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霍却被旖滟噎地咬牙切齿,最后到底妥协,气哼哼地在八仙桌旁坐下,尚未开口却是旖滟率先出声发问,道:“我的母亲荷贵妃好似姓云,你既姓狄,怎会是我的舅舅?”
狄霍听闻旖滟的话脸色一诧,道:“你知道你母亲是先帝的荷贵妃?你母亲过世时,你明明还不懂事,怎会……难道是你母亲留下了什么讯息给你?”
旖滟却摇头,道:“是我不久前查出来的,盛易阳也承认了。”
狄霍便点头,目光温和,道:“我和姐姐并没血缘,当年战乱不断,各路诸侯混战,姐姐是在跟着君野征战的途中捡到我的,那时我才两三岁,根本说不清自己是谁,家住何方,姐姐见我被抛于荒野,可怜伶仃便收留了我。那时姐姐也才刚刚及笄不久,姐姐说她的母亲姓狄,又说她的母亲家中无嗣,便令我姓了狄姓,取名狄霍。我是姐姐一手带大,姐姐于我虽无血缘,但却亦姐亦母,比那等有血缘的不知亲了多少。”
旖滟闻言扬眉,对狄霍的话她倒不怀疑,晕蔓萝已死了十多年,狄霍如今只肯定了她是他姐姐的女儿,便舍命相救,紧张关怀,可见他和云蔓萝的关系确实是极好的。
凤帝修却蓦然插话,问道:“荷贵妃的母亲姓狄?”
见狄霍再度点头,凤帝修抿了下唇,旖滟却没了耐性,她其实对狄霍和云蔓萝有没有血缘并不感兴趣,狄霍真心待她,她自然也会拿他当亲人,倘使不然,那即便有血缘也是陌路人而已。亲人不亲人是相处出来的,血缘根本不影响什么。
她有些不耐烦,直接便问道:“我的父亲是谁?”
狄霍却面色微沉,道:“姐姐是先帝君野的贵妃,你自然是君野的女儿!是这中紫国真真正正的公主!”
旖滟登时蹙眉,不解道:“你没搞错吧,我母亲是在嫁给盛易阳诈死离开皇宫后才有的我,我怎么可能是君野的女儿?!”她可不想做亡国公主啊。
狄霍却目光清澈,沉声道:“不会有错,虽然君野那混账东西有愧于你母亲,伤透了她的心,致使她诈死离开皇宫,但你母亲对君野却是痴情不悔,你母亲性情高洁,一心爱着君野,又怎会和别的男子生下孩子?我被姐姐一手带大,君野亲手教我武功,我十一岁时,君野组建了一个暗卫组织,名唤泣血阁,专门替他办辛秘之事,他倒信任姐姐,将这泣血阁交给我来统管,姐姐说我年纪小,只怕难当重任,君野却道泣血阁关键要的是忠心,再没人比我统管更让他放心。君野在皇宫外曾安置过一个别院,因姐姐向往民间生活,偶尔他会带姐姐出宫过一两日寻常夫妻的生活,姐姐离逝数月,君野因伤痛身体每况愈下,姐姐生日那天,君野出宫去了那小院,他酗酒曾和一女子有鱼水之欢,他醒来后那女子却没了踪影,但他却坚持自己见到了姐姐,坚持那女子就是姐姐,回宫后他还坚持令秉笔太监将其记录在册,唯恐姐姐被寻回来后,万一有孕却皇嗣血脉会不被承认。但是当时姐姐已然诈死,只有君野相信姐姐未死,加之君野当时旧伤复发,病的已是很重,当夜他又醉酒,故此根本就没人相信他的话,此事旁人不知,泣血阁却是知道的,我那时候也只以为君野是做了黄粱大梦,只骂姐姐在时,君野不曾好好待她,只因她迟迟不能生育孩子便不断立妃,伤透了姐姐的心,她死了才表现的深情无比,早就晚了。如今才知,当夜之事应是确切存在,算算时日,你便是那夜有的。当是姐姐离开君野后,情有不舍,当日回去过那宫外小院。”
旖滟听了狄霍的话抿了下唇,道:“母亲当年是因为迟迟无嗣才诈死的?”
