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脱狼嘴又入虎口,他恨啊!!
涂渊呼吸急促,压抑住内心的叫嚣,放低声量说明道:“小笨蛋,别什么都乱抱,这是老虎不是猫。”和刚刚的狼一样属于猛兽,都是吃人的!!
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方让自己的手举起来。随即,闪电般拽着贾瑚来到自己的身后,两眼警惕地盯着面前的打老虎,小步小步,不着痕迹地慢慢后退。
“吼——!”
母老虎张开血盘大口吼叫,一口夹杂血腥的口气准确地喷到了涂渊正脸。他身体猛地一僵,不敢继续乱动。
此刻,涂渊身后伸出一个眼神好奇的小脑袋,眼睛弯弯地冲母老虎笑。
贾瑚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眼睛闪闪发亮。“呀!猫猫头上还长了一个‘王’字花纹!”
落水带来的寒症痊愈之后,张氏得空便会教导贾瑚识字。到如今贾瑚快认完了全本百家姓上的文字,刚好识得老虎头上的“王”字。
贾瑚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眸子深处漾动着愉悦的波光,在心里说道:嘻嘻,是和瑚儿长在了同一个地方,一样好看的字花纹哩。
“这头老虎好像没有恶意。”冷静下来,涂渊感觉到老虎并没有攻击的意向,纠结道:“是我的错觉吗?我居然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柔?”
似是听见了他的嘀咕,下一刻,老虎人性化地看了涂渊一眼。
接着,它伸头拱倒了涂渊,趁机叼起贾瑚丢到了自己的背上,甩尾转身步伐轻快地远去。
“……这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老虎。”刚说完,想起了先前的鱼和马,涂渊立即改口道:“不,应该说,是你儿子吸引动物喜爱的特殊体质无比神奇。”
低语一句,涂渊动作利落地站起来,想也不想就追了去。
随后,做出同样行动的还有一边瑟瑟发抖的马匹。
贾赦满脸懵逼,高声叫喊:“喂!那是老虎啊!你们怎么都跟着走了!会死人的!”
“那你自个儿留在那里,然后等狼群回来吃你吧。”涂渊跟在老虎屁股后面,抽空回了贾赦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贾赦扫视一圈四周,觉得空荡荡的山岭充满了要命的气息,害怕地打了个激灵。
下一瞬,他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等等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
荣国府内,张氏低头抿了一口安胎药,刚进嘴就皱眉吐了出来。
翡心忧心忡忡劝说道:“太太,今儿个您又动了胎气,即使心中再如何担心瑚哥儿的安危,也不能不吃药。”
张氏摆了摆手,端起桌上的温开水漱口,再从袖口里抽出帕子擦干净嘴角。
一系列动作结束,她才说明情况。“这药味道不太对,你遣丫鬟重新煎过一副,仔细盯着别再叫外人碰了。”
她的舌头极为敏感,自小味觉便好于常人。兼之她怀了两个孩子,安胎药不知道吃过多少副,哪怕里面只掺杂了一丁点东西,她都能尝出来有问题。
适才进嘴沾了舌头的那一口药,张氏一尝就确定里头添加了一些不利于孕妇和胎儿的东西。
至于下黑手暗害她的人是谁?这个府里除却王氏,张氏想不出第二个。
翡心一听始末,登时气得浑身发抖,义愤填膺道:“二太太也忒不是东西了,老爷和瑚哥儿还没死呢,她就迫不及待地冲您肚子里的孩儿下手了,真怕我们不知道她觊觎荣国府的爵位似的。这么厉害,她怎么不去死!”
张氏同样气得不轻,死死捏着绣帕冷笑道:“残害无辜生命,天理难容。王氏这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必有她恶报的时候。”
“你看后半辈子,还没有孩子愿意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贾瑚落入反贼手中生死不知,张氏日夜担忧难安,此时又知晓王氏冲她的另一个孩子下手,险些没气炸。她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说出这般类似于诅咒的言语。
“当然不会有!”翡心咬牙愤愤然道:“就算她能生,老天爷也不见得肯让她怀上。”
之后,翡心又骂了王氏几句,才出门吩咐小丫鬟重新熬过安胎药。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通传张家舅太太来了。
张氏缓和呼吸,出门迎了其嫂入屋,柔声问:“嫂子怎么来了?”
