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无赖。
心下这样想着,余默还是去了粹腔园。
昨夜一栋楼却没了,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余溪的“死讯”能压上一两天,却不会一直压下去吧?
明天不去,下来就是国丧期,短时间内哪里还有机会?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遇到沐湛,直到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的旁边来了一个人坐下,她抬头看去,一张陌生的脸,可是从对方眼里的笑意,她知道那是沐湛。
她不搭理沐湛,沐湛也不找她说话,直到了散场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完戏出去吃饭,坊市里逛街,两或前或后的走着,不跟对方交流,目光也不追寻对方的身影。
回来的时候,余默遇到了宫里来的人,泛歌站在门口等着她,看见后连忙迎上来,着急道:“良容你可回来了,宫里来了人,有话要问你,可是派出去的人没找到,还在等着呢。”
余默过去一看,竟然是汪采。
她退了下人,单独与汪采对视着,然后才对着他行礼,问他:“不知汪太监所来何事?”
汪采是知道余默没有死的少数人之一,紧紧的盯着余默道:“前夜里宫里出了些事,不知良容可知情?”
“若说的是宫里走水一事,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知具体事情。”余默冷静的回答着,回望着汪采。
“良容真的半点不知情?”汪采追问着,突然爆出了猛料,“紫薇殿走水,死了十几人,皇后殿下也没了。”
余默一怔,脸色苍白起来,喃喃:“怎么会?”十几人,十几条无辜的性命。
汪采见余默神色正常,没有半分的伪装,呵呵笑着道:“跟良容开个玩笑,可别当真了。宫里事务繁多,圣人可是一刻离不开我,现下可得回宫里去了。”
“汪太监,皇后殿下她……”余默追上汪采,小声的问。
“疏良容,有什么不该问的话就不要问。”汪采回头,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余默沉默下来,一副不敢问了的样子。
余默想着,怕是穆渊不相信余溪的死,所以才派了汪采过来,打听情况,看自己知道不知道些什么。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穆渊竟然亲自过来了。
那个人衣饰虽然整洁,容颜俊美,可脸上有一股掩不住的憔悴与疲惫,眉间的伤痛浓的快要划出实质来了,他见她的第一面,就是喝问她:“余惠华,有人说紫薇殿一事是你所为,你可知罪?”
惠你妈的华!
余默心里发出了一声嘀咕,却是立刻跪了下去:“妾前日晚上一直在瑞王府里,并未外出,请陛下明察。”
余默只是有些微的惊愕,却并未有一分的慌张。各种情况她都一一的想过了,穆渊要真是问她,那必也中是诈她。再说了,就算穆渊真的听到了什么,自己不承认,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尽管早已知道答案,穆渊还是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面色现出恸色来。
余默有些不置信的颤声问:“皇后殿下她……”
穆渊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失魂落魄的走了。
第二天,余默去了城外的兴兴庆山上的观内拜三清。
昨天沐湛就已经透露出了今天去观内的信息,余默不知道沐湛到底是知道什么,还只是一个巧合。
她在山下见了沐湛,两人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一步步走上山顶。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说过话。
便是这样,两人竟然也能逛上十来天,城里城外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她也不怕穆渊起疑,想着什么姐姐已逝,妹妹还在游玩。
反正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是余溪去过的,她只需有时候多问一句,有没有见过余溪那样的人,便会让穆渊觉得她摸不准,同样不愿意相信,所以才出去寻找余溪的样子,来洗清嫌疑。
这个时候,穆湦回来了。
余默就再没有出去,在府里待着。