狄霍点头,面露伤痛,道:“姐姐十四岁爱上君野,不顾家人反对和他私定终身,跟着君野征战天下,后来君野成了皇帝却做了负心汉,并未立姐姐为后。姐姐体谅君野,做了荷贵妃,到底还算宠冠后宫,君野本就比姐姐年长十岁,又做了皇帝,独宠姐姐,偏姐姐多年不孕,君野年纪越大,无嗣的压力便也越大……”
狄霍未曾言罢,旖滟便已明白,君野独宠荷贵妃,偏荷贵妃不能生养,君野便不得不广纳嫔妃,美其名曰国不可无储君,荷贵妃伤透了心,不惜诈死离开君野,化名叶离。
叶离,离野……
依旖滟看,君野根本就是狗血故事里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负情汉,而且叶离多年不孕,多半问题出在君野身上,若不然君野那么些妃嫔,不可能一个也未曾有孕,最后还是无嗣而亡,被隆帝抢了江山。
旖滟厌烦地扬起眉来,蓦然便没了听下去的耐性,一阵烦躁,她豁然起身,大步出了屋子。狄霍一愕,凤帝修却已起身紧跟了上去,路过狄霍身边时,却抬手按住了狄霍的肩头,阻了他起身。
狄霍见旖滟方才脸色不好,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下来,眼瞧着凤帝修大步追了出去。
屋外,旖滟吐了口气,见凤帝修跟出来,她却精神恹恹的,只想暂且丢开此事,回头冲凤帝修一笑,道:“我没什么事,依瑶那边还等着我,你要陪我一起过去吗?”
凤帝修见她显然不想再提身世,扬唇一笑,却道:“一院子女子,爷风流无双,便不去抢滟滟的风采了。”
旖滟闻言冲凤帝修不忿地哼了一声,道:“本姑娘穿男装明明比你俊的多!罢了,自己的男人,我才没让别人瞧的嗜好,你还是呆着吧,我去去就回。”
旖滟说着冲凤帝修摆摆手,大步出了院子,往后山方向而去。
凤帝修瞧着她轻快的身影消失,这才敛了笑容,眸光微沉,若有所思,转身又折返了屋中。
这是离禹城并不算远的小村子的一个五进大院子,院子是一个致仕大官修建的,虽已失修多年,但难得的是高墙青瓦将院落和外头严密地分割开来,令人难以探究院中景致和情景。这小村三面环山,交通极为不便,村中村民不多,皆是世代居于此,没什么见识靠狩猎为生的百姓。
贫穷而落后,因此,大官在村中建了这样五进的大房子,简直便成为村子里的皇宫,令人敬畏,不敢靠近。尤其最近这院子外还时常有魁梧威严,身带兵器,凶神恶煞的壮汉巡视,更引得村人们远离大院,不敢生出一点探究之心来。
院子背靠大山,圈了一些山林建了花园,此刻的花园里花木凋零,已没什么景致可瞧,却聚集着百来个穿红柳绿,各具风姿的美貌少女,这些少女站在苍凉凋敝的园子中,使得院子登时光芒大盛。
她们皆是这次水患家破人亡,失去家族庇护的可怜女子。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奉如此大灾之年,未来是一片漆黑的,多半都是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从此卖笑,靠皮肉伺候男人,飘零一生,待到三十岁便早早凋谢,死了干净,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自打她们被买回来便有这样的自知,本以为会被送到各地的青楼楚馆,可没想到竟被偷偷运到了这个地方,且奇怪的是买她们的人竟是个大肚子年轻女子,一身气质出众,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一点都不像老鸨之类的恶人。
自到了这里,她们非但没挨打挨饿,或是被逼着接待男人,竟还被照顾的很好,吃饱穿暖,每日还有人专门教她们认字算账等技能,除了这些便是和姐妹们玩耍作乐,简直就是掉进了福堆。
这样的生活令人贪恋庆幸,可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因不知买了她们的人到底要将她们如何,要她们去做什么,故此如今的安宁闲逸生活也令她们极度不安。
所以,今日买了她们平负责照顾她们的宋姐姐将大家召集在此,说是她们的主子盛公子要召见大家,姑娘们便都非常紧张害怕,偌大的花园虽站满了活泼爱闹的姑娘,但却鸦雀无声,目光皆忐忑不安地瞧着上头身着白衣的俊美少年。
