起,花束,我早该想到的……”
花束听懂他在说什么,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
“你是妈妈的契约兽,是妈妈留给我的,最珍贵的宝物……”希迩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第一次感觉到花束的时候,那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花束,你一定找了我很久,对不对?”
花束不住的点头,目光里有一种欣慰的苦楚。
当年,弗朗郡被灭,希迩一直都不敢去想那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到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带着海魄和玖夜去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一直都不敢去想,他的妈妈,那个柔弱的女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是否也像那千百个丧生在杀戮战场上的人一样,尸骨无存,灵魂都无法找到归处。
或许就是因为害怕,所以他一直刻意的不去想这件事情,好像不去想,他就永远不会碰到那写被尘封起来的记忆。
十年前。
五岁的希迩被格瑞斯从梦中叫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被格瑞斯抱着,穿上了衣服。
她看上去完全和往常一样,希迩不满的推了推她的手,奶声奶气道:“不要起,希迩还没有睡醒……”
格瑞斯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宝宝乖,起来陪妈妈一起走好不好?”
“妈妈要去哪儿?”希迩歪了外头,想了想道:“好,希迩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