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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那凡洲修士大叫道:“辰洲就可以污蔑人了吗?!”

辰洲的结丹修士冷笑,手中出现一把小剑,毫不留情追杀过去,那凡洲修士脸色巨变,刚要逃脱,却发现前面也有结丹修士拦截,面色一狞,竟露出结丹修为。

但饶是如此,在附近的辰洲结丹修士足有数十,瞬息间便将那伪装为筑基的魔修斩杀。

“隐息符?你这手段我见多了!”那结丹修士震碎一张来自于魔修身上的符箓,回到原位继续检查。

准备上船的凡洲修士噤若寒蝉。

“查得可真严,这鲸舟上怕是一个魔修都不会有。”

南颜一开始还担心殷琊这个妖修会被拦下来,但那检查的结丹修士检查道殷琊时,也只是微微意外后,便放过了他。后来方知,辰洲之主乃敖姓世家,这世家据说乃是真龙血脉,真龙曾是万兽之主,对魔修不留情,对妖修却是格外宽容。

鲸舟上有一座小城,城中分三个部分,一处是供修士落脚的客舍楼阁,一处是贸易区,一处是鲸舟所有者所在的地方。

南颜等人多交了些灵石,租了处还算比较安静宽敞的楼阁落脚,入夜时,鲸舟才堪堪发动,驶离凡洲。

今夜夜空晴朗,海潮轻涌,他们会在海上行驶两个月,这期间,只要天色晴朗没有风暴,就可以在贸易区进行交易,那里不止有凡洲的修士,还有逗留在鲸舟的上洲修士带来的宝物。

南颜在房中默诵佛经,诵至第七遍,殷琊就来敲门了。

“走走走陪老子出去买东西,关了十年了,一次街都没逛过可憋死我了。”

有时候二哥的性格有点像个闺蜜,喜欢收罗宝贝,更喜欢花钱,逛街非要人陪,不陪就磨人。

南颜无法,戴上纱笠便陪他出了门。

大约是第一天的缘故,此时鲸舟上贸易区十分喧扰,三条街道被填的满满当当,两旁浮着无火的灯笼,照得满街通明。

殷琊一来便如鱼得水,他天生有天赋,能感应到哪里的宝气浓郁,不多时便豪掷数万灵石,甚至从一处卖破烂的地方买到一件结丹期的玉镯灵宝。

结丹期之下的只能称法器,结丹期之上的才能称灵宝,这种宝物会有灵性,能与主人沟通意识,结丹之后也可以选择一件灵宝炼制为本命法宝。

“这镯子女里女气的,我戴着有点可笑,你收着吧。”殷琊显然有点别扭,想送南颜点什么。

南颜也知道这宝物难得,道:“我有吃苦师父赐下的佛珠,我们还要从辰洲去寅洲,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你留着吧。”

殷琊要带南颜去寅洲的北海妖涡,试试她的逆道功法到底对封妖大阵有没有用,而南颜则同样有一个目的。

南娆当年说过,那银鲛珠本是她舅舅的东西,舅舅在北海边定居,已不问世事多年。

她当年还小,不了解其中意思,现在想来,南娆说的北海,并不是凡洲的北海,而是寅洲的北海。

殷琊看她发呆,意图强塞过去:“你一路跟我过来也不容易,就留着吧,当我还你点人情。”

“哎真不要……”南颜刚想推拒,忽然身形微僵,猛然转身看向对面一处灯笼架,神情警惕。

殷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见一对讲价的修士,道:“怎么了?”

“我感应到有一种……很重的邪魔气息。”南颜已经开始除练涤罪篇心法,对方圆百丈内暗藏的邪魔气息极其敏感。

“怎么可能?今天上船的时候查得那么严,哪有魔修混进来。”

“可……”

“走吧走吧,就算有魔修,自有结丹修士管。你看你打扮素的,去搭双好看的鞋,你这芒鞋赶紧给老子脱了。”

殷琊扯着南颜远去,人群熙攘了许久,在一侧暗巷里,一个筑基老者正对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人谄笑着奉上一片玉符。

“道友可算回来了,这是今年上鲸舟的修士名单,都给您准备好了。”

那穿着斗篷的人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微微后仰靠在砖石壁上,片刻后,伸出手提着一袋沉甸甸的物事悬在空中,等那筑基老者双手捧来,松手让袋子掉在筑基老者手里。

筑基老者神色一喜,道:“下次通航是明年三月初三,还是老规矩?”