但见那少年郎不过十五六岁,容貌俊美的竟然让人自行惭秽,身上的气质更是高华清逸,简直就叫人难以逼视,直觉他像是天上的谪仙降了人间,叫人忍不住仰慕,哪怕得他瞧上一眼,便心头乱跳。
138 培养间谍
旖滟本就容貌出众,在禹城时她为了隐藏身份,虽做男装打扮,但却将肌肤抹黑,又在眉眼间略作修饰,显得俊逸,但却并不令人炫目。而今日她特意地打扮了一番,不仅一副温雅贵介公子的装扮,而且肌肤等都未做修饰,只是将笼烟眉用黛笔描成了剑眉。
她通身气质超凡,五官又绝美,望去便是个男生女相的俊逸,魅惑佳公子,这样的男装打扮竟是比凤帝修都不逞多让。莫说是这些被宋依瑶买来的少女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不曾见过几个贵公子,便是宋依瑶见多了俊男的,也被旖滟晃花了眼。
花园中的少女们方才还在猜想,宋姐姐说的主子盛公子会不会是满肚肥油,脚步虚浮,沉迷美色又嗜好虐待女人的大淫棍。也就这种有钱有势的大淫棍才会买她们这么多可怜又漂亮的美人来养在一起,这种猜测令她们惊恐的同时却又有些怅然,毕竟伺候一个猥亵的男人,比进青楼夜夜换男人伺候要强的多,更何况这里还有如此多姐妹陪伴,大家还能作伴。
如今瞧见眼前男装打扮的旖滟,见他不仅容貌令人自行惭秽,双眸更是清亮黢黑,气度从容优雅,还带着温和笑意瞧着她们,她们一时只觉若真能跟着这样的少年公子,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幸事了,心头小鹿乱撞的同时竟都生气窃喜来我的贴身校花全文阅读。
旖滟在廊下的太师椅中随意坐下,白衣翩翩,举止风流,依瑶挺着个肚子站在一边,见下头姑娘们被自家小姐迷得个个粉面害羞,不自觉低头憋笑,岂能不知旖滟这是在施美男计。
旖滟接过依瑶端上的茶盏轻呷一口,这才将茶盏递回,笑着道:“本公子知道大家此刻最关心的便是本公子买大家来的目的,今日本公子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给大家解惑,安大家之心的。”
旖滟来前特意吃了一颗能够改变嗓音的药丸,此刻她的声音温温雅雅,恰如春风,姑娘们见他态度亲和,语气温柔,又是这般的体贴人,登时那脸上红晕便更艳若桃李了。
旖滟这才拍了拍手,一个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缓步从月洞门进来,旖滟望去,笑着道:“高月,将你此次所做之事给这些姐妹们讲讲吧,不必隐瞒。”
这高月生的一张花容月貌的银盘脸,正是旖滟前不久在禹城时令刘更带走,后摇身一变成了王家小姐诱地靖南侯跳进陷阱的那女子。她作为靖南侯的小妾被带回京城,审问作证之后被君卿洌设法送了过来。
听了旖滟的吩咐,高月恭谨地应了一声,目光清亮有神,微微有些激动地瞧着下头的姑娘们,道:“我被带出这里宋姐姐便将我送到了禹城……”
高月将她所做之事娓娓道来,她出身小商户之家,学过一些字,叙述能力很强,很快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自然她按旖滟的吩咐,隐藏了旖滟便是钦差大人,是中紫国的霓裳公主的事实。
说完事实,她眉宇间闪过骄傲和刚正之色,声音微锐,道:“靖南侯是翼王的人,他到随州来明着是赈灾,可其实却是为翼王造势,不仅如此,他为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欲于随州上下官员作对,姐妹们多是随州人士,随州知府刘更连同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即便靖南侯是朝廷钦差,可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靖南侯和随州上下官员硬碰硬,只会使随州陷入混乱,到时候受苦的便是等着被救济的百姓,更何况,太子才是国之储君,太子爱民如子,靖南侯和翼王根本就是想谋朝篡位,我依公子之令潜藏到靖南侯身边,这是拨乱反正。如今贪赃枉法,鱼肉我随州百姓,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的刘更已被太子斩杀,那些跟着他欺凌百姓的随州官员也都已被朝廷判了砍头之罪,只等明年春耕便要执行,灾民也皆已得到安置!”
