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狠狠唾了一口,而后回头双手抓着唐秋山的手臂,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呼吸越来越急促。
“唐秋山……”终于在她哭出声来的时候,唐秋山慢慢的睁开眼睛。
光线很暗,而唐晚的脸就近在咫尺,他还是看不太清楚,然而那声音,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尤其手背上滴落的温热让他一下就蹙起了眉头。
再也不复往日不动声色的唐先生。
唐秋山反手握住唐晚,那力道恨不能将她生生捏碎,他的声音透着冷却也无可奈何,“晚晚……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唐晚情绪绷不住,半跪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攥着他腰侧的衣服,“你先别说话。”
即使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可唐晚还是能听到他喘息的声音,他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唐秋山的手松开唐晚,他慢慢的抬手从唐晚的下巴一直向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唐晚连忙抬手擦掉了眼泪,下一秒,唐秋山的手指就覆在了她的眉眼之上。
还有些冰凉。
她,哭了……
唐秋山的心狠狠的拧了一下,他冰凉的手指在她的眉眼上摩挲,那浓浓的难以割舍,唐晚清晰的感受到。
她惊讶的抬眼看唐秋山,他的感情从不外露,就算是多年以前也不曾这样,她又惊又怕,手掌不禁握住了他的手。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秋山低低咳嗽了几声,平缓了气息后,手指在她的眼尾停了下来,“晚晚,别管我,离开这里。”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一个人承担着!
唐晚心都碎了,手指感受着他的冰凉,皱着眉头才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们说好了,你以后绝不会再瞒着我,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要不是她来了,雷之行到底会怎么对付他,唐晚根本就不敢想象,饶是这样,她就开始后怕了。
唐秋山看不大清楚了,就算这么近他依然看不清唐晚的脸,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一眼看穿唐晚的心思。
他反手握着她,五指修长的穿插在她的手指之间,十指相扣。他轻轻的握着她,她的脸就在眼前,他微微倾身在她耳边道:
“晚晚,别怕。”
那样细致的动作,温情的一幕就好像两人此刻并不是在囚牢里一样。
就像烟花三月的那一场细雨,她扑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他眉眼温柔的哄着她。
可是梦醒的那一刻,雷之行狠心的过来将唐晚拉开,他将唐晚掐进怀里,冷眼盯着唐秋山,对身后的人下了命令。
“好好伺候唐先生!”
唐秋山的身影迅速被雷之行的那帮手下围了起来。
唐晚被雷之行连拖带拽的拉出囚牢,忍着远离唐秋山后,她才开始奋力挣扎。
“雷之行你要做什么!你如果敢对他动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反正大家都落到你手里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这四个字像是勾起了雷之行久远的回忆一样,他冰冷的蛇眼慢慢的看着唐晚,不顾唐晚的挣扎,手指钳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他。
“阿恒说唐秋山拟定了一份遗嘱,我来叶城的确是想要得到那份遗嘱,也想踏平唐庄,但是我并不是非要不可!
只有唐峰那个酒囊饭袋才成天想着这些!唐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原本想要给唐秋山一个痛快的,可是我一直在等,在等你的出现。
你和其他女人不同,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只要你乖乖听话,唐秋山我可以放了他,甚至让阿恒治好他的病。”
治好他的病……
唐晚忽然觉得可笑至极,冷眼看着雷之行,说出来的话也半点不怕死,“你们兄弟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想得到唐家,会这么轻易放了他?”
“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但是前提条件是你要乖乖听话。”雷之行的蛇眼愈发冰冷,那琥珀色就像是染上了致命的毒药一样。
寒的唐晚双腿有些发软。
她隐隐约约听过洛城的雷家,那就像是洛城的一道疤一样,所有人都不愿将它搬上明面讲,但洛城人都知道,雷家是洛城的黑色霸主。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敢轻易对城南码头动手的一个原因。
雷家和唐家的恩怨不是几年就能算得清,而是祖祖辈辈落下的宿怨,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雷之行步步紧逼,将她困在逼仄的角落里,他垂眸看她,蛊惑道:
“只要你听话,唐秋山就能活命。”
唐晚退无可退,可到了这一步,她退如何,前进又如何,她心里甚至开始向雷之行妥协了。
唐秋山,唐秋山……
唐晚的心里脑海被这三个字沾满了,她只觉得心头的疼痛清晰,痛到说话都急促了。
“你说话算话!”
雷之行低低的笑着,似乎很满意唐晚的回答,心情也很不错,“你扪心自问认识我这么多年以来,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了?
就算是那么想要得到你,可是我依然尊重你,否则你以为自己能在洛城安然度过三年吗?