穆湦进出皇宫几次,回来的时候脾气暴躁,发了疯一样的练剑,发了疯一样的喝酒,连阿不花都被她的酒瓶砸重,伤心下跑出了府内。
新绿死磨硬泡的,才让余默同意去劝穆湦。
“殿下不知道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连王妃的面子都不给,我自认去了也劝不得他,既然你非要坚持,那我也只能去试试。但我也别抱希望,我觉得不会有用。”
“良容去一定会有用的,殿下可是最听你的劝了。”新绿拉着余默快步走,不停的说着。
“殿下只是想喝酒,什么样的酒怕是无所谓,所以你让人将酒兑些水送去。”余默轻声吩咐着。穆湦怕只是想喝罪,可是酒量再好的人,自己想喝罪的时候,白酒度数再小的时候,都能喝罪。
新绿还怕穆湦发脾气,那酒味轻浓一喝就出,在这个时候在这种事上招惹他,有些找死。不过是余默说的,新绿也就快速的点头应下了。
余默站在充满酒气的酒窖里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并滑见穆湦扔来酒坛,便自己拿了杯子,坐在他一旁,慢慢的陪他喝着。
人生有些时候,是必须经历伤痛的。
这样,才能快速的长大、成熟。
余溪“死了”,穆湦要么有一段时间沉浸在悲伤里,然后慢慢的走出来,要么,很难走出来。
余默喝了一杯酒就并没再喝,只是坐在酒窖地面上出神,穆湦突然过去抱住她,轻轻的啜泣了起来。
余默能理解这种悲伤,拍着他的背安慰,穆湦就大哭了起来。
哭声悲戚哀恸。
直到他哭累了,在余默怀里,不知是醉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余默唤人来将穆湦背回去,出了地窖,天色已黑。
新绿打着灯笼,焦急的道:“良容,夫人现在还没有找到,怎么办?”
“怎么不早说?”余默看看天色,估摸着怕是有九点了。
“当时……”新绿扫了眼前方的穆湦,苦恼的道:“不好说啊。殿下正伤心着,我进去,还不被他将我劈了?”
余默记起来,新绿好像中间进来过一次,又走了,她以为是穆湦的哭声惹来了她的察探,原来真是有事。
“平日里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了?”余默很担心出了什么事。
“都找过了,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白天还好说,可晚上有宵禁,再要像白天那样找人,传出去夜不归宿对夫人和殿下以及王府的名声都不好,如今可是要急死个人了!”走着路,跺不了脚,新绿急的手不停的甩,连灯笼都甩灭了。
天上有月光,还能看清路,却有小丫头连忙从后边上来,递上了一盏灯笼,新绿就与她换了。
余默想了想,问新绿:“这些日子,听说夫人常出去,你跟着她,可发现她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或是地方?”
“夫人这些日子被让我在院子里帮忙,根本就没带我出去。”
“去鸾仪院。”余默心下一惊,当机立断就向着鸾仪院的方向走去,又问新绿:“鸾仪院里夫人陪嫁来的人都出去找了?还有最近这几天陪着夫人去的人。”
“鸾仪院里的人都出去了,可是没有找到,我们也不敢声张。”
余默立时就觉有人撒谎,隐瞒了事实,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别是去找哪个男人了才好。
☆、第74章
到了鸾仪院,还好有几个找不到人的下人已经回来了,没落得个没人询问的下场。
余默让新绿将人都集中了起来,目光从八个人的面容上一一扫过:“最近这一个月里,有谁跟着夫人出去过?”
新绿有所猜测,将目光移了过去,八个里有三四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身上。
余默看向那女子,与阿不花相似这么些日子以来,她院子里的人她大多都认得,尤其是能跟着阿不花出去的,一定是得她眼缘的,她知道这人名叫及及可,笑着问她:“别人都慌乱不安的,看你这样镇定,想来是知道夫人在哪里,既然如此,那就带我们去把夫人找回来吧。”
其实余默根本就没有觉得及及可有多镇定,只是诈她一诈,及及可以为自己被看透心事,惊慌的神色在面上一闪而过,快速的否认道:“我不知道别吉在哪里,我要知道的话早就将别吉找回来了。”
余默站定到了她的面前,紧盯着她的眼道:“我不管你们库木库依族的习惯,到了咱们大陈国,就要守大陈国的规矩,你来快一年了也当知道,夜不归宿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情!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你们这些夫人身边跟着的,”余默说到这里,冷眼扫了周围几人一眼,厉声说道:“一个别想活!”
