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和我说说。”沉默摸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顺着,有点像别人家摸宠物狗。
汤子期还挺享受的,眯着眼睛趴在她大腿上。
“也没什么。”
“和俞六哥吵架了?”陈珞一针见血。
汤子期有时候喜欢她这么聪明,有时候又恨她心思这么通透,还喜欢毫不留情揭她的短——她狠狠瞪她,劈头盖脸:“就跟我过不去吧,陈珞?”
刚刚还病怏怏的,现在又气势汹汹怼人了。
陈珞扯了一下嘴角。
担心她什么啊?只有小魔头折腾别人的份儿。
“没,不问了,再不问了。”陈珞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汤子期递給她一个满意的神色:“算你识相。”
其实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不过不想把这种事情摆开讲。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就这件,说出来可大大地伤自尊了。
她的老公怎么可能不爱她?
她吸了一下鼻子,又趴到了陈珞的大腿上,落寞的眼神很可怜,手里却泄愤地拧了一把。
陈珞疼得倒吸口凉气:“姑奶奶呦,吵架找正主儿啊。拿我撒什么气?”
第039章 理智与情感
初春下雪, 在北京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 今年的这一场似乎有些姗姗来迟。
“快四月份了吧?”陈珞在窗口凝视了会儿,回头问。
汤子期在吃一盒豌豆糕。外面是盒装,里面是一块一块用塑料密封包装起来那种,个儿不小, 她一口一个。
陈珞看得咂舌,震惊之色毫不掩饰:“哪有你这么吃的?”
汤子期不搭理她,嘴里一块还没咽下, 有剥了一块塞进嘴里, 吃得急了,噎住了,扶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陈珞吓得忙过去。
俞北平快她一步,把倒好的水喂到她嘴边,又给她拍背。
力道不轻不重, 正正好, 呛都没让她呛一下。
陈珞习惯性地扶了一下裙摆,坐下:“你家老公对你够好了,别老是使小性子。”
汤子期反唇相讥:“你老公对你不好吗?”
陈珞笑意不改,漫不经心抿了口茶:“就领了个证,婚宴那天出席了两个小时, 其余时候,一个月都见不着一面,外面绯闻满天飞,不是包养小明星就是搞女大学生, 昨天还有两个嫩模来找我,硬说怀了他的孩子。你说好不?”
汤子期噎住:“……”
刚才是情急口快,现在后悔极了。
陈珞和江越也是相亲结的婚,可关系比她和俞北平糟糕多了。江越压根不喜欢陈珞,完全是被家里老头子逼的,说不结婚就要收回投在他公司的股份,江越怕公司垮了要喝西北风,这才勉为其难应了。
好在陈珞理智成熟,对江越也没什么感情,两人各过各的,随他在外面搞什么,陈珞只顾做自己的研究,天塌了也雷打不动。
这对夫妻,算是他们圈里继俞北平和汤子期之后的又一对,典型的反面教材。
“你就怎么让他在外面胡来?”陈珞的语气云淡风轻,话里的内容却听得汤子期火冒三丈,连她自己和俞北平的事儿都暂且忘到背后了。
陈珞轻笑,耸耸肩,看得出来,是真的不在意。
汤子期却咽不下这口气:“等明天雪停了,抄上家伙,我帮你揍。非打得他哭爷爷叫奶奶不可!”
陈珞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可别添乱了你。”
“关心你怎么就成添乱了?”
“我跟江越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谢谢你,不过不用了。”陈珞道。
汤子期看向她的眼睛,依然澄澈深邃,饱含睿智和深沉。她勉为其难地点头:“逢年过节,你让江越小心点儿,别被我撞见。”
时间不早了,陈珞起身告辞。
“都下雪了,再坐会儿吧?”
“不了。”
陈珞性情温和,可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汤子期只好作罢,替她拉开门,站在门口看着她下楼,又进了她那辆mini,才把门合上。
俞北平把热好的汤婆子递给她:“没有暖气了,小心着凉。”
汤子期没理他,踢着拖鞋上了楼。
往常他都要熬夜看小说,或者下个一两部小电影来看看,今天却早早洗澡上床了。俞北平进门的时候,她背对着他,被子隆得像小山那么高,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眉梢微动,抬手关灯。
果然,被子里透出些许微薄的亮光。
不用猜他都知道她在看小说。不过碍着面子,不好当他的面儿看。
毕竟,她还在生气不是?
