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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韩姨妈打心里就已经把青素归类为他们韩家的丫头。

“王嬷嬷,你去给我打,打到她知道那个才是主子。”

跟韩姨妈一道来的两个婆子,鼻孔朝天地走出来,一个揪住青素,一个扬手就扇了下来。

“住手。”袁瑶冲到青素跟前。

那一巴掌重重扇落到了袁瑶的脸上,把她打得跌坐在地。

“姑娘。”青素惊叫着挣脱了跑去看袁瑶,只见袁瑶细润的脸颊上五指通红而分明,好脾气的青素发飙了,拾起地下的鸡毛掸子对那两婆子就是一顿抽。

旁的人唯恐遭池鱼之殃都抱头鼠窜,也就顾不上拿袁瑶的东西了。

韩姨妈觉得坏事了,虽然她早便想给袁瑶好看的,可如今还在外头呢,给人知道了又不知道被说什么了,见青素打两个婆子便急中生智了,“打,打得好,使劲打,这些个老货平日在家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连我外甥女都敢打了,不教训教训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袁瑶刚被打时只觉阵阵眩晕,现在才感觉到脸颊上火辣的疼。

看看这一团糟,袁瑶从地上站起来,喝止青素,“青素住手,这婆子是韩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的,就像你是我的丫头,就算是姨妈也没资格来管教你。”

青素住手,瞪着王婆子又看看袁瑶,哭着回到袁瑶的身边,“姑娘,她们欺人太甚了。”

被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袁瑶那里会不气不怨的,可如今形势不由她。

袁瑶拿过青素手中的鸡毛掸子递给韩姨妈,“方才是青素僭越了,既然姨妈也觉得这两个婆子该教训,由姨妈动手才是名正言顺的。”

韩姨妈看着那鸡毛掸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厚着脸皮避重就轻,“瑶哥儿放心,姨妈会教训她们给你出气的,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瑶哥儿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随姨妈家去吧。”

袁瑶刻意后退了一步,双掌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韩施主,袁瑶这些时日受佛法的薰陶,感悟人世间不过是无边苦海。

袁瑶沉迷于生,却不过生如蝼蚁,此为生苦;

感少年渐逝,青春难留,此为老苦;

心忧切感伤,病由心生,此为病苦;

畏天灾人祸,寿尽而亡,此为死苦;

与有情人不得成眷属,此为爱别离苦;

怨世间炎凉,人情如纸,此为怨憎会苦;

求不过是一方安宁,却屡屡被人作践,此为求不得苦。”

说到此,袁瑶紧盯韩姨妈的双眼,看得她不由得内心发虚,汗颜不止。

“色受想行识,众苦聚,此为五阴盛苦。以上为八苦,袁瑶受尽,不愿再苦海沉沦,只望佛法作舟渡我归岸,故而已有皈依佛门之心,恕袁瑶不能跟姨妈再回尘世了。”

什么八苦不八苦的,韩姨妈听不懂,但最后一句说皈依佛门她是听懂了,忽然大声喊道:“什么,你要出家?”

可她猛地一想,又镇定了,道:“你这一世虽短却饱尝生离死别,坎坷艰难,看破红尘亦可理解。既然你执意要出家,姨妈也不拦你,只这钱财为出家人身外物,你拿出来,以后清明重阳姨妈也好代你给姐夫和姐姐祭拜了。”

青素永远都不会懂,这得多厚的皮脸才说得出这话来。

袁瑶却淡淡,“既然要皈依,身外自然要舍弃的,所以袁瑶打算将财务都捐给寺中。”

出于师太一听,赶紧道:“袁施主果然是悟了。”

“不成。”韩姨妈的声音再拔高,变得尖利刺耳似被人掐住颈脖似的,话锋却是一个急转直下,“别胡闹,袁家如今就剩你这点血脉了,要是出家了,他日九泉之下你还有何脸面见你父母,别啰嗦跟我回家再说。”

韩姨妈不由分说,大手一伸抓住袁瑶拖着就往外去,后又对出于师太道:“都站着干嘛?香油钱我可是给过了,还不帮忙收拾箱笼,等谁来请你们吗?”

