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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傅恒正讲自己早年当侍卫的日子,小堂姐富察吟容正好来澧兰堂给纳喇氏请安。

富察吟容见九叔傅恒在,慌忙行了个礼,“既然叔父在教导玥儿,吟容便不打扰了。”——对于这位严厉的叔父,富察吟容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过傅恒虽然严厉,但也只是针对子侄罢了。一个家族想要长久兴旺,这些个男孩子是必须刻苦的,但对于晚辈丫头们,便无须如此了。

傅恒微微一笑:“吟容丫头既然来了,便一块听吧。”

富察吟容神色一紧,忙屈膝道:“是!”

傅恒又继续开始讲课了。

“咱们富察家自你们曾祖那一代起,便深得君王信赖,自你们大伯祖父开始,便是禁卫之首,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从你们大伯祖到三伯祖,再到我,几乎从无间断……”

富察盈玥:真够牛叉的!自己老爹身上兼着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她自然晓得,却没想到富察家竟在两代之内,出了三位领侍卫内大臣!!真不是一般牛叉!

领侍卫内大臣可是御前侍卫的头头,负责的是皇帝的禁卫安全!能当这个官儿的,必定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深得康雍乾三代帝王信任,富察家还真不是一般牛叉了!

还有富察家那些屡见不鲜的御前侍卫,这简直是禁卫军家族嘛!!

基本上,富察家子弟的官场第一步,往往都是御前侍卫起步,去耍皇帝好感,而后或外放为武将、或军中征战立下功勋,待到累积够了资历或军功,到了中老年的时候,便混到了武将的巅峰,都统啦、总兵啦、将军啦,甚至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

征战沙场的更是了不得,傅恒已然是一等公、二伯傅清征战一生战死沙场,也得了一等伯爵的追封。

富察家能够兴旺百年,不是没有理由的,着实有不少优秀的子弟。

富察氏一族自曾祖父米思翰开始发迹,曾官至户部尚书,位列议政大臣,更审时度势,力主撤藩,赢得康熙帝重用。虽然随后很快就病逝,但给后代子孙打下了相当好的基础。

曾祖父膝下四子,马斯喀、马齐、马武、李荣保,她祖父李荣保是最小的一个。四兄弟却一致决定让最小的李荣保袭爵,马斯喀、马武从武当了御前侍卫,马齐是读书苗子,便入了官学。

四兄弟里,以二老太爷马齐这个从文的最有本事,后被授予工部员外郎的职位,累迁至巡抚、御史、尚书、大学士、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做到了文臣的巅峰。死后还被乾隆追封为敦惠伯。

大老太爷马斯喀则以侍卫起步,后兼佐领,升护军参领、武备院卿、镶黄旗满洲副都统,最终做到了内务府总管兼领侍卫内大臣,被康熙视作亲信、心腹。这便是富察家第一位领侍卫内大臣!

三老太爷马武也不逊色,起初担任侍卫、兼管佐领,然后一路升任二等侍卫、一等侍卫,又转任镶白旗汉军副都统,最终从去世的哥哥手上接过了内务府总管和领侍卫内大臣的班儿。一直混到雍正年间,甚至十三爷加封****,雍正也是让他当的册封使!不过给怡亲王册封之后,三老太爷便寿终正寝了。

最后便是她亲祖父,老太爷李荣保。嘛……祖辈四兄弟里头,最没用的应该就是他家老太爷李荣保了吧。

李荣保没啥像样的功勋,一生的履历很简单:袭世职,兼管牛录,官至察哈尔总管。

仅此而已。

李荣保名气最大,主要是因为他有个女儿是孝贤皇后,有个儿子,叫傅恒。

嗯,李荣保最大本事,就是会生娃。正因为富察家出了个孝贤皇后,皇后之父李荣保、祖父米思翰便推恩加封为承恩公,富察家自此一飞冲天,成为顶级勋贵家族。

不过细算起来,当初雍正爷选富察氏为宝亲王福晋,主要是因为富察氏是大学士马齐和领侍卫内大臣马武的侄女。

当然了,也不能说李荣保是个废物点心,主要是因为他三个哥哥都太能干,把他反衬得平庸了些。若真是庸碌废物,又岂能官至正三品察哈尔总管?

不过李荣保会生、能生这点,还真不是虚的,九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且生出的都是精英!

孝贤皇后和傅恒自是不消多说,她大伯父广成虽然早逝,却也官至都统,大伯父的儿子明亮也是颇为骁勇,明亮大哥还娶了履亲王府的郡主为妻,是实打实的和硕格格额驸。

二伯父傅清一生军功赫赫,战死沙场,死后追封一等伯。二伯父的长子明仁袭了一等子爵世职,其人颇有其父之风,大小金川之战他也曾随傅恒出战,立下军功,如今已经是四品副参领。次子明义也是年少聪慧。

四伯父傅文是祖父李荣保的嫡长子,袭了承恩公的爵位,因没什么能耐,只担了个四品典仪的闲职,反倒是其子明瑞在咸安宫官学读书,颇有才名。

至于三五六七这四位伯父,相对平庸了些,有的外任地方官,有的担了个闲职,都不值一提。

八伯父傅谦任职盛京总管,跟李荣保的察哈尔总管差不离,都是正三品。因远在盛京为官,所以八伯母带着一双儿女寄住忠勇公府中,如今就住在西边跨院。

听阿玛傅恒侃侃而谈一整天,富察盈玥才总算晓得富察家到底有多牛叉了!