对方握住张氏的手,“是公公婆婆有些话想同你说,特地交代我带过来予你。”
“听闻太子殿下已经查到了前朝余孽的踪迹,至多再有两日即可寻回瑚儿父子与十三皇子。你且安心养胎,毋庸心怀忧虑。”
其实哪有什么线索,不过是张母知悉张氏接连两天动胎气不见好,心中忧心,于是乎便和媳妇商量了一下,命其过来安抚张氏,让张氏安心而已。
“当真!”张氏心下一喜,眉宇间的忧色消散了不少。
其嫂见状松了一口气,陪着张氏聊了一会子,看着她服用了新熬出来的安胎药之后,打道回府告知张母张氏的情况。
周瑞家的一直奉命盯着大房,张氏刚换安胎药她马上就收到了风声,立马转达消息予王氏知晓。
荣禧堂里,王氏一针扎破了料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的防备心居然还能这么重?”
扔掉绣到一半的荷包,她冷冷一哼,再道:“哼!贾赦和贾瑚一齐落入了前朝余孽手里,难道她还以为二人能有活命回来的机会吗?”
“就算让她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又如何,府里不可一日无主,荣国府的爵位老爷继承定了。”
于此同时,护国寺内,太子也和主持大师进行了一场对话。
“接近两日,孤手底下的人手和父皇派出的兵力,调查到手的全是虚假消息。久久搜寻不到前朝余孽的真实踪迹,孤担心夜长梦多,耽搁的时间长久十三会出事。也是实在没撤了,因而想请大师算一算,十三的具体位置何在?”
这段时间里,太子也是看出来了,劫持事件之中绝对少不了其他皇子推波助澜,甚至于帮助抓走涂渊的反贼隐藏行踪。
当时太子就想鱼死网破,提剑杀了他那些个狼子野心的异母兄弟。
主持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老衲说过,贾家的那个孩子是身怀大福气之人。有他在身边,十三皇子遇事定可逢凶化吉,万万不会出事。”
“太子无需忧心,且看着吧,不消数日,他们三人必定安然归来。”
太子面上忧色不减,“可是十三这孩子打胎里身子便不好,多年来细细养着方活到如今的年纪。外头缺衣少食,艰难困苦,眼下又是这种寒冷的天气。稍微折腾几下,他的身子就受不了了。”
“纵然他能平安回来了,可身子极有可能垮掉,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主持大师笑容不变,淡定道:“我曾为十三皇子相过面,言其乃十六早夭折之相。昔日你同圣上均多次询问于老衲,可曾有解决之法。”
太子接话道:“您说无解。”
主持颔首默认了太子的话,不紧不慢道:“不错,当时是无解。不过如今世间多出了一个贾瑚,一切便有了转机。”
太子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不过一听主持说涂渊的早夭命格有转机,立刻端正了神色。“主持何意?”
主持放下手中的佛珠,正目望向太子,神情认真地说:“老衲说了,那孩子福缘深厚,受诸天神佛钟爱。与之一起,若有幸沾上了他的几分福运,莫说是十三皇子的早夭命格,便是别的……”
他意有所指,却又只透露了一个开头,就不说下去了。
狂喜袭来,笼罩心头,太子愕然抬头道:“您说,只要和贾家那孩子待在一块儿,十三就能活过十六岁,寿命长久?”
“不错。”主持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还补充了一句。“十三皇子和贾家小公子接触的时间越长久越有益,最好让他们时常相处,加深彼此的羁绊。”
太子脑筋一转弯,眨眼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事儿简单,待二人平安归来,我求父皇准许贾瑚进宫做十三的伴读便是。两人日日一同读书习字,这般还怕相处时间不够、感情不坚固?”
“对了,您先前未说尽的那句话是何意?别的?什么别的?”