“不需要了。”他声音靡哑,不辨喜怒道,“以后都,不需要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登徒子

南颜频频从人群中回望,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锁定那股令她也不免忌惮的邪魔之气。

“别管那些个闲事了, 你看哪种白比较合适?”

殷琊虽然是个狐狸精,但却是个好讲究的, 从坊市上逛了一圈购得自身所需之物后,就硬拖着南颜去了法衣坊。

修界的衣袍颇有门道,虽不及护甲来得实在,但法衣制得好, 就有加快修士施法速度、或是温养灵气等奇效。

南颜出关以来忙于打打杀杀,七佛造业书之下, 同阶少逢敌手, 不是特别在乎这些, 从左到右扫了一边殷琊让人找出来的一排衣裙,迷茫道:“这不都是白的吗?”

“这怎么一样?月白、雪白、冰白、暖白、牙白, 这差别大了,你再看看。”

南颜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态度端正道, “表象声色皆为外物, 出家人修菩提明镜台,只求衣可敝体,食可饱腹……”

殷琊嫌弃道:“闭关十年, 你以后就别自称女修了。”

南颜:“那叫什么?”

殷琊:“叫修女。”

殷琊最后还是强行挑了件月白色, 绣有仙鹤暗纹的衣裙, 硬要她换上。

“赶紧把你那沾了血的禅衣换掉, 辰洲乃修界富饶之地, 打扮得出挑你会少很多麻烦。”

“诶?”

他说得笃定,像是知道辰洲风气有些特殊一般,南颜抱着衣裙去了坊中厢房换掉,甫打扮停当,正挂着明珠耳环时,神识微微一动,她怔了怔,起身靠在窗口,微微打开一条缝隙。

这法衣坊隔壁是一处不甚起眼的法器阁,此时阁后墙边正站着两个人,正是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褚姓修士和孟盈二人。

南颜微微阖目,轻轻一催神识,竟直接突破假丹期的界限,单论神识强度,便已经是结丹初期。

人有六识——眼、耳、鼻、舌、身、意识,七佛造业书中识罪篇,严格来说并不长于攻伐,而是通过对六识的强大增幅,让南颜的悟性得到极大提升,除此之外,往往能注意到一些常人察觉不到的地方。

譬如,眼前的情况。

结丹初期的神识笼罩之下,那仰月宗二人设下的浅薄灵力屏障形同虚设。

“……约好了时间的,怎还不来?此物在我们手中留得够久了,还是要尽快脱手才稳妥。”说话的是那位姓褚的修士。

南颜一直没说破,但她知道,这个褚姓修士虽然已经长大,但眉目之间,依稀还能看见当年刚入门时,那副刻薄记仇的面相。

……褚京。

此时他眉角轻跳,微微佝身,眼神四处乱瞟,看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反而是旁边的孟盈看上去还比较镇定,对褚京道:“师兄稍安勿躁,宗门一夕倾覆,非我等所愿,我们只是为宗门之延续保留火种,并非携重宝潜逃,不是吗?”

宗门一夕倾覆?仰月宗被灭门了?

南颜靠在窗边,手指摩挲着佛珠,仰月宗大小算是个宗门,这半年她在凡洲南部云游除魔,被灭的话,她不可能不知道。

沉吟间,南颜忽然身子绷直,她神识范围内突兀地出现一个人。

以她的神识强度,不可能有同阶的修士进入她神识笼罩内不被发现。

当下南颜收敛气息,凝神关注,只见那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修士,身形修长,闲庭信步般从院外踏入,褚京看到他,先是一阵警惕,待那人出示一片木牌,褚京才微微放松。

“道友可是徐老三介绍的买家?”