翌日,傅恒本来打算继续讲的,只可惜纳喇氏要带她去参加赏菊宴了。

第二十章、赏菊宴

富察家一门二公二伯,二公指的便是承恩公傅文、忠勇公傅恒,二伯指的是敦惠伯马齐、襄烈伯傅清,不过这二位老伯爷都已经不再人世,爵位传到下一代便都只是子爵了。因此,准确说富察家如今是二公二子,四位爵爷。

今日举办赏菊宴的便是承恩公府。

承恩公傅文如今所居住的承恩公府是李荣保留下的祖宅,傅恒的忠勇公府是后来乾隆赏赐的。

此番正是傅恒之妻、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要办赏菊宴,邀请自家亲眷前去一聚。帖子原是递到老太太觉罗氏那儿的,老太太对两个儿媳妇道:“怕是喧闹得紧,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喜欢热闹,带着吟容丫头和月娘去玩吧。”

也就只有老太太才敢这般不给承恩公府面子。

承恩公府位于崇宁街,和忠勇公府相距有些远,因此光做马车便要走小半个时辰。

马车里,八伯母郭尔罗特氏笑道:“往年的赏菊宴,四嫂素来要等到九月底菊花盛开才办,今年倒是着急了些。”

纳喇氏嘴角挑起谑然的笑,“所以啊,老太太才不想去。”

富察盈玥瞅了一眼神色懵懂的吟容小姐姐,暗道,她这位四伯母无非是听说她阿玛傅恒染病、且闭门谢客,这才要急着打探一下啊。

不过这些跟她无关,这些长辈妯娌之间的暗里较劲,随她们去吧。她只管去吃点心便是。

承恩公府的酥点一绝,那可是京中闻名的。她回回去,都能吃个肚子滚圆。

四伯母瓜尔佳氏是个八面玲珑的贵妇,一年四季各种宴席花式展开,端的是长袖善舞。

赏菊宴是游乐兴致的宴会,设在午后,地点是承恩公府的后花园。因此宴上以茶水点心为主,并无正餐。

铺着一色秋香贡缎的五六个长案上,摆设着极为精美的点心,除了应景的菊花酥之外,还有佛手酥、海棠酥、兰花酥、荷花酥,各花入各眼,端的是好看又好吃。

其中以兰花酥最雅致,洁白如玉的汝窑瓷盘上,是用红糖汁儿勾勒出的兰叶,上头点缀五六朵微微焦黄的兰花酥,兰花酥的蕊心上还格外点缀了琥珀色的果酱,一口咬下去,酥香甜脆、略带酸口,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还是荷花酥最漂亮,水云纹绿地儿珐琅高足盘上,一朵朵嫣然舒展,如盛开在绿水碧波之上,端的是喜人。荷花酥的花瓣酥层清晰,内娇粉外雪白,枣泥为馅儿,蕊心上还特意点缀上蜜饯樱桃,点点嫣红。

每一块荷花酥都像是艺术品似的,叫人不忍下嘴。

不过富察盈玥的不忍只有几秒钟而已,几秒过后,她就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只荷花酥,吃得欢实,吃得满嘴渣渣。

纳喇氏面带得体的微笑,很是优雅地称赞着承恩公府后花园的风景、称赞点心精致、称赞菊花酒香醇,反正决口不提傅恒到底咋了。

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急在心里,面上却不露分毫。瓜尔佳氏当然不会认为忠勇公是真的病了,之前的庆功宴上,人还中气十足的,没道理一转眼就倒了。

可若是身子无碍,忠勇公又怎会无端端声称旧疾复发、不见外客?

瓜尔佳氏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才着急。承恩公、忠勇公两府虽然有些较劲儿,可终究都姓富察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瓜尔佳氏虽妒忌九房的煊赫,但着实不希望九房出什么大事儿。

见纳喇氏如泥鳅一般,瓜尔佳氏暗自有些恼,只得低下身段,好言道:“弟妹,可是我从前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惹你与我这般生分?”