高月言罢,高高昂起了头,又道:“我虽失去了清白之身,但是我的家人都是被贪官害死的,若非贪官将朝廷拨发下来的修河银子都给贪墨了,我的家人不会葬身水底,我命贱,但是我感激上天能给我报仇雪恨的机会,家人没了,如今我是浮萍,若是没有被买回来,此刻早已进了那等肮脏地方,清白早便不保也便罢了,还定要挨打挨饿,被男人们像玩弄鸟雀一般玩弄。我感激上苍让我到了这里,这辈子做个女人能参与这样一场大事,能对灾民有所帮助,我高月也算没有白活!”
高月说着一双眼睛已血红,显然情绪很是激动。高月是宋依瑶最早买回来的,她的相貌在众女子中算是上乘,因她识字,人也热情,在姑娘们中人缘是颇好的。前一段时间姑娘们见她被带走,曾猜测过她去了哪里,如今怎样了。多半的猜想都是凄惨的,她们皆没想到还能见到高月,而且被带走的高月竟是去做了这样一番大事。
她们都是随州人士,都刘更等官员深恶痛绝,如今家破人亡,听到这样的事和这样的消息,高月简直就成了姑娘们心中的英雄,见高月红了眼睛,姑娘们纷纷涌上,拉了高月的手一阵阵的安慰。
高月连连点头,和众姑娘寒暄着,旖滟在一旁瞧着,微微勾起了唇,高月的一番演说显然是很具有感染力和说服力的,此刻少女们都用崇拜而感激的目光瞧着她,而这正是旖滟所要的结果。
半响,高月才抹了下眼泪,双颊红扑扑地回到旖滟身边,清声道:“姐妹们我们命贱,不到这里来,下场只会更凄惨,倒不如跟着公子做一番大事远东帝国。公子虚怀若谷,心怀天下,爱民亲民,为民除害,我们跟随公子锄奸惩恶不会有错!”
她言罢,下头少女们一阵静默后,纷纷跪下,道:“谢公子收留,我等愿意追随公子。”
旖滟此刻才站起身来,亲自扶起高月来,道:“本公子很感激大家的信任,大家为本公子做事,本公子也不会亏待了各位,你们安心在此学习各种技艺,半年后,本公子会安排你们到该去的地方。本公子承诺,你们不必终身为我效命,待你们潜伏下来,只要有一日接到任务,完成这个任务,你们便将得到自由。本公子会奉上一笔两百两银子的遣散费,用这笔银子,你们能置办一处宅院只要不铺张浪费,是可以吃喝不愁到老的。若是十年内,你们都不曾收到任务,同样也可获得这两百两银子,得到自由。另外,这半年除了一些你们以后要用到的保命和完成任务所需的技艺,本公子也会安排人教给大家一些谋生的手段,以备来日所需。”
众女万没想到竟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尽皆愣住,现在这样的情况和命运,对她们来说已是特别幸运了,依瑶选人时便按旖滟的吩咐,挑选的都是通情达理,本分懂事的女子,她们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如今不但有吃住容身之处,而且公子还帮她们报了仇,她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即便被使唤一辈子也无从反抗,可如今不光不用沦落风尘,而且还能做一番大事,事后竟还能得到二百两银子恢复自由身,而且还能在此学习谋生之技,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有了这一个来月的忐忑不安,最糟的结果大家也都想过,此刻一对比,姑娘们忙磕头致谢。宋依瑶瞧着她们这模样,却知自家小姐已收服了这些姑娘,只因小姐给了她们信仰和希望,如今小姐扮的这个风华高洁的公子,无疑已经成为她们的信仰,她们相信跟着公子能发挥价值,相信跟着公子未来就有希望。依瑶瞧向含笑而立的旖滟,眸中满是敬服。
小半个时辰后,依瑶已令少女们都散去,见旖滟站在景色萧条的园子中出神,依瑶缓步过去,在旖滟身上披了件薄绸披风,道:“秋日天凉,山里更是,小姐身上还有伤,莫在这里吹风了。”
旖滟回头冲依瑶一笑,却道:“这些女子,都是可怜命苦的,这半年在此,你多照顾她们一些,吃穿用物都采办最好的,让她们无忧无虑的,以后离了这里……也算我的一份心。”
见旖滟蹙着眉,依瑶笑着道:“小姐怜香惜玉,不忍心了?”