只有那次是你不听话,隐瞒了你和唐秋山的关系,我才会对你出手,所以唐晚,你乖乖听话,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
到了傍晚,阴暗的地下囚牢里这才有了一点点的光亮。
有人打开铁门的锁链,紧接着就是一段不算亮的灯光照进来,隐隐约约的光线落在唐秋山面前,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眸子,神情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他几乎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那些人却不是走到他面前,而是走到他身旁的不远处。
那几个人动作利索,不久后潮湿的囚牢里顿时就传来了饭菜香味。
“唐先生,该吃晚饭了!”雷之行的手下过来,将手铐从椅子上解了下来。
态度算不上恭敬,倒也是客客气气。
那人恼怒的努努嘴,要不是雷三爷再三叮嘱要好生伺候着唐秋山,他才不想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也不知道雷三爷的心里怎么想的,昨晚唐秋山在书房吐血的一幕他可是亲眼见到的,而且三爷和秦恒的谈话他也听见了,唐秋山命不久矣,这么留着他,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打算。
说到底唐秋山是名震叶城以及周边城市的唐先生,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面前,就算是他如今沦为了阶下囚,可那身上无形散发出来的威严,还是让他头皮发麻,就像是下一秒就有可能丧命一样。
他战战兢兢的将唐秋山按着饭桌前的椅子上,他的手放在唐秋山的肩膀上,其实也只是虚碰着,全程都是唐秋山自己在走。
不是说他的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吗?
怎么看上去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人心里犯嘀咕,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到后面手心竟然都出汗了。
他哆嗦着双手,将唐秋山的左手用手铐铐在椅子上,而后才如释重负的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唐秋山拿着碗筷,慢条斯理的吃饭,气度一贯的从容淡定,就好像并不是身在牢狱之中。
周围人都不敢轻易出声,所有人都听过唐秋山的名号,时至今日,也不敢在他面前多做什么,多说什么。
“咳咳咳——”
一阵阵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囚牢里尤为清晰,打破了宁静后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干瞪眼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唐秋山轻蹙着眉头,咽下了喉中窜起的一股腥咸。
他顺了顺气,身边的人上前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没有任何异样,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回到离唐秋山不远的地方。
第161章 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如今的唐庄几乎都是雷之行的人。
雷之行强行带着唐晚离开唐庄,那一路走出来,所见的景物都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就算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那些人都是陌生的。
一夜之间,沧海桑田。
夜晚的寒风瑟瑟,唐晚浑身都冷,雷之行手里拿着披肩动作细致的给唐晚披上,唐晚想拒绝他的动作,可是他眼神里的警告和威胁,恰好全都落在唐晚的眼底。
她一动不动的任由雷之行将披肩整理好,雷之行好似有意一样,异常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唐晚的颈项。
唐晚战栗的后退了一步,雷之行却是低低的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又或者是志在必得。
雷之行有特殊的爱号,喜欢看女人穿旗袍,就算是这样的天气他还是要求唐晚穿上旗袍。
她仍记得雷之行在看到她换上旗袍后,那眼底恨不得将万物冰冻三尺的寒意,深刻到她想起来就胆寒。
唐晚记得有关雷之行的传言,说他是城南码头的毒蛇,毒蛇一样的眼睛,欲望越是强烈,眼神就越发冰冷。
上了车之后,唐晚一声不吭,她安静的看着窗外,听着雷之行说:
“带你出去吃饭,你不高兴?”
就像是平常的一句话,可是问这句话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平常,甚至在唐晚眼里雷之行所有的行为都异于常人的思维,另类一样的存在。
她拉紧披肩,冷嘲热讽道:
“雷三爷光明磊落,这场庆功宴,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雷之行不怒反笑,“我为什么高兴,你还不清楚吗?唐晚……”
他忽的倾身过来,车子经过减速带微微起伏了一下,雷之行的身子就更靠近了,他的体温近在咫尺,唐晚被逼退到狭小的车厢角落,她清冷的眸子盯着雷之行。
却是雷之行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娇嫩欲滴,他微微眯了一下眸子,倾身覆了过去。
却被唐晚一个躲闪避开了,而雷之行冰凉的唇只是擦过她柔软的耳垂。
那轻微的触感,雷之行的眸光渐渐冷了。
唐晚挪动了位置,紧紧抓着披肩心跳急速而又杂乱,她抬眼就看见雷之行伸过来的手,深呼吸着说:“雷三爷答应过我了,在治好唐秋山之前不会碰我。
口口声声说从不欺骗我,怎么,这么快就想打脸了吗?”
雷之行收回伸出去的手,那拳头在唐晚的面前渐渐攥起,他阴测测的笑着,而后点了点头,“好,我不碰你就是。”
车厢里恢复安静。
唐晚看着车外不断掠过的树影,脑海里全都是今天白天在地下囚牢时唐秋山的样子。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攥紧,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雷之行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