纳喇氏微微一笑,她这四嫂素来骄矜骨傲,得她一二句软话,纳喇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嘴上却忙道:“四嫂说得这是哪里话。老爷着实只是偶感小恙,实在不值一提。劳烦嫂子费心,是我的不是。”

见纳喇氏说得还算诚恳,瓜尔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娘,陪我玩,别只顾着吃!”瓜尔佳氏的小女儿宝容气鼓鼓道。

富察盈玥郁闷了,虽然宝容萝莉很可爱,但她不想哄孩子。

瓜尔佳氏笑吟吟道:“宝儿听说月娘要来,可欢喜了。这丫头跟四娘五娘都合不来,倒是跟月娘这个堂妹亲近得很。”

四娘五娘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娃全都安安静静侍立在瓜尔佳氏身后,温顺极了。四娘与吟容年纪相若,却至今没有取名,五娘就更不用多说了。

——这两丫头都是承恩公傅文庶出之女。

瓜尔佳氏素性高傲,如何瞧得起庶出丫头?她瞧不起,宝容自然耳濡目染也瞧不上。

李荣保一脉九房,子嗣最昌隆的,莫过袭爵的四房,除了长子奎林、次子明瑞、六娘宝容是嫡出,其余的四子五女都是庶出。这些庶出的子女,除了三子和二娘夭折之外,其余全都健健康康。

因此,瓜尔佳氏在京中可是出了名儿的贤惠人儿。据富察盈玥所知,四伯父的庶长女早已出阁,虽说嫁得还算门当户对,只可惜是远嫁去了浙江,以后怕是很少有机会回来了。可见四伯母心里是何等不待见。

贤惠?呵呵哒。

正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媳妇子急匆匆上前,“太太,不好了,周姨娘不小心摔倒,动了胎气了。”

这位周姨娘正是傅文这几年最宠爱的侍妾,前头已经生了五娘,如今已经是第二胎了。此刻听到生母动了胎气,五娘的小脸蛋刷的白了。

瓜尔佳氏脸色一变,“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那媳妇子道:“似乎是跟冯姨娘斗了几句嘴,气着了。”

听了这话,四娘脸色煞白,眼里也急出了泪花,她忙屈膝道:“太太,姨娘她不是有心的。”这位冯姨娘,无疑就是四娘的生母了。

瓜尔佳氏冷哼一声,忍不住讥笑:“安分?!哼!”旋即,如变脸一般露出笑脸对纳喇氏道:“家中不宁,叫弟妹见笑了。恕我要离席片刻。”

纳喇氏微笑着道:“四嫂当真是贤良人。”

八伯母郭尔罗特氏也忍不住道:“不过就是两个侍妾争风吃醋,哪里犯得着劳动四嫂亲自去照看?”

瓜尔佳氏正色道:“事关我们老爷血脉,我不得不谨慎些。”说着,又一次告了罪,挂着满脸关心和担忧离席了。

郭尔罗特氏被她四嫂最后这句话给恶心着了,忍不住哼哼道:“还真是……贤良人啊!”

纳喇氏轻轻一呻,若真贤良,就不该把家丑扬与人听。如今倒是好,弄得人尽皆知四嫂贤惠,反倒是两个侍妾都得落下不安分的名声儿了,甚至连四娘五娘都吓了够呛。

富察盈玥暗道,这位四伯母的确是有些虚伪,“额娘,我要更衣。”——就是嘘嘘的意思。酥点虽然好吃,却有些干,所以就喝了不少奶茶,所以现在需要放水了。

第二十一章、流言乍起

纳喇氏对承恩公府也算熟门熟路了,绕过假山,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便是专门给宾客女眷的“更衣间”了。

也是不巧,才解决完排泄问题,一出来便听见墙角有两个贵妇正在嘴碎。其中一个是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的同族堂妹,是个二等男夫人,另一个似乎是个佐领夫人。

“你那位堂姐倒是好性子,换了是我,才不会惯着那些贱蹄子呢!”这位佐领夫人倒是个脾气火辣的主儿。

二等男夫人小瓜尔佳氏笑着道:“咱们这些外表光鲜的女人,哪怕心里再委屈再泛酸,也只得忍着。反正,左不过都是庶出的,规矩在哪儿摆着,越不过咱们去。”

“你倒是好心性。可我怎么听说……”佐领夫人压低了声音道:“富察家另一个公府上那位——却是个极厉害的主儿!前年生生把有孕的侍妾撵了出去,后来一尸两命都没了!”

二等男夫人若有深意地笑着道:“我只听说是不小心落水。”

佐领夫人嗤了一声,哂道:“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不小心?纵然这个是不小心,难道人人都是不小心?恁多年了,竟没有一个庶出子女,端的是厉害,我都自愧不如呢。”

“嘘——”二等男夫人忙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你是哪儿听来这些闲言碎语的?”

佐领夫人道:“这样的话私底下早就传遍了!”

听到这里,纳喇氏脸色瞬间青了,她倒是不怕两个妇人嘴碎,可若是私底下早就传遍了——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哪怕是无凭无据,光凭“子女无系旁出”这一点,就足够叫人置喙了!

富察盈玥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是来赏个菊花,没想到竟听到这么大条的事儿。

回到赏菊宴上,郭尔罗特氏也一脸急容,她忙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带吟容去侧间儿补妆,结果听见——”

居然连八伯母也听见有人嘴碎?这么会这么巧?富察盈玥暗自有些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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