获悉涂渊命格有法可破,太子心绪激动,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弟弟有救的狂喜,因而起初并未留意到主持后半段话。
这会子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方记起了主持还有一句没有说完的话。
主持大师掀了掀眼皮子,目光自下向上,停留在了太子的眉之间。“十三皇子遇劫的这两日,老衲瞧着太子殿下身上的紫薇之气,倒是浓郁了不少。”
垂目品味出了主持话中深意,瞬息之间,太子的呼吸声急促而响重。激动之下,他双手一抖,竟是不小心拂落了桌上的茶盏。
青瓷落地声清脆,但是太子根本听不见,他满脑子都在回响着主持的那句话。
不自觉捏紧桌角,手背上青筋纵横交错,太子嗓音沙哑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孤……”
当年太子带涂渊来护国寺给主持相面,也让主持相看他的未来。
因此,太子听到涂渊早夭短命的同时,亦知悉了自己无缘大位,并且他这一脉还会因他的倒台日后被新皇杀尽,继而绝嗣。
这一消息对于太子来说等同于惊天噩耗,忍不住几次三番追问主持日后继承大统的是哪位皇子。
偏生此等泄露天机的大事轻易透露出口,会给护国寺带来灭顶之灾,是以主持从来不肯透露只字片语口风。
太子念在他帮助自己兄弟良多,不忍心用其他手段逼迫,便将此事埋在了心底深处,多年来权当做从来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直至不久前,皇帝下令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他的脑海中才浮现出了当年的相面结果。
太子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睛微红,双唇颤颤。“贾瑚能让孤的储君之位安稳,不用绝嗣?所以,充儿那几个孩子都不用死了,是不是?”
主持没有正面回答太子的问题,只言:“于两位殿下而言,贾家小公子乃上天赠送之绝世大礼。万望殿下厚待之,切勿因其稚小而小看之。”
太子懂得分寸,适可而止地停下了追问。
他弯腰躬身,恭恭敬敬地向主持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孤明白了,多谢主持提点。”
主持手执佛礼赶人,“阿弥陀佛,若无他事太子可回宫了,老衲尚有晚课未做。”
“不打扰大师了。”太子退出了禅房,还细心地为其关上了房门。
主持瞥向那扇关紧的门,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可能,他真想拐了贾瑚来寺里当自己的徒弟,造福护国寺。可惜啊可惜,他没那个好命……
荒山野外,母老虎驮着贾瑚在丛林里慢慢移动,涂渊、贾赦和一匹马亦步亦趋地跟在一虎一人后头。
待到这支特殊而古怪的队伍抵达了猛虎的巢穴,马和人都已经蔫了,便如同烈日暴晒过的花朵,失去了水分,没精打采。
贾赦目见母老虎把贾瑚当做虎崽子似的,安置在了巢穴最温暖舒服的位置,还用虎头蹭了蹭他,精神恍惚地道:“这头母老虎莫不是将瑚儿当成了自个儿崽子?”
“是挺像的。”涂渊席地而坐,闻言抬头望了一望,很快又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今天不是一般的累,而且好饿,感觉身体要碎掉了。
贾赦怨念不已地盯着母老虎,嘀嘀咕咕:“这是我儿子,不是你的崽子。抢我儿子当你崽子,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那儿是要坐牢的。”
老虎转身低吼,吓得贾赦心跳一顿,连忙闭嘴装死。
它昂着头颅环绕贾赦走到了一圈,得意地甩了甩尾巴,纵身跳出了巢穴之外。
贾赦摸了摸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擦掉额头上的虚汗。“吓死个人了,刚才还以为它要吃了我。”
贾瑚拍拍自己的位置,往涂渊方向招手。“这里暖和,小哥哥快来瑚儿身边坐。”
涂渊强忍不适,挪动酸软的双腿步行到贾瑚身侧坐下,和小团子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半天下来,瑚儿的肚子又空了。”他捏着扁扁的肚子,小脸鼓鼓,瞧起来甚是可怜兮兮。
“我也是。”涂渊视线不受控制地粘在贾瑚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挪不开。“我好饿,你的脸看起来很是吃,予我可以咬一口可好?”
贾瑚惊恐抱住自己,“你想吃瑚儿?!”
“不是。”瞧他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涂渊心中生出了几分罪恶感,赶忙摆手解释:“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道理懂不懂?我看你的脸肉圆白嫩,像包子,便想尝一尝用来止饿。”
贾瑚果断利落地摇头,“我读书少,不懂。”
涂渊默默咽下一口老血,“……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