青素一看这般情形,不知是该去拉自家姑娘,还是去拦下搬东西的姑子们。

“姨妈,别逼人太过了。”袁瑶那里就肯让韩姨妈给拖走了,抓着门框不放手。

“你想出家,成,只要你跟我回趟家,你爱怎么出都成。”韩姨妈那架势,就跟青楼老鸨强行抓清白人家闺女一样,可恨极了

袁瑶从衣袖里抖出一把剪子,“请姨妈放手。”

这剪刀是方才姑子们翻她的东西时,袁瑶顺手藏在袖子里的。

瞬时,屋里屋外的人都不敢动了。

乍一见剪刀,韩姨妈还是吓了一跳,以为袁瑶要刺她,便赶紧松手了,战战巍巍道:“你……你想……想……对我……做什……什么?我……我可是……好……好心……好意……带你……回家,你却……却不……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姨妈误会了,袁瑶不想对姨妈做什么。”袁瑶将剪子反握在手里,尖利处顶上自己的咽喉,“欺凌孤女也不过是夺了你诰封,但若是逼出人命……”

袁瑶故意顿了片刻,又忽然高声道:“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把韩姨妈吓得不轻。

“姑娘,别做傻事。”青素恨不得代替了袁瑶。

袁瑶却笑得凄冷冷地问青素,“你可愿意随我一起走?”

青素一抹眼泪,去耳房里拿了把菜刀搁在脖子上出来,“姑娘去那,奴婢去就那。”

袁瑶欣慰地点点头,“我们主仆两条人命,够他们韩家一家子给我们陪葬了的。”

“你……”韩姨妈想了下,又虚张声势道:“竟然敢威胁我,以为我怕你吗?这里这般偏僻御史台的人才不会来,有胆你就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你给埋了。”

越说韩姨妈越觉得自己有理,也不怕袁瑶了,作势就要上前去夺袁瑶的剪刀。

袁瑶抬手就要往脖子上划去,唰,一道细细的血红便出现在袁瑶颈项上。

袁瑶这不要命的架势又把韩姨妈给镇住了,“刚才只是力道不足,这回我可是要用力了。”

要真出人命了,韩姨妈也是怕的,不知道该如何时,只听到院外传来说话声。

“御史大人,前面便通往后山了。”

这说话的声音像是渡己,御史两字她说得极大声,极清楚。

“不拘,我就随便走走。”

随即又传来男子的声音。

韩姨妈全身一僵,哆哆嗦嗦道:“御……御……御……御史?怎么……怎么……来……来……这里……了?”

见状,青素扯开嗓子就喊,“御史大人,快来呀,有人仗势欺人,逼出人命了。”

韩姨妈立时惊慌失措地扭头就跑,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出于师太见形势不好,赶紧带着人也走了。

青素跑去关上院门,再回到袁瑶身边,接过袁瑶的剪子,“姑娘,没事了,她们都走了。”

幸好只伤了表面,看着袁瑶颈项上的血痕,青素心疼得很。

袁瑶慢慢松了口气,“别哭,不过是想吓走她们而已,你家姑娘我才不要死呢。”才要放下剪刀,又听到敲门声。

“袁姑娘开门,是我,渡己。”

想来刚才在外头说话的真是渡己了,可另一个男声又是谁?

