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翟玉正在布置沙发,把沙发两边的扶手放平,就成了一张简易的床。
他也不帮忙,就架着胳膊在旁边看。
他哥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弯腰给他收拾床铺,T恤下摆随着动作向前滑落,露出一小段光裸的侧腰,最细处戛然而止地收在松软的棉质睡裤里。
浅灰色的床单被铺上床抹平,小白从旁边跳上来,追扑着床单泛起的跳动的皱褶,十分起劲,翟玉把它拨过来拨过去,像在揉一团黑色发疯的棉花。
翟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哥,客厅里摆一张床太难看了。“
“就我们俩看,怕什么。”
翟杨又高兴了:“平时没人来你家?”
“没人。”
翟玉把枕头放上去:“生意怎么能带回家做呢。”
“………”
翟杨一直在尽力躲避这个话题,但不知怎么回事,翟玉就好像生怕他忘了一样,明知道翟杨听不得这个,却一直有意无意提起,在翟杨的心中不断帮他确认自己的身份——肮脏的,下贱的,不入流的,要他离远一点的,最好无法容忍,断绝往来,然后从此翟杨清白明亮的大好人生就再与翟玉这个人无关。
像连根挖起花园里唯一一株腐烂的玫瑰。
可花园不愿意。
“是啊,”翟杨笑道:“说起来,哥要是没有生意做,我也要跟着饿死了。”
语气愉悦,没有一丝破绽,翟玉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可养不起你。”
“我吃得又不多。”
“你吃得挺多的。另外,赶紧找工作去,你总不能一直住我这,趁早搬出去,免得有了女朋友再手忙脚乱地搬家。”
翟杨没反驳,只道:“那在我找到女朋友之前,我可以一直住你这吗?”
“找到工作就赶紧搬走,两个大男人住着太挤了。”
“…….好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能拖一天是一天。
“早点休息。”
“哥,晚安。”
“晚安。”
卧室门咔嚓落锁,客厅瞬间安静无比,翟杨关掉客厅的灯,躺在沙发床上,刚一转头,两个绿色的小电灯泡直勾勾地盯着他。
翟杨搔搔小黑猫的下巴,“小白,你也被哥哥关在外面了吧。”
小白毫不留情地甩开头,屁股一扭一扭地向卧室门走去,然后——
灵活地从翟玉特意安装的猫门钻了进去。
小门板还一晃一晃的,翟杨仿佛能听见翟玉的呼吸声从那个小门洞里飘出来,顿时气得困意呼啸而去。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早就感受到困意了。
他一直都是个精力旺盛的人,都说小孩觉多,他小时候却也从来不肯乖乖去睡觉,做哥哥的就只好拿一本故事书哄他睡,直到最后把自己讲睡着,翟杨就会趴在床上数哥哥的眼睫毛,等到数困了,就亲他一口,然后偎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翟杨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弟是怎么相处的,反正他自己一天不粘着翟玉就浑身不舒服,就像鱼离了水,在地上死去活来地乱蹦跶,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臭了。他的高中死党嘲笑他是恋兄情结,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该怎么来还怎么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翟玉也从没离开他过很长时间,高中甚至都没住校,大学虽然离家不近,但一周还要回一次家,辅导他的功课,陪他打球,听他讲一些很无聊的废话,后来翟玉工作了,又搬回家里…….
直到那天。
翟杨的胸口又开始发痛,这件事是横在他和翟玉之间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这沟渠直接地造成了翟玉离他而去,一去就是七年毫无音讯。翟杨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先找到他,翟玉真的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他真舍得。
翟玉离开的第一年,翟杨失魂落魄,体重一个月掉了二十斤,严重贫血被送到医院住院疗养,差点连大学都没去成,他的发小到医院看他,看见翟杨拒绝进食,就靠营养针吊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劝都没有用,最后说好像在医院门口看见他哥了,翟杨一把拔掉手上的针头就要下床,刚碰到地面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竟然开始配合治疗,因为他觉得那肯定是翟玉,翟玉到医院来看他了,翟玉没有真的扔掉他,只要他还活着,总能盼到翟玉愿意见他的一天。
一盼就是七年,也疯子般找了七年。
有句话说七年足够换掉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细胞,翟杨相信科学,所以他不信这句话,但没有翟玉的这七年却实实在在地让他变了一个人,他开始不爱说话,不爱笑,走极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得到翟玉可能的一点儿信息,谁都可以利用,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些年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对翟玉的感情早就不正常了。
翟杨翻过身躺平,沉沉地呼出一口热气。
翟玉就睡在卧室,他下身硬的发疼。
我竟然无法抑制地想上我的哥哥,我真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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