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场景如此熟悉。
林榕溪晃神。在他们肮脏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扫过,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伤口,因为处理不当开始发炎的不在少数。
眸子暗沉。
她想起自己。
刚到组织里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能做。
少年似乎是这里面的领头人,“安全,坐下。”
其他人几人盯着林榕溪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危险才靠着墙坐下,但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在她的身上,似乎她有一丝异动这些少年就会立刻逃走。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林榕溪问,“你是谁?”
少年抿着嘴,蓝色的眼睛望着林榕溪,他的眼睛很漂亮。林榕溪蓦地想起今天看到的大海。
“这里,安全。”
言简意赅。
林榕溪挑眉,这个少年是为了救自己?“你叫什么?”
这次少年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以前,阿莱克斯。”
“你以前的名字是阿莱克斯?”林榕溪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谁、”
阿莱克斯很快就回答了她的问题,“这里,奴隶区。”顿了顿,“野狗的地方。”
林榕溪沉默,失笑。
奴隶是野狗吗?
还真是一个好比喻。她曾经也活的像一只野狗,只为了一块别人丢弃的骨头而和其他野狗厮打在一起。
活的卑微而下贱。
林榕溪问了阿莱克斯很多问题,虽然阿莱克斯都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回答,但她还有知道了很多事情。
这里是新西兰的灰色地带,警察不管,帮派火拼。
阿莱克斯在的这个地方是被奴隶的聚集地,他们是黑户,没有身份,没有名字,没有来处,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能埋葬。
在人世上不过无名氏罢了。
大概是最近过的太过顺遂,骤然再次接触到这些黑暗,林榕溪感觉心口发闷,似乎再次回到那个黑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些残忍而可怖的记忆再次翻涌上来。
携带着地狱般的恶臭。
林榕溪垂下长长的睫毛,手电筒虚弱的颤了颤终于暗了下去。阿莱克斯用力的摁下开关却无济于事。
狭小的房间里顿时黑暗一片。
其他几人显然已经很熟悉这样的黑暗,静静地的坐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
林榕溪靠在铁皮上,虽然已经进入春季,但新西兰的夜晚却还带着寒意,薄薄的铁皮墙完全抵挡不住寒意,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
房子里冷的像冰。
鼻尖萦绕着铁锈的味道,夹杂着伤口腐烂的气息。
林榕溪是医生,她看的出这些少年伤痕累累,再不及时治疗就很危险。
她也知道阿莱克斯救她不会是乐于助人这么简单,但他也没有打算伤她,顶多是想从自己这里捞些钱财罢了。
斜挎包在刚刚的逃难之中竟然也还牢牢的背在身上。她艰难的借着外头的亮光从包里翻出钱包。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房间里的少年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似乎她有一丝不好的举动立刻就要扑上来。
林榕溪没有在意其他几人的视线,轻声的喊了一声,“阿莱克斯,你能过来一下吗?”
阿莱克斯犹豫一会儿才警惕的走到林榕溪身边,脚下乱七八糟的杂物他似乎都看的见似的,恰到好处的停在距离林榕溪三步远的距离。
合理的距离。
林榕溪赞叹,把手里的银行卡递出去,“你拿着这张卡去买些药物和灯,再买些保暖用的东西。”
阿莱克斯皱着眉头,狐疑的盯着林榕溪,良久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张卡。
林榕溪脸色不变,“我把要买的药写下来给你,你立刻就去。”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小记事本,龙飞凤舞的写下几样药品的名字和消毒药品。
阿莱克斯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林榕溪催促,“你快去,现在应该有药店开门。”
新西兰的药店虽然关的很早,但在这些灰色地带自然是有为了赚些沾着鲜血的钱的药店。毕竟在道上混,难保不受些伤。
阿莱克斯在这里住的日子不算短,他肯定知道哪里有药店。
林榕溪闭上眼睛,脑子里飞快的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和江祁璟到新西兰的消息可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甚至不是坐的客机,而是江家的私人飞机到的新西兰。知道的人就更少。
到底是谁想要杀了他们……
林榕溪沉吟。
