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徐大奎愁眉苦脸的垂下胳膊,望着窗外呆呆出神。
离那晚他英雄救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宋老师怎么还没有上门,她不是说要来他家拜访吗?
有谭队长做担保,徐大奎回家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到是第二天,家里就在老头子的强烈要求下,开始大扫除工作,主要为了迎接宋老师莅临拜访。
至于吗?
哎哎哎,院子里杂草都没整干净,这一个个干的什么!
徐大奎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三下五除二,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给他找出来三根,三根呐!
想到家里人干工作的马虎劲,他已经没有办法交付信任。从那天开始,徐国庆翻遍家里的角角落落,决定不留一个死角。
桌子,要擦到手指摸上去不沾一丝灰尘。
地板,要拖到可以撒泼打滚不脏衣服。
盘子,要洗到锃光瓦亮光可鉴人。
大梁,要掸到光洁如新,要是能再上一层清漆就更美……屁,刚上过油漆有异味,这个主意划掉。
院子里,要看不到一根杂草。
厨房间,要找不出一点油腻。
房间……咳咳,房间……就不用了吧?想到宋老师会踏足他的私人空间,徐大奎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不不不,房间还是要打扫的,万一那啥,宋老师想参观呢,他还能拦着不成?
爬上爬下,徐大奎用这短短几天时间,把前十五年该干的活全都补上了。
腰现在还酸着呢!徐大奎单手捧着苹果,另一只手猛捶几下老腰,又扭了扭,才觉得松泛些。
想起这几天他逼着爸妈跟着一起折腾,他不禁有些脸红。他年纪轻轻都觉得受不了,爸妈他们……
想到这,徐大奎再也坐不住了。刚想起身,他又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好像明天放农忙假?宋老师说,农忙假第一天来拜访?!
靠,那不就是明天吗?
把苹果往枕头底下一塞,徐大奎着急慌忙的蹦下床,光着脚朝爸妈的房间跑去。要命,今晚他居然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直直的撞门而入,屋内的情景让徐大奎赶紧闭上眼睛。没想到啊没想到,爸妈这把年纪还挺……恩爱?
叉开手指捂住眼睛,徐大奎急急倒退,慌忙间被自己绊倒,“砰”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喂!”
徐大奎痛的直吆喝,揉着屁股半天没站起来。
“该!”脸色通红的徐国庆解气的啐了一口,这就是不敲门的报应。眼看妻子心疼的要掉眼泪,他只得认命的掀开被子下床。
儿子,儿子有什么好?生来就是讨债鬼!以后谁再说儿子好,他就跟谁急眼。
心里暗戳戳叨叨不停,徐国庆脚步却越发的急促。
“怎么回事,哪个欺负我乖孙?”徐奶奶的声音从隔壁房间里传来,闷闷的。
把老人家给吵醒了,罪过罪过。
徐大奎停止了揉搓,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老头子手脚轻一点。
“奶,没啥事,就是我刚刚看到一只大花蚊子,有磨盘那么大,所以吓了一大跳。您赶紧睡,早睡早起才身体好。明天一早,我给您排队买豆浆去,多放糖。”
“徐国庆,你个瘪犊子,赶紧爬起来打蚊子。哎吆~乖孙不怕,你也早点睡啊。”
说到后面,徐奶奶声音已经听不出一丝生气,显然被孙子哄的极其熨帖。
要论哄老太太的功力,十个徐国庆都不及一个徐大奎。
得瑟的朝老头子挤了挤眼睛,徐大奎总算扶着门框勉强支愣起来,也算是稍微挽回一些颜面吧。
“咔哒”,徐国庆贼头贼脑的轻声关上关上房门,然后扶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往床边走,边走还边数落。
“徐大奎,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省心?你这个样子让我和你妈怎么放心得下?”
“阿土最近不是认真上课了吗?老头子你要求不要太高,我们儿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就会懂事的。”
李玉芬不乐意了,在她眼里儿子就是完美无缺的。
还小?徐国庆仰起头瞪了眼儿子,比他足足高一个脑袋的小孩。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埋怨他,他容易吗?
轻轻拧了把儿子的衬衫,徐国庆才觉得心里舒服点。
别的男人在家都是吆五喝六呼风唤雨,他呢?他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出气筒。崩溃就在一瞬间,徐国庆恨不得把儿子一脚踹倒,再狠狠踩上几脚。
“你看看你,儿子光着脚,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发现?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关心儿子。赶紧赶紧,把鞋脱下来给阿土穿。哎哟,阿土光着脚容易寒气入体,感冒可不得了。”
所以儿子感冒不得了,老公感冒就随便?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徐国庆生无可恋的扯开嘴角,这笑比哭还难看。
“儿子,爸这就把鞋子脱给你。”
“谢谢爸,我就不客气了。”徐大奎脚趾头活泼的抠着地板,故意气气老头子。
唔唔唔,可以骂人吗?如果不能,徐国庆此刻无话可说。儿子装死不配合,媳妇又坐在床上虎视眈眈,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徐国庆,只能哭唧唧的光着脚踩在地上。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哎哟,爸你怎么真脱,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哒。”说着,徐大奎一个猛虎扑食滚到亲妈身边,笑得浑身打颤。
“扣扣扣”,李玉芬笑着敲了敲儿子的脑壳,这调皮鬼,尽欺负老实人。
留下欲哭无泪的徐国庆,孤零零光脚站在原地,恨不得怒不得。
哎!儿子徐大奎一定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弯腰捡起拖鞋,徐国庆侧过身坐到椅方凳上,他……也是有脾气的。
媳妇或者儿子,随便哪一个来哄哄他,他就原谅他们。
等啊等,徐国庆等到耳边响起妻子爽利的笑声,也没看见有一个人关心他。果然寒从脚入,彻骨的凉意从脚心钻进来,然后一直朝上漫延,距离心脏不过毫厘。
“呸”,没人心疼老子,老子自己心疼自己,不可以啊!手一松,拖鞋“啪嗒”一声掉在脚边,徐国庆迅速套到脚上,这才阻止了寒气继续入侵。
没人理他没人哄他,没事,山不就他他去就山,活人还能让媳妇儿子憋死?这样想着,徐国庆才高兴起来。
回头一看,就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他那乖戾的倒霉儿子,正殷勤的捶着媳妇的肩膀,顺便把媳妇逗的合不拢嘴。
咳咳,话说这几天他的肩膀也有点疼,要是有人捶捶就舒坦啰,就是不知道,他徐国庆有没有这个好命?
