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刘瑜的谋划,尽管刘瑜遮遮掩掩,但高俅却能明白刘瑜所说的意思。
至于什么百姓,什么天下,高俅是不在意的,他感觉,自家的先生,只怕是不甘人下,想要学宋太祖,找着一个合适的机会,黄袍加身吧!
事实上刘瑜真没有这打算,如果说他小时候还有这想头,但踏上仕途之后,渐渐地能正视自己的不足,基本上就没再往这方面想了。要谋天下,得有谋天下的格局。
得是刘邦,方才用得起韩信。
得是汉武,方才用得起霍去病和卫青。
得是李世民,方才用得那凌烟阁千古流传的大人物。
没有那样的格局,强要图谋天下,什么下场?唐末那些割据的藩镇,那些不断被牙兵干掉的节度使,不断被其他藩镇干掉的节度使,就是下场了。没这格局统帅手下,便是有强兵又如何?唐末魏博、卢龙的强兵,干掉多少任自家的节度使?没本事搞好自己手下的民生,实力不足,那别的势力自然也会过来将其吞并掉……
所以,刘瑜真的没有什么图谋天下的想法。
不是他不想,而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此。
这不是职场钻营,失败了再找一份工作;也不是可以读档的游戏。
“我们需要有这么一股力量,一股就算我活得足够长,至少也能自保的力量。”
其实这就是刘瑜的真实的目的。
不论高俅信与不信都好。
只是高俅不是杨时,他不一定要问个明白。
刘瑜这么跟他说了,无论高俅自己信与不信都好,他都不会再往下问。
而这一路上,很快就有各地的人员前来拜会,夹杂在那些当地的县尉、巡检的随从之中。
高俅往往能找到许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有一些是当年的球头,就是李铁牛寻来,住在那三个小院子边上的那些球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刘瑜把他们安排到了下面县城,成了县尉或是知县的长随。
每过一县,还能见着一个、两个太白楼的伙计,最开始的那些伙计。
他们往往是那县里的乡绅,随着明府来拜会直阁相公。
“你已经偏离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你不是原来的你了。你决定跟着我一条道走到黑,那这些东西,你就得尽快明白起来。”刘瑜不时给高俅指点来,来拜会的那些县尊、县尉之类的人物,各自的心思。
自从高俅决定跟着他身边,刘瑜对他的要求,就格外的严厉起来:“从他们的肢体语言,面部表情,你得能解读出你所需要的东西。比如刚刚辞去的那个县尉,明显他想巴结你,这个是人都看得出来,但你还能不能从中看出点别的东西呢?”
高俅想了一下,点头道:“他看不起小人,对于先生,他在强抑着自己的妒忌。”
刘瑜点了点头,鼓励高俅接着往下说。
“他很在意自己的进士的名次,有怀才不遇的意思。三番四次,暗示着自己如果能升一升,一定会报答先生,一定是为先生效犬马之劳。这等人,也难怪他升不上了。”说到后面,高俅自个都笑了起来。
有些东西,一分析开,一分拆,的确就显得格的可笑。
这位县尉对于自己进士出身的身份很在意,看不起特奏名出身,对于高俅,那是看不起了,只不过求到这里,强忍着恶心;对于同样也是特奏名出身的刘瑜,他心里深处,也是一样看不起,因为差太远了,他只是妒忌,认为刘瑜只不过是有比他更好的运气,其实实力是还不如他的。
“这没什么,人家是学霸,我能坦然面对被他看不起的事实。”刘瑜笑了起来,他真的觉得无所谓,“不说别的,单是范门子弟这四个字,我连个进士都没弄出手,别人看不起我,我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
“那是先生豁达。”高俅听着,也笑了起来。
刘瑜可以不在意,这没问题,但那县尉来求人的啊,便是再骄傲,也应该把这份骄傲先放在心里,别流露出来吧?
“不、小高,关注点不在这里,一个学霸的傲气也好,傲骨也好,我们得有容人的胸怀。如果这一点都没有,那你手下人,必定都是不如你的,或是全无气节风骨,或是油滑无比城府极深,也不见得是好事。”刘瑜仔仔细细把事情分析开,让高俅去领会。
高俅本来就是聪明人,被刘瑜这么一点,马上就醒悟过来:“有傲气无所谓,关键是他想通过先生的赏识而达成目的,却没有拿出值得别人赏识的才能或是钱帛,所谓的事成之后,不过废话,此时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的,何曾缺了他这么一位?”
这才是关键。
要让刘瑜赏识他,这没问题,也不是一定要行贿。
但至少得展现出才能,例如韩琦赏识刘瑜,那是刘瑜先扯了范仲淹这大旗,又再派了高俅过去,而作为刘瑜当时的代表,高俅体现出很强的执行能力,能在救灾工作中,完成好自己的工作,而等刘瑜亲见韩琦,再次展现了自己的才能,不单是谈吐让韩琦欣赏,更重要的是如何甄别出间谍等等实际的能力,不可替代的本事,这才让韩琦欣赏他。
要是刘瑜当时说让韩相爷帮他办个事,事成之后,再为韩相爷效犬马之劳,以韩琦那脾性,那大约刘瑜坟头的草,现时得齐腰高了吧?
有了刘瑜指点拆分,高俅的进步也是很快。
当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高俅也暗暗自许:“便如先生所言,自此人生轨迹已不复从前,我高某人也不再是只会踢两脚气球的小吏了!”
他却不知道,刘瑜所说人生轨迹,是高俅原本当上太尉高官的幸福人生。
这大约也算是一个,美好的误会了吧。
越接近徐州,刘瑜身边的人手也渐渐越发多了起来。
不是指那些县衙派来护卫的差役,不是指那些有些厢军派来挑抬的军汉。
而是从各地专门奔赴而来的间谍。
其中路途最远的,大约就是潜伏到辽国的刘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