在天色刚亮的时候。阿莱克斯终于回来了,手上拿着不少东西,有些甚至滑稽的绑在了身上。
他把所有东西放在地上,指着纸上几样东西说,“这些,找不到。”
林榕溪摇摇头,“没事,这些就够了。”
翻出阿莱克斯买到药物、酒精和纱布,“阿莱克斯,我帮你处理伤口,坐下。”阿莱克斯心里隐隐猜到林榕溪的目的,但亲耳听到还是很震惊。
在地狱长大的孩子对于善意不是感激,而是怀疑。
林榕溪清楚他们的心理,也不废话,“坐下,阿莱克斯。”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命令,阿莱克斯迟疑了会儿乖乖坐下,房间里其他几个少年包围过来,紧紧的盯着林榕溪的一举一动。
林榕溪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掏出酒精倒在棉花球上,刺鼻的酒精味立刻弥漫在空气里。“会很疼,你要忍住。”
说完直接把酒精球按在了阿莱克斯的伤口周围,大力的擦拭起来。
白色的酒精棉花球都变得乌黑。
阿莱克斯身上满是污垢,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溃烂发脓。刺痛从伤口处一阵阵的传来。
皱着眉头,死死的抿着嘴巴,只偶尔发出一声轻呼。
林榕溪头也不抬,几缕发丝掉下,精致的脸庞雪白,和这个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埋头处理着阿莱克斯手臂上的伤,上好药就拿着雪白的纱布把伤口包扎起来。阿莱克斯看着自己乌黑的手臂和雪白的纱布,莫名的,脸上烧的慌。
“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林榕溪让几个少年把买来的毯子铺在地上,把几个洞口堵住,对着发呆的阿莱克斯说。
阿莱克斯愣了,“啊?”
神情终于带着一丝孩子该有的模样。
他局促的站着,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林榕溪布置好需要的东西,“我要看看你身上的伤。”又转头对着其他几人说,“照着我的动作你们互相之间帮忙处理伤口,记得吗?”
几个少年看着林榕溪帮阿莱克斯处理伤口也明白了些。对林榕溪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警惕,笨拙的模仿着林榕溪的动作帮着同伴处理伤口。
林榕溪很耐心,一步步的教他们该怎么做。
她不是圣母,但既然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和自己曾经的经历一样的孩子,她也难得的起了好心,想要帮帮这些孩子。
原因林榕溪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曾经的自己也渴望……有人这样帮自己。
林榕溪在小巷子里呆了三天。帮那些孩子们处理了身上的伤,甚至教了他们不少活下去的经验,那张银行卡也给了阿莱克斯。
那张卡里有五万美金,足够这些孩子好好的过上一阵。
林榕溪很担心江祁璟,但这些少年虽然没有伤害她,但也没有让她出巷子。
白天他们都会出去捡一些东西回来,有些能卖,而有些则可以拿来生活。林榕溪盯着昨天的报纸,上面斗大的几个单词,赫然写着发生枪战,一名中国男子受伤。
一名中国男子受伤。
盯着那几个单词看了很久。林榕溪捏着报纸的手发紧,报纸变得更加皱巴巴。
她把报道看了好几遍,甚至连标点符号也没有放过,眸子蓦地暗下。
半夜,林榕溪脚步很轻的往外走。灯光下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你要去哪儿?”阿莱克斯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林榕溪停下脚步,转身,“我要去见一个人。”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但却透着认真。
阿莱克斯犹豫,还是没有拦下她,“……再见。”
少年定定的望着她,蓝色的眼珠像最漂亮的蓝宝石,透着些微光。
“谢谢你。阿莱克斯。”林榕溪露出一个笑,即使在这里住了三天,她仍然干净如初。
看着林榕溪的身影越来越远,阿莱克斯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神情失落。
林榕溪找了个公共厕所打理了下自己,就去了报纸上写的医院。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只有走廊上的灯光在亮着盈盈的光,透着一丝诡异。
林榕溪朝着病房走去,她并不知道江祁璟住在哪个病房,但新西兰的病房门口都写着病人的名字,她只能一间一间的找过去。
脚步停在唯一一个中文名字的病房门口。
推开门,一个冰冷的物体的贴在了她的腹部。
“别动。”
熟悉的声音。
林榕溪很冷静,她没有乱动,安静的站在原地。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亮光刺的她眯了眯眼。
“我没想到夫人竟然也来了新西兰。”林榕溪语气平静。
苏雅娴面目狰狞,她拿着一把刀抵着林榕溪的腹部,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托你的福。林榕溪你想不到吧?你今天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林榕溪并不意外,苏雅娴已经狗急跳墙,走投无路。她想让自己东山再起只能再次拾起自己的老本行。