冷笑着别过头去,徐国庆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朝老头子呶呶嘴,李玉芬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他赶紧去哄。按着肩关节前后转动几下,舒坦,儿子的手艺就是好!
这老头子,越老越爱争宠。他也不想想他一脸褶子,怎么拼得过风华正茂的儿子?
偏偏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李玉芬摇头失笑,然后惬意的靠在床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父慈子孝,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织了半截的毛线,半生不熟的织了起来。
秋风起树叶黄,她可要加快进度了。咳咳,总不能让儿子再等一年吧?
“爸,这几天辛苦你了,儿子给你捶捶背,让您松泛松泛?”徐大奎腆着脸凑到父亲面前,无耻的卖萌。
“这里。”徐国庆老太爷般昂起头,颐指气使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很快,雨点般的拳头落到他肩膀,力道大的他肩膀一塌,他便“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爸,这是重了?那我再轻点。”
徐国庆正龇牙咧嘴叫的起劲,闻言摆了摆手,示意儿子继续。难得捞到一次这样好的待遇,他一定要享受个够。
“得令!”
转到另一侧,徐国庆狗腿的继续敲着。父亲头上新添了几根白发,灯光下刺的他眼睛痛。
父亲真的老了,这个可以追着他跑三条街的父亲已经华发丛生,这个认知让徐大奎痛彻心扉。
把下巴垫在父亲的肩膀上,徐大奎虚虚的环住,“爸,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感动和欣慰。儿子肯说这样的话,他们比吃了人参果还要满足。
“好好好”,徐国庆满足的拍着儿子的手,激动的眼眶湿润。儿子终于懂事,哪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也能安心。
“爸、妈,明天宋老师会来我们家,你们记得请假。嗯,让来嫂早点去供销社排队,买点好菜,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对了,你们也要穿的精神一点。爸,你把去年新做的中山装找出来;妈,你那件呢子外套很不错。”
听着儿子在耳朵边絮絮叨叨,徐国庆非但不觉得厌烦,反而舒心的皱纹都松开了。儿子的声音对他而言就是天籁,况且父子俩和和气气的时候也不太多。
更别提现在爷俩这搂搂抱抱的姿势,真是成何体统!
心里这样想,徐国庆身体却诚实的往后倒,最后他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儿子。儿子的胸膛滚烫、宽厚,靠着可真舒服,他享受般眯起了眼。
妈妈笑眯眯的织着毛衣,还要不时的低头检查有没有漏针。爸爸和儿子靠在一起,正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谈论这男人之间的话题。
玻璃窗上倒映出这样一幅完美的画卷,这也成为徐大奎珍藏一生的记忆片段。
第32章 这鱼进了徐家门就姓徐!……
农忙假的第一天, 村子里处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氛。这是农民一年中最开心的时间,沉甸甸的收获代表明年的丰衣足食。
部队也放了农忙假,全体官兵都要去地里帮忙抢收。连刚会走路的娃娃, 也跌跌撞撞在田间地头捡稻穗。
只有宋渝和董长征这一对闲人, 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拎着一篮子苹果,手拉手的朝公社的方向走去。
顾及着媳妇和宝宝,董长征只能龟速前进。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味道,他看着身侧的媳妇,目光缱绻。
媳妇穿着一件米色的棉布衬衫, 外面罩一件姜黄色的灯芯绒外套。这个颜色极其挑人,但凡肤色暗黄,穿着就会像老太太。可宋渝肤色白皙幼嫩,这颜色便反衬的她格外娇艳。
秋风拂过媳妇半长的秀发, 耳边的棕色发卡在阳光下闪着油润的光泽,和肌肤交相辉映。
董长征理了理领口的扣子,心情大好。
就当郊游吧。
徐大奎一大早给奶奶买好豆浆, 就一直坐立不定。一会嫌时间过的太慢,宋老师怎么还没有到。一会又嫌时间过的太快,他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地上的青砖给他磨的秃噜一层皮。
哎,徐大奎仰天长叹,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他要坦然面对。
不行不行, 心跳的忒快,他夸张的捂着胸口“噔噔噔”连退几步,靠着墙壁才缓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