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儿在桌面上磨了磨爪子,“你爹地为什么不自己去吃鱼干?!非要抢人家嘴巴里的,太过分了!”
黑糖可怜巴巴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吭哧吭哧地试图维护自己爹地的形象,“我爹地其实是好意。真的。那个……那个……你看我吃完饭就自己舔嘴巴,你们也是的,对吧?我爹地其实是在帮冬至的忙。要不然他还得自己舔。”
凌冬至靠在庄洲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庄洲看看那边喵喵喵汪汪汪的几只,再看看怀里笑软了的凌冬至,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它们在说什么?”
“说你拿我当点心吃,还咬我的嘴,讨厌死了!”
庄洲,“……”
“黑糖说你是在帮我的忙,还说它吃完饭都是自己舔嘴巴。”
庄洲回过头,看见一屋子的宠物都囧着脸一起看着他们俩——大概是没想到凌冬至突然间把它们出卖了,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庄洲跟这几个小东西囧囧有神地对视片刻,心里诡异的感觉几乎上升到顶点,“你们居然当着我的面就说我坏话?!这也太嚣张了。欺负我不懂外语吗?这个礼拜的酸奶和牛肉干都没有了!”
“喵喵喵!”
“汪汪汪!”
猫猫狗狗不干了,一起上蹿下跳地闹腾起来。
凌冬至笑倒在大床上。
如此这般闹腾了几次,庄洲终于看清了形势:有这几只猫猫狗狗跟在身边,他就别想跟凌冬至有什么亲热的举动。这帮小东西太能捣乱。它们几个凑在一边喵喵喵汪汪汪的,他是无所谓,反正也听不懂,可凌冬至每次都会笑场。一次两次还能坚持,可再要这么发展下去,他非得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可。到时候再对生理机能造成什么损伤,那就真要命了。
虽然有了这点儿缺憾,庄洲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来之前一直担心凌冬至会不会原谅他,来了之后又被他失踪的事闹得提心吊胆,与之前那段时间相比,返程的这一路简直就像度蜜月一样了。
一家子一路走一路玩,回到滨海的时候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两天。
凌冬至本来想让庄洲跟他一起上楼吃了晚饭再回去,庄洲却说他一跑就是大半个月,好容易回来了还是好好在爹妈面前卖卖乖吧,他就不打扰了。再说他已经跟庄爸打过电话,说好了要回老宅吃晚饭。
凌冬至这边还跟庄洲在楼下唧唧歪歪,凌立冬已经在阳台上看见了,大衣也没穿就急匆匆地下楼来接人。一路上还琢磨怎么抢白庄洲,结果等他下楼庄洲已经走了,让他觉得扫兴的不行。
凌冬至买了不少东西,兄弟俩来回搬了两三趟才都搬完,等凌冬至背着自己的背包进了门,看见凌宝儿正缠着凌爸凌妈要剥石榴吃,老两口被小孙子缠着,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精力来骂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除了凌妈喜欢的大石榴,凌冬至还买了几样玉器,给凌爸的摆件,给凌妈和韩敏的首饰,再加上村子里带出来的大包小包的山货,别人没怎样,凌宝儿先兴奋得不得了,什么都要翻一翻,看一看,连凌冬至给家里两位女士买的玉镯子他也要先戴上玩一会儿。还好有这么个小玩意儿满屋子闹腾,凌爸和凌妈也真没顾上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凌冬至趁着一屋子的人都乐乐呵呵的,拐弯抹角地提了提自己上山看望姨姥一家的事。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凌爸和凌妈的神色,凌爸果然脸色大变,凌妈却是一味的高兴,连连招呼他把拍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看。
凌冬至心中百味陈杂,只得先取了笔记本出来,播放在山上录的视频给凌妈他们看。又翻出路上搜集的几株稀罕的花苗给凌爸,说要陪着他一起把花苗移种到花盆里。他知道石榴村必然是凌爸心中的一根刺,一辈子都拔不出来的。他不想做什么事都瞒着凌爸,但也不打算把事情挑明了去刺他的心。他们辛苦养育了他二十多年,如今都已经老了。凌冬至只想让他们都乐乐呵呵地过完下半辈子,不要再为任何事情悬心。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上了阳台,凌爸从角落里取出两个小板凳递给凌冬至,又取了空花盆和几包花土,就一门心思地摆弄起花苗来。
凌冬至却知道他的父亲绝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他现在是在担心凌冬至有可能察觉自己的身世?还是在难过那个一出生就夭亡的孩子?