这些少女旖滟原就是令依瑶买来培养成女间谍的,来日她会给她们安排了新的身份,送到八国权贵的府邸潜藏,凝成一股供她使用掌控的隐秘势力。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也不是救世主,这些姑娘虽命苦可怜,但是她没有平白帮助她们的义务和善心,她原就是个凉薄坏心之人。能够尽自己所能为她们多考虑一点,已是她这个主子能做的极限,至于不忍心,她还没心软到那种程度。
旖滟自嘲一笑,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机会也全看她们自己会不会把握,相比沦落风尘,我给了她们更好的发展平台,给了她们爬出泥潭的机会,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我为何要不忍心?”
旖滟言罢,不待宋依瑶多做探究,便转开了话题,目光落在她已明显凸起的小腹上,道:“此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得劳你亲自调教这些姑娘,我回将她们每个月所需学习的东西细细整理成条陈,每月送过来。这里毕竟是深山,缺医少药,你这又是头胎,等回京后我会为你寻来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等到分娩之日到禹城产子。”
依瑶听旖滟为自己安排的很是周到,目露感激,笑着道:“跟着小姐是依瑶的福分,想来这院子中的姑娘们以后也会有此感。”
离后花园东两进院子,凤帝修待旖滟离开后便又进了屋,狄霍见他去而复返,冷哼了一声,沉着脸站起身来便往外走。他对凤帝修没什么好感,虽然日前若非凤帝修赶到,他和旖滟都有危险,但凤帝修竟敢将他吊在悬崖上大半日,还当着他这个舅舅的面轻薄他的外甥女,这叫狄霍对他极没好感。
他如今身中化元散,没办法和凤帝修较量,等他功力恢复,定要和凤帝修干上一场,好叫他知道,旖滟是有娘家人的,不能随意任他轻薄重生之恶魔猎人!
见狄霍铁青着脸往外走,凤帝修却微微错身一步挡住了狄霍的去路,道:“听说中紫先帝的荷贵妃医术出众,在追随先帝南北征战时候还曾做过军医,当年军中发生瘟疫,君野所领赤焰军中因瘟疫军力大损,险些功亏一篑,被其它势力吞掉,是荷贵妃力挽狂澜,在关键时候控制了那场瘟疫,帮助君野稳住了局面。此事可是真的?荷贵妃那时不过少女,年纪轻轻,竟当真身怀高超医术?”
狄霍闻言见凤帝修神色间隐含清傲之气,他自听紫儿说眼前俊美男子是邪医谷主狄休,便嗤笑一声,道:“你莫以为只有邪医谷的医术才高妙,姐姐她妙手回春,当年君野征战身负重伤,就是姐姐救了他,两人才得以结识的。莫说区区瘟疫,就是白骨生肉,姐姐也有此能耐!比邪医谷的沽名钓誉不知强了多少!”
狄霍言罢,睥睨不屑地瞧了眼凤帝修,这才大步绕过他出门去了。凤帝修倒也不追他,眼见他气哼哼地到了门口,这才勾唇一笑,道:“化元散的毒,本谷倒是可以给你解了。”
狄霍闻言立马站定,化元散的毒虽可自行解除,可耗时太久,内力强劲的人,莫说是失去内力数月,便是一时半刻都会觉着时时不便,就像失了两条腿一样,他自然想早点恢复内力。
狄霍转身瞧向凤帝修,目光狐疑戒备,他才不信眼前这将他吊了一日,令他丢尽颜面的男人会那么好心,还是他知道自己是旖滟的舅舅,终于知道要讨好自己了?
