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韶那边也知道,该出点血,该表示一点意思了,而不是和以前一样,刘瑜帮他张罗了情报、人手,完了就跟欠他一样。虽说朋友一场,刘瑜不讲究这个,但王韶自己能回过神来,把这事办讲究了,当然是让人高兴的。这样筑录羽松也有了甜头,更有积极性。
而俞角烈的妻子那一条线,也送了不少情报到王韶那里,王韶自己都附了信来,说道是:“若长此以往,则蕃部之势,如掌上观纹!”
有俞角烈的妻子弄到高层贵族的情报,有筑录羽松弄到中下层的情报,王韶这说法,也还真不夸张。
大约这是要离京这前,刘瑜第一感觉到开心的事吧。
“让如梦过来。”刘瑜对白玉堂吩咐。
得了刘瑜的传唤,如梦自然很快就过来,跟着她过来的,还有袭人,不过袭人很守规矩,向着刘瑜行了礼,就要退出去外面等着,倒是刘瑜觉得没有什么机密,直接叫她留下来,然后对如梦说道:“如梦,先筹备一车茶叶送过去给筑录羽松,就送到麦积那个据点便可以了,余下的事,麦积那边的人手和王子纯,会办妥当的了。”刘瑜高兴之下,却就对如梦吩咐了起来。
不过这很让如梦为难,刚化雪啊,化雪比下雪还冷,这时哪里去弄茶?还要得这么急!
“公子,妾身却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边上袭人却是就开了口。
“只管说便是。”
“贱妾知道,京郊那边,或有一库残茶,大抵放在京师是没有人要了,不过如果做成茶砖,应该还是可以。”
刘瑜一听就来了精神,一库残茶,那可不是一车两车,能用库来做量词的。
“好,你与如梦搭把手,把这事办妥。”刘瑜马上就有了决断。
但是袭人却摇头道:“妾身却是办不来,这事,却须公子修书一封到大名府。”
原来这库残茶,就是韩琦府里的。
或者说,这一库茶,是韩府里的下人,瞒着韩琦弄的亏空。
韩琦尚不知道,这库茶已成了残茶。
“公子若是肯修书一封,从韩相爷手里把这库茶买下来,其中差价,韩府里的管家韩忠老爷子,愿出差价双倍补给公子。”
刘瑜买下来,这事就算抹过去。
要是让韩琦发现,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除非是东华门以状元唱名,要不然,欺韩相爷刀不快乎?杀个把人,对韩琦来说,值当个啥?韩忠是老仆又怎么样?
这一库茶,应该就是府里管事、下人,怂恿韩忠的儿子,想利用府里给自己谋点钱,然后不知道怎么弄,操作失误还是怎么着,最后砸在手上了。韩府里也有派系争斗,有对头大约听着风声,就在韩琦面前进了言,这仓库就被封了起来,日后等得韩琦回京,一旦开封发现不对,那韩忠那一伙人,就算玩完了。
刘瑜听着拍手笑道:“他们早些找人接手不好?”
“不好。能教韩相爷点头的人物,往往就不是韩老爷子,能说得上话的。”
袭人很老实回答刘瑜的问题。
司马光,王安石,富弼,曾公亮等等,好吧,这些人如果开口,韩琦当然没问题。
可这些人哪个能是韩忠搭得上话的角色?
所以不是韩忠不处理,故意留着给刘瑜来弄,而是根本就找不到法子处理。
要是没有今天刘瑜刚好有这需求,难道韩忠来找刘瑜,让他去求韩相爷,把那一库茶叶卖给他?刘瑜得疯了才会去掺合这等事吧?
所以袭人知道这茬,先前也不敢提的。
是现在听着刘瑜要备茶去青唐,才鼓起勇气说出来。
“双倍差价什么的就算了,你托人跟韩管家说一声,他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要他还时,一不会害了韩相爷,二不会害了大宋,但可能就会坏了他的性命。你教他想清楚。”刘瑜冲着袭人这般说道。
然后就提起笔,开始修书给韩琦,片刻便成,从头看了一回无误,叫了王四过来,对他道:“四哥,你先把袭人的信,交给韩相爷府里管家韩忠,等韩管家看了信之后,他对你表示愿意欠我这个人情,你再去求见韩相爷。”
“记住了,小人是替袭人娘子给韩忠管家送信;韩忠管家愿意欠下人情,小人才是替少爷给相爷送信。”王四复述了一回,刘瑜点了点头,示意袭人赶紧写信。
等着袭人写好了信,呈过来给刘瑜看过,然后吹干墨迹装好交给王四,后者带了几人,牵马出门往大名府去送信不提。
“公子,你也真狠得下心来啊。”袭人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刘瑜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要韩忠拿来还的人情,也不需要韩忠签什么契约文书,韩忠当然可以反悔,如果他反悔时,刘瑜对他毫无办法,那这事就是他白赚了;否则的话,他就得承受刘瑜的报复了。
袭人没有问,韩忠怎么会答应,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因为在相府里生活过的袭人,很清楚,这事要是败露,那就不是死韩忠一个了。
恐怕他的儿子、女人等等,都没个好活。韩忠跟了韩琦好些年又如何?终归是武人,韩琦可不是刘瑜,对武人从没什么手软的。而且韩忠的儿子干出这等事,老实讲,韩琦真一怒动手,在这个时代,还真的很正常。
只不过袭人也很清楚,要这一库茶,以刘瑜在韩琦面前被欣赏的程度,去一趟大名府,侍妾送了两名,那些什么名贵食材、土产什么更是以车计。一库茶,在韩相爷眼里,又值当得了什么?
“绮霞呢?”刘瑜向如梦问了一声。
他实在太忙,忙到这时节,才醒觉从西边回来,家里少了个人。
“陈留那边的庄子,总得有人管事拿主意,绮霞知道自己不讨公子喜欢,便跟妾身要了那差事,带了家里两个大脚健妇,一对丫环也都是天足,妾身拔了八个青壮仆人,又教铁牛去募了七八个名声好的大侠,一并随她去陈留了。”如梦答起来,倒是有条有理,她早就等着刘瑜问起了,只不过,她却看绮霞不顺眼,总不可能刘瑜没问,她就先提起。
刘瑜老实讲,也不见得待见绮霞,也是因着袭人给韩府写信才想起,当初韩相爷送了他一对侍妾,因此才记起那个缠着小脚的绮霞,他皱着眉头向如梦问道:“她放了脚没有?还是不愿放脚?”
有一些残缺,偏生久了,就成了习惯,还坚持着,坚守着,如是信念。
例如绮霞的小脚。
“她说去了陈留,安定下来便会放脚的了。”袭人连忙替往日的姐妹说了一句话,但她能帮腔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刘瑜本来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所以点了点头,也就没再提起。
紧接着跟如梦和袭人,讨论着要去永兴军,该备什么东西,家里奴仆留下什么人,带走什么人云云。
人往往就是这样,不待见了,便如云烟。
论起姿色、才艺,其实绮霞还要比袭人稍为更好些,但袭人已融入刘家,而绮霞却已成为偶尔才提及的一个名字,哪怕提起,也就这么两句,甚至还不如仙儿为她新养的小狗,提起得更多:“少爷,阿财很听话的!奴奴会看着它,不会让它到处拉屎撒尿的!”
阿财是一条小狗,大约出生了不到三四个月的模样,仙儿很是喜欢它。
这小狗是富府那边送过来的。
富府当然不会无缘故送条小狗过来,送的不是小狗,却是一个态度。
大抵,是为让刘瑜安心去永兴军,而表露出来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