凌冬至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他在凌爸身边坐下,轻声说:“爸,你别生我的气。”
凌爸没出声。
凌冬至又往他身边蹭了蹭,“你让哥跟我说不许上山的时候,我已经在半道上了。再说妈挺惦记那边的亲戚的,毕竟离开这么多年了。我不替她看一眼,也挺遗憾的。”
凌爸摇摇头,叹了口气,“顺利吗?”
凌冬至开始装可怜,“我在山上遇见偷猎的了,还被他们抓起来当了两天的人质。”
凌爸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儿?怎么没听你说?”
“我不是平安回来了么。”凌冬至揉揉鼻子,他本来不想把这一段糟心事告诉家里的,但他更受不了凌爸心事重重的样子,能拿这个事儿挑破他身上那一层沉默的硬壳,凌冬至觉得还是划算的,“脚扭伤了,在姨姥家躺了几天。”
凌爸上上下下打量儿子,不放心地追问他,“没有别的问题?我明天带你去做个全面检查。别年纪轻轻的什么都不在意,万一留下点儿后遗症可就是一辈子的麻烦……”
凌冬至把脑袋枕到他肩上,轻声说:“爸,别担心。没事儿。”
凌爸似乎有点儿不适应已经成年的儿子突然间跟他这么黏糊。不过并没有躲开,只是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就好。你也不小了,别再莽莽撞撞的,真出了事儿,我和你妈怎么办?”
凌冬至眼眶微微一热,“爸,我以后寒假都不出去了。陪你和妈过年。”
凌爸无奈了,“你这话说了好多遍了。”
“这一次最认真。”
凌爸还是不信他,“等你明年做到了再跟我说嘴吧。”说着抬手推他,“好好帮我干活儿,别又靠我身上躲懒。”
凌冬至却没起来,反而黏的越紧,“爸,我被人关在破窑洞里的时候可想你了。脚也疼,还不给我烤火。我可是知道什么叫饥寒交迫了。”
凌爸被他说的也心酸起来,不过他在儿子面前摆谱摆习惯了,学不来凌妈软语安慰那一套,只是板着脸继续训他,“我以前就说过你,别总往荒凉的地方跑。你总不听,现在自己受了教训,也不知道能不能长点儿记性。”
“能,能,一定能。”凌冬至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凌爸跟凌立冬身架子相仿,都是宽肩腿长的大高个,凌冬至也一直觉得凌爸是个特别壮实的人。可是这会儿靠在他肩膀上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一具曾经让他觉得像山一样的身躯已经变得干瘪起来了。
凌冬至抬起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爸,我以后好好孝顺你。”
凌爸被他磨的没招,哭笑不得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拨拉下来,“你这是在外头吃了亏了,想起爹妈的好来了?少跟我面前卖乖,干活!”
