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香冒出来的细烟在空中缠成一股烟绳,小谢的父母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把烟给吹散了。..而洪舅爷闭目而坐,不时还微微点头。
香燃尽了,洪舅爷睁开眼睛,走出堂屋后对大家说,小谢是冲撞了河里的死尸,所以才会这样。
“什么时候冲撞的呢?不可能啊!”小谢的父母不解。
洪霞说:“冲撞鬼神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无意中的,英伟,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做过跟那条河有关的什么事?”
小谢想了半天,说:“要是非说有,那次下大雨。我傍晚打着伞路过河边,看到河里有什么东西起伏,又不见了。我以为是乌龟,就站在那里朝河里撒了泡尿……”
小谢的父母傻了眼,那场大雨在仙桃是几年不遇的。所以印象很深,而小谢的梦游症状,正是在那次大雨之后才有,之前还真没发生过。
“您能确定吗?”小谢的母亲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恼了洪舅爷。
洪霞笑了:“我爸爸能够通灵的,从来没出错过。”
没什么可怀疑的了,看来那天晚上,是因为大雨浇翻了河水,里面有具死尸无意中漂浮上来,而小谢那泡尿就让死尸发怒。才缠上他的。
住了几天,小谢再次犯病,半夜独自走出去。大家早有防备,都举着手电筒在后面跟着。小谢就像有夜视眼,而且对路很熟似的,从村前绕到村后,一直来到荒山中。站在树下,呆呆地看着横出来的树枝。
洪舅爷当即让洪霞在地上插着七柱香点燃,排列成蛇形,洪班从布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和一柄短刀,共同递给父亲。洪舅爷把那东西扣在脸上,手持短刀,吟唱着某种巫咒。因为这几个人只有两支手电筒,光线微弱,而且也不能直接打在洪舅爷身上,所以小谢的父母从头到尾也没看清洪舅爷扣在脸上的东西是什么。
不多时,小谢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还发出类似吐水泡的声音,喉咙里呼噜噜直响。
后来,他倒在地上扭来扭去,洪舅爷走到他身前,举起那柄短刀,用力朝下挥去。小谢身体痉挛。颤抖了半天,一动不动。
到了次日中午,小谢脸色惨白,好像大病初愈。按洪舅爷的话,附在小谢身上的溺死阴灵已经被他用巫刀驱走,成为孤魂野鬼,自生自灭。
为检验效果,谢家三口人又在洪家住了十几天,看小谢是否还会犯病。腾冲虽然风景好,但经济欠发达,尤其洪家这种住在山区的村落,孩子基本都没地方念书,最多也就是每隔几天到镇上办的民办学校识识字,不是文盲就行。所以大多数时间中,洪霞和洪班都有很多时间陪小谢四处玩。什么河边抓鱼、山里摘果,相处得非常融洽。
而小谢的父母也不好意思闲着,就每天帮洪家干活,什么砍柴挑柴、生火烧饭,能做什么做什么。但他们做的最多的。是要帮洪舅爷收集一种奇特的东西。
那是洪舅爷从山里的石壁上用凿子打下来的石块,呈浅黄色,也不知道里面含有什么。不是哪个石壁都有,要指定的特殊地方才能找得到。背回家用石臼捣成粉末,越细越好,然后放在竹箩里用手抹平,洪舅爷就会坐在后院,用手指在粉末上写字。他写的字谢家三口完全不认识,每个的笔划都很奇怪,但又不敢多问。
洪舅爷将竹箩里的粉末平面写满之后,再用手抹平,继续重新写。每天要写几百遍,一连七天,然后再把这些粉末收集起来,放在陶罐中或粗布口袋里,堆在院角落的小木板屋中。
小谢特别好奇洪家人为什么祖辈都会巫术,聊天的时候,洪霞告诉他,她爸爸的曾祖父就是巫师,能踩在河面上不沉下去。只念着咒语就行,还能拘来河神涨水落水。到了她爸爸这一代,没那么高深的法术,但也能把竹竿抛向河面,竹竿能直直地立在水中不沉。一连三天三夜。什么时候她爸爸站在河边再次念动咒语,竹竿才沉。“有这么厉害?”小谢明显不太相信,就缠着洪霞让她爸爸再演示演示。
这时,坐在旁边的洪班说:“不行。”小谢连忙问为什么,他知道这个洪班小叔说话少。但都是精髓,只不过有时候得猜,洪霞在场就要她来负责翻译。
洪霞捂着嘴笑起来:“他的意思是说,我爸爸是不会给你们演示的,他比较反感这个。”小谢这才明白,觉得很遗憾。
洪班指着洪霞,说:“她也会。”
小谢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啊?”洪霞瞪了弟弟一眼,说我会倒是会,只是没有爸爸那么厉害,我从十四岁开始跟他学法。现在只能把筷子立在水盆里,你要看吗?小谢说当然。
洪霞找了个木桶,小谢拎着到河边装满清水,洪班并没有跟着,可能是觉得没意思吧。洪霞手里拿着一支筷子。她坐在木桶前。低声念诵咒语,还用手掌在木桶的水面上方十几厘米处来回划动,最后将筷子直直地松开,筷子掉进水中,却并没有沉底。而是一半浮在水面上,另一半在水下。
把小谢看得嘴都合不拢,他用手扶着水桶,仔细地斜着侧着看那根筷子。忍不住把手伸进水里去捞筷子的下方,没想到筷子立刻沉下。再也浮不上来了。
“看你,把我的法术都给破坏啦!”洪霞嗔怪,小谢就嘿嘿地笑,洪霞把筷子捞出来,去打小谢的脑袋。小谢抓住她的手,洪霞把手缩回,涨红脸笑着跑开。
小谢每天都和洪霞在河边或山里玩。两人都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不免有些对眼。有时候两人单独到山里摘果。小谢大胆地牵过洪霞的手,她也不抽回,就让他牵着。
转眼十几天过去,按理说小谢早就该犯病了,可居然一直没事。这时小谢的父母才相信,儿子身上的邪已经被驱散。他们高兴得不行,连忙取出两百块钱递上去,这是他们家仅有的全部积蓄。
没想到,洪舅爷根本没收,他说:“我们家在一百多年前就是巫师,在村里的任务是保佑一方平安。既然老天爷让我们洪家做巫师、学巫术,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人治病,而不是用来赚钱。”
小谢的父母怎么硬塞也不行,洪霞笑着说:“哥、嫂,把钱拿回去吧,我爸爸不会收的。”两人只好收回钱,一直在道谢。
出来半个多月,小谢的父母都有工作,那时候的单位大多是工厂。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请长假是很难的事。两人打算带着小谢回湖北,可小谢却不想走,他的理由很充分,仙桃离腾冲又远,交通又不便,下次再来不知道要哪年,所以想多呆几天。他父母不同意,可洪霞也说,最好能让小谢多呆几天。看看效果。
可能是大家都看出这对少男少女互有好感,洪舅爷也没反对,洪班虽然沉默寡言,但毕竟是孩子,也希望小谢留下。但谢父母说不能太长,最多五天,到时候就要回家,爸妈得上班赚钱,要是请长假没完,被单位开除就得喝西北风。
这五天,小谢和洪霞真是依依不舍,两人每天都去山里和河边说话。转眼过了三天,再有两天小谢一家人就要走了。他牵着洪霞的手坐在河边,说:“后天我就要回仙桃,以后还得继续上学,高中毕业要考大学,要是考上了,我就来腾冲看你,还想接你到我家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