狄霍想着,凤帝修却姿态随意地拂袍坐下,道:“毒我可以给你解,不过你需给我画上一副你姐姐的画像。”
狄霍一愣,显然没想到凤帝修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他蹙眉眯眼,沉声道:“你要姐姐画像做什么?!”
凤帝修却一挑眉,风轻云淡地道:“自然是讨好佳人了,滟滟从不曾见过母亲,可她怎会没有儒慕之情,睹画思人,虽不能弥补她年幼丧母之痛,但好歹也可给她个安慰。”
狄霍见凤帝修神情坦荡,这才点头,道:“倒还算你小子对臭丫头有心,我不擅作画,需多给我两日时间。”
凤帝修也不再多言,手指一动,一颗绿色的药丸便射向了狄霍,狄霍准确地接住,见那药丸颜色诡异,不由瞧向凤帝修,道:“这当真是化元散的解药?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化元散是有解药的?”
凤帝修见他一脸不信,爱答不理地自倒了一杯茶,直接无视狄霍品起茶来。狄霍的脆弱内心再次被打击地支离破碎,为何俗语说外甥女怕舅舅?!为何他狄霍不仅摊上个无法无天的外甥女,连这没过门的外甥女婿都敢踩在他头上!
怒归怒,狄霍还是哼了一声将药丸塞进了嘴里,发泄地狠狠跺着脚走了出去,谁知他刚到院中,就见咕噜在屋檐下飞来跳去地玩着一团黑乎乎的毛团,瞧见他,那可恶的鸟儿黑豆眼一闪,哇哇大叫着,“大胡子,大胡子!”
它一面叫,还一面使劲地在那团黑毛发上蹦跳,狄霍定睛瞧向那团毛发,那卷曲弧度,那黑亮程度,那软硬强度,狄霍一眼便认出咕噜脚下玩着的那正是他爱护非常的胡子啊!
狄霍登时血眼猩红,怒气腾腾的向咕噜冲去,咕噜却警觉,扑棱一下飞出屋檐,冲上了天,一面依旧大胡子,大胡子地叫着,好像不明白,大胡子的胡子怎么就从脸上跑到了地上去。狄霍真气尽失,眼瞪着咕噜,却拿它没个办法,不过倒是察觉出丹田有股若隐若现的热气在冒出,显然那绿药丸是起了作用,这才脸色稍好看了一点,嘟囔一声,道:“算你小子识相还知道讨好娘家人。”
言罢,他又摸了摸脸,抽了抽嘴角,想到自己明明是来寻旖滟质问胡子一事的,结果半句话都还没说,那丫头便扬长而去,未来外甥女婿给他解个毒还要讲条件,出门又被一只鸟欺负,狄霍怅然一叹,觉着他这个长辈当的相当窝囊。
139 天盛传言
旖滟肩头的箭伤她不当一回事,来回折腾了两回,一直反复不好。凤帝修拘着她在山里住了五六日才赶路回京,这一路也走的极慢,待旖滟一行离近轩辕城已是初冬时节。
旖滟一路休养,身上的箭伤总算是大好了。古代出门太是折腾,饶是旖滟习了武,也觉疲累,尤其想念府中香闺。这日下午赶至黑水镇,虽紧赶半日趁夜也能入城,但一路都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如今京城在望,便也不赶这一日两日的,故一行人便在黑水镇中宿下。
黑水镇是临近京城的门户,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都宿在此处,休整一日好赶早进城,所以虽是小镇,酒肆客栈倒非常热闹。
旖滟和凤帝修并狄霍坐在客栈靠角的一张桌上默默用膳,就听坐在门口的一个走商打扮的中年男人问着同桌的一个青年商客,道:“小伙子说你是从天盛那边过来?”