凌冬至含泪点头。
凌爸不放心地瞟了一眼客厅里正围着笔记本看视频的几个人,压低了声音嘱咐凌冬至,“刚才跟我说的事儿别告诉你妈。”
凌冬至忙说:“我知道。我这不是避开他们悄悄告诉你么。”
凌爸看着凌冬至,觉得这个儿子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反倒越发依恋人了,越活越小了似的。他都多少年没蹭到自己身上撒娇了?看来还是被外面遇到的糟心事给吓着了。凌爸这样想着,又有点儿心软。觉得孩子已经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家里人还是少说为妙。也就没有再疑心其他的事。至于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忧心忡忡的那桩往事,凌爸想着,应该只是自己上了岁数,闲的没事做疑神疑鬼闹的。
其实仔细想想,当时捡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夜深人静的,雪又下的那么大,别说人影了,连老鼠麻雀都没有一只,同住一个院子的姨姥一家都丝毫没有察觉,没理由凌冬至回去一趟就能知道什么。
凌爸扫一眼身边老老实实帮他刨土的凌冬至,再扫一眼客厅里笑得眉花眼笑的老伴儿,心中的感觉既难过又有种奇异的释然。
他这一辈子就瞒了凌妈这一件事,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瞒下去。
一直瞒到死。
78、私人恩怨 ...
凌立冬憋了一肚子的心事等着问凌冬至,结果见了面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被老爹带去阳台上种花。凌立冬心神不定地坐在沙发上,一边陪着凌妈他们看视频,一边不时地扫一眼阳台的方向。
看凌冬至的架势是不打算瞒着凌爸了。事到如今,单看凌妈的反应这事儿也是瞒不住的。凌立冬有点儿担心凌冬至,这傻孩子没看见之前老爹发了多大的火,一回来也不先跟自己通通气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凑上去坦白,回头老爹发飙再按着他揍一顿就糟了。
凌爸一定会知道是自己跟凌冬至通风报信,又跟他串通起来一起哄弄他。等他发作完了凌冬至,一定会找自己算账的。凌妈这会儿全部心思都在凌冬至的电脑上,连凌宝儿抓着她的手指去抢他妈妈手里的石榴都没注意到,估计让她给说情是有点儿指望不上了。
凌立冬忍了半天没忍住,悄悄摸了过去听壁角。
韩敏坐在沙发上斜了他一眼,觉得这厮纯粹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她公公婆婆什么时候跟凌冬至生过气?就算真有气,看见他全手全脚的回来也只会觉得高兴。有时候韩敏都觉得说不定二老看凌冬至跟看凌宝儿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上幼儿园需要接送,另一个可以自己去上班。
凌宝儿看见屏幕上出现一堆小动物,并且还跟凌冬至那么亲近,惊讶的尖声叫。韩敏一边敷衍他,一边偷眼看凌立冬那边的动静。结果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凌立冬的脸色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韩敏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看见凌冬至红着眼圈从阳台上走了过来,她正想过去问问,就见凌立冬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看着凌宝儿,自己揪着凌冬至的领子走了。
凌冬至在卫生间洗手,凌立冬就靠在门框上审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被抓起来当人质?”
凌冬至没想到他躲在外面偷听,神色略有些无奈,“是遇见偷猎的了。”
凌立冬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庄洲没跟你在一起?”
“他找到村子里的时候,我已经被抓走了。”凌冬至安慰他哥,“后来他帮了不少忙。”
凌立冬阴着脸点评,“废物。”
凌冬至给他大致讲了一遍山里遭遇的事儿,又嘱咐他说:“我不想跟妈说这事儿。你小心点儿,别说漏嘴了。”
凌立冬哼了一声,“说起庄洲,他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应该没事了。”凌冬至也不想看见庄洲跟家里人闹别扭,“哥,相信我,我不会把自己送上门去吃亏的。”
凌立冬斜了他一眼,眼神明显的不怎么信得过他。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句,“明天怎么安排的?”
凌冬至想了想,“去看个朋友。”
凌立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朋友?”
凌冬至拿湿漉漉的爪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哥,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是你家凌宝儿。”
凌立冬捏着他的脖子发狠,“你要真是凌宝儿,老子这会儿拿皮带抽死你。”
凌冬至痒的笑了起来。
凌立冬拿他没办法,晃了几下甩到一边,“记得晚上早点儿回来,等你吃饭!”