青素用手绢将袁瑶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再去开门。

门外除了渡己,还有一人——韩塬海。

见韩塬海,青素就如同炸毛的猫,“姓韩的,你们是不是不把我家姑娘逼死,你们就不安心?”动手就打韩塬海。

等渡己反应过来,韩塬海被青素打了好几下,“错了,他是帮我们的。”

今日这般情景,让韩塬海实在羞愧难当,他心甘情愿地挨打。

“住手,青素。”袁瑶是知道这个表哥,憨厚老实,绝对不会和韩姨妈他们同流合污的。

韩塬海看着袁瑶包扎着的颈脖,无地自容,只得向袁瑶深深一鞠躬,“我们家对不住你,我……我……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娘来为难你了。”

说完,韩塬海带着从没有过的坚决走了。

青素扶袁瑶回屋里,渡己从她师父那里要来了创伤药,和青素一道为袁瑶包扎伤口。

当霍榷风风火火地赶到,只见满院的狼藉,袁瑶发髻凌乱,脸颊红肿,刺眼的白纱扎在颈间,人早已精疲力竭地昏睡了过去。

见是霍榷,青素和渡己顿时心酸不已,两人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

霍榷一惊不小。

这些日子以来,霍榷对袁瑶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以她的聪慧,要不是被逼到绝境了,也不会出此下策的。

经过此事,霍榷也知道放袁瑶孤身一人在寺中已不妥了,可以她的性子是宁为婢,也不愿为妾的,且她心里还有别人,这让霍榷又迟疑了。

等青素和渡己说完后,霍榷对渡己道:“去请你们掌院来。”

霍榷一拨衣,不顾院中的寒意,凛然端坐在远在院中的石凳上。

出于师太不敢不来,可也知道来了不会有好果子,便带了不少弟子来以求在口舌上多些辩解,就算如此她还觉得不够保险,把主持出尘大师也给一并带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前,我还想过要不要买防毒面具的,可到了帝都,发现其实也没传说中的那么恐怖。

不太习惯当地的气候,家里跟外头那是冰火两重天,然后上火了,回来了还两管鼻血哗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看了什么过于刺激性的画面了。

正文37第七回担忧成真(五)

来到小院,出于师太以为有多大的声讨阵仗,不过就霍榷和郑爽两人而已。

出于师太的心便放下一二了,上前合掌行礼,再将出尘大师引见给霍榷,这才问道:“霍施主叫贫尼前来,可是寺中对施主多有怠慢了?”

霍榷直接略过出于师太,却礼数周全地对出尘大师道:“有劳主持前来了。在下听闻出尘主持和出于掌院是精通经文佛法的有道高僧,有心请二位到我们侯府讲经说法,却也深知主持多有不便,故而望主持能准出于掌院与在下同去。”

乍一听是好事,可细想便知不好了,出于师太方要说话,出尘大师已经答话了,“阿弥陀佛,霍施主莫要多礼。传经讲道,普渡众生本是我出家人的本分,能得此机会是出于师妹的功德。”

霍榷也合掌回礼,“那在下先行谢过主持大师。”便送了出尘大师出去。

出于师太想拒绝已是不能够了。

对出于师太,霍榷便没这般的礼遇了,“出于掌院赶紧去收拾下吧,顺便把手中的庶务也一并交待清楚了,因为……你会去很久。”

出于师太不由得倒吸一气。

袁瑶如今就似惊弓之鸟,稍有动静就能将她惊醒。

其实在出于师太她们到来时,袁瑶便醒了。

天开始飘起点点雪花,袁瑶赶紧取把伞出去撑在霍榷头顶。

霍榷抬头看袁瑶,见她已略略梳洗过了,只那颈间的白纱布扎眼,对她道:“回去歇着吧,我会给你做主的。”

闻言,出于师太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

青素是单纯的,就这样她就觉得解气了,“让你仗势欺人。”忘了真正的罪魁祸首韩姨妈了。

袁瑶却摇摇头,将手中的伞递给青素,非常之郑重的走到霍榷面前,跪下了下来。

本以为袁瑶是恳求他带她进府,没想她却道:“请大人救救巧儿表姐。”说完,重重地向霍榷磕头,一下一下的,额头慢慢青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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