余默前世里好些年都活在黑暗当中,阴厉狠毒的事情见的多了,身上的气势凌厉起来,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及及可当下就颤了颤,其它几个脸上有些慌乱,余默盯着及及可道:“可别以为我是吓唬你,反正万一出了事也扯不到我身上,你是死是活,也就在你一个念头之中。”
因为为用的是北胡语,有些成语用北胡语表达不出来,余默只好把意思拆解开来。
事情未必严重,只是她感觉到了不安而已,所以才将后果夸大。
及及可偷偷的瞄着四下,余默让其他人下去,及及可才小声的懦懦道:“我……我,我只是猜到别吉在哪里,可是去过了,那里说没人,咱们就算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余默一边听着一边让新绿去让人备马,听完后半点迟疑都不迟疑,急速的喝问:“在哪里?”
及及可吓了一跳,连忙道:“平步坊。”
余默一听,就变了神色。
平步坊紧临青云坊,在青云的前边,以坐北朝南的格局来说,正好是在青云坊的南边。青云坊多住权贵,平步坊只是一些小士族,可有很多的青云坊的人都会在平步坊里买座宅子,俗称:别院、外宅、私房。
青云坊大都是以家族的方式聚居,一大家子祖孙几代都住在一家里,往往一个府的面积顶别人十来家甚至几十家,而平步坊里的房子相对来说都小很多,或者说青云坊的房子比起别的地方来都大,反正因为平步坊里的房子小,有很多大家族里的弟子都在里边置了私宅,比如她名义上的耶耶。
虽然说置了私房或别院不能代表什么,只是有时不方便或是有些人不够格进府时会安排在外边,可那也是办坏事的好去处。
余默连忙进到阿不花的房间里,找了一件她的外衣,本来想着用东西包着,后来一想,要是真出了事,穆湦知道了,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一些什么而不告诉她,就又将衣服穿在了身上,马上出去了。
出去一看及及可果然还在那里,她讶异的道:“夜里凉你怎么还不加件衣服?算了,来不急了,快走!”
说着一拉及及可就向着鸾仪院外而去。
及及可本来还在奇怪余默怎么穿了阿不花的衣服,一听她说就顺搪执势过来,连忙跟着小跑。
出了鸾仪院,新绿已经让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虽然马在陈国极为的稀少,可是穆湦是什么人?那是御弟!别人府里连一条都稀有,他府里养几条那是很正常的。
余默让及及可先上好一匹的马,拉了一把要跟上去的新绿道:“你还是别去了。”
新绿一诧,心里有了些了悟,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装出不妥的样子道:“这样不好吧?”
余默摇了摇头,拉着她过去两步小声道:“我怕出事。真要出事被你撞到了,我怕殿下心里对你不喜。我还想着找个好儿郎,将来让我们家的新绿做个官家娘子呢,怎么能不多一点儿心思?”
新绿怔怔的看着余默,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这些天来,她也察觉到了夫人的不寻常,开始时隐晦的劝了几句,却得来夫人的不喜,以后出去都不让她跟着了。殿下让她去侍候夫人,一就是因为她细致谨慎,能侍候好人,这是对于夫人的重视与爱护;可别一方面,未尝不是让她去监视着夫人。
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给殿下可是皇家脸上抹了黑,那么她在殿下心里的地位怕是一落千丈!
如今良容还能为她着想,还说要找个官家人将她嫁了,而不是随便的配给了谁,这份心意……
别人说这话她是不信的,可是良容说这放,她信!
“好了,快去弄点醒酒汤吧。”余默拍拍她的手,快速上了另一匹马,在府里就骑着走。
及及可本来还以为新绿跟着要去,余默才给了她一匹好马,可是见新绿不去,就想着自己骑术好,将马换过来,看余默没那个意思,才止了声。
只是到了路上时,才发现余默的骑术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心下惊愕的同时不免佩服。看来这陈国的女儿里,也有好样的。
到了平步坊,敲门不见开,余默就踹了几步。那门房本来就心里有鬼,一见余默凶悍,惊吓下将门开了,却见到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当下怔了怔,向外再一看,见到及及可,当下就变了脸色,冲着她吼:“北胡来的就是野蛮,你见这谁家的婢女有你这般凶蛮,门踹的跟不是你家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