那青年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短打,瞧模样亦是南来北走的跑商人,闻言笑着道:“正是,我父亲一辈便在天盛经商,家乡却是在咱中紫国的扬城,这不我到了年纪,家中祖父祖母筹谋给我娶媳妇,加上近来天盛和天宙不太平,指不定哪日便真打了起来,这便索性将那边的家业都处理了,落叶归根。”
中年商人便笑着道:“那可是大好事啊,天宙和天盛打战,咱中紫总是天宙的附属国,在天盛经商,挣钱和保命相比,还是保命最重要。小伙子从天盛来,这天盛国可有什么稀罕事儿啊?也和老叔说道说道?”
商人们在一处暂住,皆爱说些各地趣事儿,一来打发无趣,二来也能多掌握一些讯息,青年男子显是走商惯了的,闻言将嘴一抹,便道:“这还真有一件趣事儿,都轰动整个天盛国了。”
许是这趣事儿当真值得一说,青年的声音不自觉发大,引得大厅用膳的人们皆瞧了过去,都想听听天盛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旖滟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说话声,闻言扬了下眉,余光却瞥见站在凤帝修身后的银宝身子倏然一僵,眉眼间有戾气闪动。她目光淡淡瞧向凤帝修,这厮却毫无一丝异态,见她望来,随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中,道:“以后没事便莫远行了,瘦的厉害,快吃。”
旖滟这一趟南下,确实瘦了不少,闻言她心头一暖,右手边便也有个手臂横了过来,又往她的碗中添了菜,却是狄霍点头道:“他说的对,出门在外多辛劳,滟儿以后要多吃点才好。”
这倒还是狄霍头一次和凤帝修达成统一意见,旖滟翻了个白眼,只觉两人将她看的比那娇滴滴走几步就喘的贵族小姐没差多少了。她可没那么娇弱,这段时间即便肩上有伤,她也不曾放弃锻炼身子,如今她的身子虽比现代时还差上一些,但绝不是一碰就碎的体质。
在太傅府时,她急于休养,每日的膳食都是按照每天的锻炼度令厨房特意准备的,如何用食能尽快养出好身体,锻炼出柔韧,肌肉等她门清。出门在外,无法像在府中,样样按分量安排食物,自然是略消瘦了一些。
这些旖滟也懒得和凤帝修二人解释,扒拉着碗中的饭菜,就听那边青年客商已大声说了起来混炼诸天。
“这趣事儿是关乎天盛国无双太子的,这无双太子啊被他的太子妃给带了绿帽子,且这给他带绿帽的还是他的兄弟,天宙国的五皇子承王,这件皇室丑闻如今都传遍了天盛国,当真是轰动满国啊。”
这青年的声音一落,登时大厅为之一静,接着轰然议论开来。
“哎呀,早听说这富贵之人的肮脏阴私之事颇多,只是都不为外人道,死撑着光鲜的外壳,这越是大户人家越注重名声,那些龌龊事儿也藏得越是严实,这天盛国怎就闹出了这样的大丑闻来,还弄的事情都传到了中紫国来,这事儿是真是假啊?!”
“天盛那无双太子听闻不仅貌美无双,更是文武全才,风华无双,极得天盛国百姓爱戴,天盛国太子妃听闻出自大儒书香之家,是丞相爱女,还说性情温婉,深明大义,端庄贤淑,怎么就做出水性杨花之事来了?”
“这女子都做了太子妃了,承王便是再好,能比得上太子?这天盛国太子妃又不是没脑子,一旦事情败露,那可是九族灭门之祸,我看这事不靠谱。”
“是啊,听闻这天盛国太子妃对无双太子是痴情的很呢,怎么会和承王勾搭在一起,给无双太子戴绿帽呢!就算真有此事,那也不可能闹得满国皆知,皇家脸面可是比啥都重要的,我看这位小兄弟就算是想引咱们关注,想出个风头,也不该编造这等不靠谱的荒唐事糊弄咱们啊。”
“嘿嘿,我看不一定,这女人水性杨花的多了去了,听说天盛国的无双太子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且平日根本就不住在了东宫,这太子妃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空闺寂寞,忍不住便和小叔苟且厮混,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