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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高滔滔

包括这来传旨的中使,也不可能猜得出来,童贯在这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童某人不单胆大,而且也敢花钱,这不到两个时辰,两千贯就这么赌一把,一般人真的干不出来这等事。

一直到随着中使入了宫,刘瑜还感觉很茫然。

直至由中使引着,去到殿中,却没见着皇帝,正中坐着一位说不出是三十还是四十岁的女人,她看上去极为强势,设若此时便是皇帝或是王安石陪在边上,也丝毫不能左右她那浑然天成的威严。

一般来说,这年代的官员,这么见着,难免是被震慑的。

刘瑜是个例外,无他,国家领导人,对于他的记忆里来讲,见过太多了,尽管不是亲见,但也是见过。对于没有见过鱼的人来讲,怎么去鳞怎么破肚怎么弄熟,是全无头绪。但对于经常吃鱼的人,就算没做过,真到了要动手去做一条鱼,便不是太好吃,总归也是折腾得熟的。

所以刘瑜整了衣冠,扼手,低头,准备行礼。

却就听着上头清丽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礼了,哀家是见官家要召见你,便过来看一看你这孩子。”

不是正式朝觑,刘瑜听着自然也就省了大礼参见的环节,拱手长揖,从容道:“臣瑜,叩问太后金安。”

“你这性子也太急了,听说把同僚打得进了医馆?也是做到安抚使的人,怎么如此不知分寸?”高滔滔没有让人给刘瑜看座,也没有提起他的奏折,而是说起刘瑜今天出了王安石府第,把两个官员殴打得重伤入医馆的事。

刘瑜对此却是不以为意的,听着太后问起,摇头道:“彼欲辱我,我自以直报之。”

如果不是来时,都开始在安排,怎么去海南岛种田练兵,也许刘瑜会担心,会患得患失。

但对于此时的刘瑜来说,他已经不在意了。

至少,在苏轼的乌台诗案之前,士大夫还不至于因为召对失措,而被干掉的。

只要没被杀头,那他也就不在意了。

对于高滔滔,刘瑜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刘瑜觉得这位跟司马光是两朵奇萉,都是投降派,北宋会亡,可以说就这两位种下的根子,然后再由赵佶这败家子来催发,才出弄出靖康耻这样的千古悲剧。

谁知道听他说完,高滔滔却没有大怒,也没有叫宫人把他叉出去。

“韩玉汝弄出那么一桩事,若是你去了,只恐又要惹出祸事。”

这本是家长里短的话,但她坐在上首,偏生从她嘴里说出来,自有一番王者风范。

尽管刘瑜对高滔滔很反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个女人,当真是有她一番气概的。

不过刘瑜这时并不知道,童贯为他冒了什么险,听着这话,他颇为不满,当场就开喷:“有高公绰在,安能没祸事?依臣看来,无论是谁去出任安抚使,只要没有把高公绰这关节弄熨贴了,最后都是必定要出祸事的,而且不出事便罢,一旦有事,必定是大祸事!”

刘瑜说得,那是绝对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事实就是这样啊,这就是真实历史走向啊,对于刘瑜来讲,他有足够信心和底气,来表述这个事啊。

高公绰是谁?就是高遵裕。

高遵裕就是太后高滔滔的从父,也就是高滔滔的伯父或叔父。

刘瑜当着高太后的面,直接说高遵裕的不是,那是预着太后叫人把他叉出去的节奏了。

他不耐烦啊,要是王安石,还是皇帝来找他谈,倒也罢了。

出来高滔滔找他谈,谈什么?

这跟司马光一伙的投降派,刘瑜真觉得跟她说多一句都是废的。

但不料听着刘瑜这么开口直接呛人,高滔滔却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当真口无遮拦。”

然后接下来却就出乎刘瑜的意料:“来人,看座。”

不单没被叉出去,还在太后面前有了坐位?

“哀家从父,你这孩子,也敢当面这么数落?”高滔滔说将起来,却隐约有一丝欣赏的味道了。

刘瑜坐在椅上,一时有点拿不准,这高太后,跟他印象中,不太一样?

不过话到这里,他要转弯也转不了,也只能一路向前,一条道儿走到黑了:“高公绰刚愎自用,好大高功。这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是太后从父,恰恰就是大祸!若他不是太后的从父,大抵也没有人帮他遮拦,只因高公绰是皇亲,是以一旦到了没法遮挡的时节,必就是大祸!”

殿中沉默了良久,方才传来高滔滔清丽的声音:“你这么说话,就不怕哀家降罪于你?”

“怕。”刘瑜沉默了几秒,回了这么一个字。

“只是说到这份上,也没法回头颂圣拍马,不如说通透。”

高滔滔在宫里,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一时听着颇为新鲜,不禁嘴角弯了起来:“哀家从父,确非帅才,难以容人啊。”

刘瑜点头道:“太后圣明。”

但跟高滔滔奏对,不是回几句太后圣明就能解决问题。

紧接着,高滔滔就问出了一个无比棘手的问题:“若你去了秦凤,当如何?”

这边不是说高遵裕这人不行吗?

好了,那刘瑜要去了秦凤路,怎么弄?这就是个难题了。

因为高太后和刘瑜都认同高遵裕心胸不行,不是当主帅的材料。

但没有用啊,皇帝和王安石,都认为边境的形势很好,不是小好,是一片大好!

那这时节,自然就不易轻动边地的军政大员了啊,这是常识吧。

如果刘瑜一到边地,就要大动拳脚,那必然,对于皇帝和王安石来讲,都不是他们所愿意见到的事;可如果刘瑜说他去了边地,不动高遵裕,那他之前在放屁么?高太后这一关,他就过不了啊!

高滔滔本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就算对她很反感的刘瑜,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个女人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不是她有多凶残,或是她是多大权柄。

而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就有办法,敲中复杂的事件里,那个关键的点。

就如刘瑜从进来时,就满带怨气的乱呛乱喷,她没有动怒,没有耍什么威风说刘瑜御前失仪之类,甚至,她还附和刘瑜的论调,说她从父这人,是真不行。

可到了这里,就这么简单一个问题,直接就能把人弄死。

刘瑜是选择自己扇自己耳光,前面所喷那一堆都当放屁?

还是为了面子,跟皇帝和王安石唱对台戏,断绝自己的青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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