凌冬至指天画地,“一定,一定。”
凌冬至说的这位朋友就是桐心爱之家的负责人陈林夏。
凌冬至是大学毕业刚回滨海的那一年认识他的,当时两个人都拎着猫食在街边的灌木丛里喂流浪猫,就这么碰上了。后来又在不同的地方碰上两次,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陈林夏那时正在筹备建救助站的事儿,凌冬至还自告奋勇帮他拉来了几笔赞助。桐心爱之家建起来之后,凌冬至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帮忙。不过年前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两个人一直没怎么见过面。
凌冬至把车停在桐心爱之家的门口,按了几下喇叭,就见陈林夏脑袋乱蓬蓬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身上连件大衣也没穿。看见凌冬至正从后备箱里一袋一袋的往外拎猫粮狗粮,忙又折回去喊了两个帮手。
凌冬至看见跟在陈林夏身后一起出来的涂小北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涂小北会在这里,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了,这位大少爷不是应该回家去过团圆节么。不过就算心里有疑问凌冬至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儿问出这种问题来,他和涂小北没那么熟。再说他想在哪里过节也跟自己没关系。
搬完了猫粮狗粮,凌冬至又从车里搬出一个纸箱子。里面是送给陈林夏的两块木雕和一些土特产:石榴、腊牛肉腊羊肉、水晶饼、大枣什么的。凌冬至自己不怎么爱吃零食,但是这些东西买回来不少。一方面凌妈和韩敏都喜欢,另外他也是预备着带回一些分给同事。
陈林夏把凌冬至带进自己的房间,随手撕开一袋腊牛肉嚼了嚼,点头,“嗯,就是这个味儿。”
凌冬至举着木雕四下看了看,替他挂在了书柜旁边的木架上,“挂这儿吧。”
陈林夏一边嚼着牛肉一边点头,“嗯,挺好。也是在西安买的?”
“不是西安。是在陕甘边界的一个小镇上买的。”凌冬至说着,从领口拽出了自己的那块宝贝石头,“对了,你给看看这个。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凌冬至之所以这么急着跑来看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陈林夏曾经做过翡翠生意,对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懂得比较多。
陈林夏放下手里的腊牛肉,拽了张纸巾擦擦手,接过凌冬至的石头走到窗边细细查看,又从抽屉里取出放大镜之类的工具,翻来覆去地摆弄,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一些凌冬至听不懂的术语。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陈林夏也是两眼蚊香圈,“我以前没见过。”
凌冬至稍稍有点儿失望。不过转念想想青石镇上的那个老头子二十多年来搜集了那么多的东西,也没搞明白到底叫什么。陈林夏不知道也正常。
凌冬至把石头接过来挂回脖子上,“等下出去吃饭?”
陈林夏抓抓头发,“我打算中午带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的。要不你一起来吧。”
凌冬至一想到要跟涂小北坐在一起就觉得没胃口,“算了。你们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陈林夏心里多少也明白,“要不……”话没说完,有人在外面敲门,陈林夏忙说:“进来。”
门推开,站在门口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冲着他点点头,“陈哥,我有点事儿,想单独跟凌先生谈谈。”
陈林夏转头看凌冬至。凌冬至却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你没搞错吧,涂小北,咱们俩能有什么事儿需要单独谈?”他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个涂小北缠上,马马虎虎冲着陈林夏摆了摆手,“行了,我先走了,有时间了联系。”
涂小北连忙跟了上去,“凌冬至,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谈谈。”
凌冬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个想开车撞死你的人跟你说他没恶意,你信不信?”
涂小北追上去按住了凌冬至的车门,“凌冬至,就算我撞过你,那也是咱们俩的私人恩怨。你能不能别再对付涂家了?”
凌冬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要是有能力对付涂家,当时一定把你送去吃两年牢饭。你当我真是善心大发才饶过你吗?!涂小北,你脑子有病吧?”
涂小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庄家已经开始收购涂氏的股票了。算我求你,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