在床前站了会儿,他拿了衣服去了卫生间。
门轻轻合上,过一会儿,耳边传来清晰的淋浴声,汤子期才慢慢扒开盖在头上的被子。她在玩消消乐,不过玩了会儿就没劲了,烦闷地扔了手机。
俞北平早年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洗澡不超过五分钟。
眼见淋浴声停了,汤子期连忙拉起被子,把头蒙上,不忘把手伸到床头柜上捞回手机。
“子期,睡了吗?”隔着被子,他拿指尖戳她的脑袋。
汤子期连忙关机,佯装睡了。
过一会儿,他从背后进来,抱住她软乎乎的身子。
“我知道你没睡。”他在她耳边低语。
汤子期一震,随即有些愤怒地踢了他一下,把他的手扒来开。
他这时说:“刚刚诈你的,现在才知道,你真的没睡。”
汤子期:“……”
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涌上来,这下子,她是真的生气了,任她挠她的痒痒,咬紧牙关死活不回头。
看她这样铁了心,俞北平也收了手,一时间非常静默。
室内特别安静,似乎还是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黑暗和静谧,最是滋生情绪的暖床。有的人安静的时候,总是避免不了胡思乱想,可有的人安静下来,就能想得比旁人更深一层,把事儿剖析得更加透彻。
比如汤子期,亦比如俞北平。
一个越想越糊涂,一个越想越清楚。
情感和理智,有时候可以相辅相成,有时候也互相不理解。
俞北平睡不着,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汤子期闻到这股呛人的味道,一咕噜爬起来,伸手就把他的烟揪了过来:“有毛病啊你?在房间里抽。”
他撩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笑得很闹心:“我不抽,你会理我吗?”
汤子期那个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俞北平笑只是微笑,任由自己放松地半靠在床头。他的肩膀很宽,贴身的棉衫被饱满的胸肌微微撑起,蛰伏不动时,都能感觉到暗藏的力量。
之前选床的时候,他躺上去试试,头要是不够着枕头,脚就到床尾了。
汤子期不服气,自己也躺上去试了试。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完全的自取其辱。
他当时还摸着她的脑袋侃她,这小短腿呦,赶紧的,老公给你买双增高鞋去。
当时那股漫不经心的意态,和现在如出一撤。
甭管什么时候,他都是冷静自持的,温柔宽容也好,威严也罢,从来没有情绪过于外露和失控的情况。
哪怕和人吵架,他也是笑眯眯的,一张犀利的嘴却毒得很。
汤子期正好相反,乍一眼看去气势很足,其实肚子里没有料,只知道脸红脖子粗地瞪眼睛,说出来的话半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后来她学乖了,再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像这样当着他的面儿说这种话,真是非常罕见了。
她咬咬唇,垂下头去。
冷不防他俯身倾向她,汤子期帮往后躲,被他单手扣住肩膀。在她闪烁惊疑的目光里,他飞快拿过了她手里那根烟。
摁烟灰缸里、熄了。
“小心,别烧到手。”
汤子期沉默。
落地窗外灰蒙蒙一片,约莫还在下雪。汤子期光着脚站过去,抬手抹掉玻了璃上的水蒸气,视野里才有片刻的清晰。
是的,还在下。
地面已经见白,不大宽阔的单行道上,被往来的车辆轧出了一道道黑色的印记。
“别着凉。”俞北平走到她身后,把睡衣披到她肩上。
两人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并立着看过雪。汤子期在脑海里一搜索,发现居然是头一遭,不由笑了。笑容里,多少带着那么点儿苦涩。
“怎么了?”
“以前在江苏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春天还能下雪。”
“那边气候很暖?”
离开太久,人的记忆就会模糊,哪怕曾经在哪儿生活过很多年。汤子期回想了一下,才确认般摇摇头:“冬冷夏热,春季和秋季也得不断换衣服。要真说到暖,当然是往南的那些城市,有一年我去厦门玩,那天气才是真的暖。”
“你喜欢的话,我们一起去。”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动作放得格外轻柔。
望着面前少女纤秀脆弱的脖颈,只到他肩膀的个头,俞北平心里软了,也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