黑斗篷的人嗯了一声,丢出一只乾坤囊,褚京抢在孟盈前双手接下,迫不及待地拉开袋口一看,神色一喜:“道友痛快,师妹。”

孟盈略一点头,走上前,一拍乾坤囊,捧出一只木盒,一打开,里面竟盛放着一个人头!

“妾不知道友要这个做什么,当时我与师兄本是想收殓之,可上洲路遥,不得已才会换些路费。”

木盒里的人头被花白色的头发盖着,南颜皱眉看了许久,忽然想起这人头是谁。

她曾在仰月宗丹房干活时见过这个人,他是……仰月宗的掌门。

此时,那黑斗篷的人出声了,声音好似可以伪装过,压得极低极沙哑道:“……贵宗宗主死于雷枷之刑,如今上洲修此术者,应只有子洲正法殿执法士,当时可有出示法令?”

“没有!”褚京神色慌乱,道,“那些人个个都有元婴修为,一来就说我宗疑似窝藏夺舍之人,长老们还没有说什么,那些人一道雷光打下,把宗门所有人都捉去了。”

黑斗篷的人又问:“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褚京忽感一股阴寒之气笼身,眼神略略涣散,似要说出些什么。

旁边孟盈目光一闪,抿了抿唇道:“师兄……那时与妾情投意合,掌门有意把女儿嫁给师兄,师兄正好想寻我一道私奔……”

褚京一抖,道:“没错没错!”

这两个人气氛很奇怪,褚京显得底气不足,虽然看着像是个做主的,一遇到关键的事却都要看孟盈的脸色,并不像是一对情人。

“哦?”黑斗篷的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把木盒收走,道,“我还有他事,不打扰了。”

他伸出手时,一声极细微的机栝响声传出,南颜一怔,随后看见他伸出的那只手,虽然戴着黑手套,但唯有右手食指的部分,是数根木头和金属构成的,看上去和其余手指一般灵活……可那的确是断了的。

仰月宗灭门、断了的手指。

南颜的脑中空白了一瞬,再一看,那人已失去踪影,二话不说直接从换衣的屋中掠出去,冲入坊市的正街上,左右放出神识搜索那人的行踪。

周围走动的路人被她一撞,恼火地转过头,正要出言指责对方冲撞,待看清了人脸,目光却均是一痴。

南颜径直穿过半条街,才堪堪停住身形,有几分懊恼地凝起眉心。

——也许是她痴怔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南颜正要转身回去,身后却有人唤住她。

“这位女道友……可是佛修?”

南颜转身,只见是个碧绸衫的年轻男修士,已是结丹初期,见她转身,满目掩不住的惊艳。

周围人窃窃私语——

“这女尼好容色。”

“看这般衣着,怕是名门出身。”

“可惜是个佛修……”

惊讶与叹息声四起,南颜其实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修佛的好处就是处变不惊,坦然接受所有人或有所图的目光,捻动佛珠,淡淡道:“贫尼正是佛修,道友是要驱鬼招魂,还是超度亲朋?”

别有所图的结丹修士:“……”

是的,佛修和其他修士不一样,丹器阵符都很弱,没有什么赚灵石的路子,只能靠着驱鬼招魂镇魔,或是诵经祈福超度,收点福利钱。

那结丹修士有心风月,看她是假丹境界,也就不在乎她称呼他为道友的问题,摆出一副温柔神情道:“在下袁锋,平素对佛法多有兴趣,人海茫茫能在这鲸舟上遇上佛友也是有缘,不知可否请佛友到我居处品一杯灵茶?”

南颜想,按这人的逻辑,她和今天这鲸舟上一万多修士都有缘,万一人人都拿这由头请她喝一杯,那岂不是要喝得脑子进水。

南颜抖了抖,道:“蒙道友看得起,本不敢推却,但家中尚有病弱的兄长等贫尼带他去吃药,实在匀不出时间,来日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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